没过多久,一片大得令人难以相信的喧嚣声回荡在阿尔卑斯山两边。德国人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新英雄的成功,对加盟法拉利需要时间来磨合这一点缺乏舒马赫那样的理解。“舒米,快离开这红色的黄瓜,”德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在他第一次失利后以一种无赖的形式敦促道,并且配上了一幅拼贴起来的磨光轮胎上的红色黄瓜。整个车队对这种亵渎行径目瞪口呆。1996年的夏天是舒马赫-法拉利合作过程中最糟糕的时刻。红色的法拉利车队遭遇了一系列失败,结果招致了来自各方面的恶意攻击。来自外部的压力与日俱增。“如果说我加盟法拉利后遇到过什么困难时刻的话,那么那就是了。”迈克尔说。“那年的秋天,我们面临着巨大的灾难。如果我们没有在斯帕赛道获胜的话,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让·托德本来会成为替罪羊的,但迈克尔给这位在同舟共济过程中成为他亲密朋友的人给予了无私的帮助:“如果要他离开的话,那么我也会离开。”这位德国人和这位法国人性情相投,在艰难时刻成了莫逆之交。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让·托德常常说除了他的亲生儿子尼古拉之外,迈克尔就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当我们共同度过这样艰难的时刻,并且看到对方不准备放弃,而是继续保持对事业的执著,那么你自然就会和这个人建立起我们今天这种非常特殊的关系。我为此感到骄傲。”迈克尔说。
最后,在竭力弥补赛季初失利带来的不足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一线希望。舒马赫在贝纳通车队时的老朋友和公认的专家——技术指导罗斯·布劳恩和主设计师罗里·伯恩——宣布他们将在1997年加盟法拉利。当然,他们无法立刻给法拉利带来奇迹——被人们称作摩托运动之王的F1方程式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奇迹——但至少1996年那种无望的局面被一扫而光了。
尽管法拉利当时的状况不如威廉姆斯车队,但舒马赫在第二年,也就是1997年,将世界冠军争夺站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项赛事。然而,舒马赫在赫雷斯赛道上孤注一掷的表现威胁到了在意大利公众眼中已经基本平息的他与法拉利的关系。他的法拉利车猛地撞到了雅克·维伦纽夫的车上,而他事后拒绝承认那是他的责任则更是错上加错。虽然他后来多次在采访中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但那次事故以及他最初的反应又一次给他与意大利报界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果说我的运动生涯中有什么需要从头再来的话,”他后来说道,“那就应该是那起事件。”所有记者当时都想从他嘴里得到的“错误”两个字,现在成了他在谈论那一事件时经常使用的词。然而在当时,报界,尤其是意大利的报界,重新翻出了陈年旧账,称这支著名的车队与赛车场上的“兰博”的结合为“极大的失误”。舒马赫与报界之间直到1998年才形成心平气和的关系,因为迈克尔虽然在赛季初遇到了车胎质量较差的问题,他却又一次成功地将争夺世界冠军头衔的较量保持到了最后一项赛事。这一次终于能成功吗?法拉利会不会从1979年以来再次有车手赢得世界冠军称号?
在日本大奖赛中,由于齿轮箱失灵,迈克尔的车没有能启动,只好排在发车点后面第二次出发。尽管他创造了单圈最快速度,但迈凯轮-梅塞德斯车队的米卡·哈基宁获得了世界冠军。当他在赛后和米卡·哈基宁一起在卡拉OK酒吧庆祝胜利时(就像哈基宁2000年也会为他庆祝胜利一样),意大利所有报纸异口同声道:“我们还以为他只喝牛奶呢!”
