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吃惊地盯着他瞧。“你要娶我?”
“正是。”
“你疯了!”
“我想也是。不过,这样可以立刻解决你的困境,当然也解决了我的难题。”
“然后再产生无数的新问题?你真是爱说笑。”她声音里带有明显的惶恐。“我就算把公司给卖了,也比和你结婚好得多。”
“也不尽然,根据合约上的规定,如果你把公司转手,就表示我会失去米兰这个顾客。”
“不一定呢!只要买主愿意让这个条款继续生效,你就不必担心了。”她辩白说。
她会要求麦杰克重新和托尔签约,也会指出这样做对麦杰克有什么好处。她犯不着为了要直接卖货给米兰一个客户,而得罪托尔,那是绝对划不来的,她会让杰克了解这点。
托尔摇摇头。“你能保证吗?”
“不能。”她勉强以耳语般的声音回答。
“买主也许宁愿直接卖东西给米兰,我只能处于挨打的地位,当我还有其他路可选择的情况下,可不愿冒这个险。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你不该卖公司的原因。”
她早就想到了,卖掉的话,她就会立刻”一贫如洗,所有的得款都会落入银行的口袋里。
“康氏公司已经不值那么多钱了,我早就心知肚明,不过没关系,我愿意少拿一点。”
他扬了扬眉毛。“连以前一半的价钱都卖不到,我真惊讶你愿意亏损那么多。”
钱并不是困扰她的主要因素,倒是康氏公司已经成立那么久,居然栽在她手里,这不仅使康氏及她父亲蒙羞,更使她无法对自己交代。
“你不是老是说我太骄横了吗?”她提醒托尔。“我想这件事可让我得到教训了。”
“没错,不幸的是,我也会被牵连受害。你嫁到汤家,既可重振康氏公司,又能重建你的生意,这才是个有意义的教训,不是吗?”
她的思绪像走马灯似地转,如果他说得没错,嫁给他能重建康氏公司的声誉,她就能偿还银行的债务。如果最终还是得卖公司的话,她会尽量替托尔保住米兰这个客户的。
至于托尔呢?天生诚实的本性,令她局促木安。因为托尔是承担风险最大的人,他必须付出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救她公司的生意,而结果可能还是一场空。
她看着托尔,心想,该如何说服他帮忙,而不必非得结婚不可。如果他对那些供应商态度强硬一点,质量就会好转,这样一来,岂不皆大欢喜?
“怎么样?”他催促的声音,惊醒地的好梦。“让我来替你决定好了!如果你决意要卖掉公司,不嫁给我的话,我就毁约,把生意抽掉,想想看,这会让你少掉多少收入?”
她咽了口口水,真是好梦从来最易醒,顿时令她感到昏天暗地。“你知道我会损失惨重