新的一年带来了新的希望。法拉利总裁卢卡·迪·蒙特泽莫罗又一次向世界各大报纸表达了他的希望:希望这能成为法拉利打翻身仗的一年。必须是这样。赛季开始时形势对法拉利非常有利,整个赛季变成了迈克尔和米卡之间的紧张激烈的个人较量。接着便是1999年7月11日在银石站的比赛。舒马赫在进入直道时,后刹车被锁住了,而且是在比赛已经停止的时刻。由于他的无线电出现了故障,迈克尔还不知道这一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当我用脚使劲踩刹车时,我立刻知道遇到了大麻烦。坦率地说,你真不希望自己在没有刹车的情况下开足马力冲向一堆轮胎,你也不希望自己严重受伤。我很幸运,在我的运动生涯中只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迈克尔以时速107公里的速度撞向了轮胎护墙,造成了右大腿骨折。“即使不是最糟糕的时刻,银石赛道也是我运动生涯中最糟糕的时刻之一。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一切非常奇怪。撞到轮胎护墙上后,我试图立刻从车里爬出来。我本能地要从车里出来,但我被困住了。我无法将腿从驾驶室里抽出来,因为轮胎钻进了车底盘,造成了我的大腿骨折。我想出去却无法做到,那太可怕了。他们最后还是把我弄了出来,大夫要我躺在地上。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非常古怪,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当时躺在地上,周围的一切突然变黑,同时我
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慢。那是你从书本中读到过或者从电影中看到过的场面。我的心跳越来越慢,四周也越来越黑,我的心跳突然停止了。我什么都听不到。那可能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声音和光线重新恢复,但我确实记得一切曾经那么宁静……我在那一刻想到:这就是死亡。
“我在那以前以受过伤,其中一些伤势还比较严重,但在银石赛道事故发生之前,而一直没有遇到大碍。但是,当我一得知造成事故的原因、对事故进行了分析并作出了合理解释后,我就能应付。”这不可避免地再次破灭了他的世界冠军之梦。
迈克尔现在又面临着新的非同寻常的难题,因为他突然得面临这样一个现实:他的队友埃迪·欧文现在有望21年以来第一次为法拉利车队赢得梦寐以求的车手冠军称号。“我当时非常痛苦。对我来说,看到埃迪获得我渴望为车队赢得的胜利,那会是非常痛苦的事。但在另一方面,我像大家一样,也是车队的一员,当然也希望我们能获得等待了这么久的冠军。”
迈克尔下定了决心,参加了赛季最后两站比赛,以便助欧文一臂之力。然而,在1999年赛季铃鹿赛道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场比赛中,欧文压力太大,极大地影响了他的车速,结果比迈克尔慢了45秒。但是,舒马赫无法对强大的迈凯轮·梅塞德斯车队构成任何威胁。哈基宁再次登上了冠军宝座。
迈克尔直到2000年2月9日下一个赛季开始时才感觉到自己终于有了一辆能与所有其他对手相抗争的赛车,一辆能使他赢得下一个世界冠军奖杯的前景一片光明的赛车,一辆能使他与所有痛苦和失望告别的赛车。在赢得2000年冠军之后,所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的让·托德回忆道:“我仍然清楚地记得迈克尔率先冲过终点线时的情景,记得所有机械师们欣喜若狂的神情,记得所有那些挥舞的旗帜。我立刻有了一种完美的感觉。我们终于获得成功,我们为之奋斗了那么多个星期、那么多个月、那么多年。我在终点等待着迈克尔,和他拥抱在一起。我感谢他,并且在登上领奖台发表正式获胜致辞之前,对他说我们的合作关系从此将翻开新的一页。我当时说,不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后来的情况果然如此。”
车库左边的门仍然锁着,而且已经锁了有一段时间。小窗户上的百叶窗帘被紧紧拉上了,根本无法看到里面的动静。油漆成黄颜色的门上贴着一张小白纸,上面写着“法拉利-万宝路车队”,表明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进去。这是2002年10月13日,星期天下午,铃鹿车道。这个赛季最后一场比赛约一小时前刚刚结束,而年度世界冠军其实早在夏天就已经产生。楼梯下面的停车场中,迈凯轮-梅塞德斯车队的诺伯特·豪格和马里奥·伊里恩、几位记者、以及理疗师巴尔比尔·辛格正在等待着那扇门最终打开。巴尔比尔看了一眼手表,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有人要了一轮啤酒,BMW-威廉姆斯车队的马里奥·塞伊森也加入了进来,被人硬塞了一杯啤酒。赛季已经结束,现在是大家庆贺的时刻,然后大家就会各奔东西,开始为2003年赛季做准备。拉尔夫·舒马赫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紧锁着的屋门,心领神会地咧嘴一笑。他走到其他人身旁,端起了一杯啤酒。这时,门开了,一位法拉利车队的工程师走了出来。他朝下面望了一眼,看到大家仍然闲呆在停车场里,眨巴了一下眼睛,又了乐又是气恼。他冲着自己的手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进了法拉利车库。车库下面的人开怀大笑。法拉利-万宝路车队:他们已经赢了,却还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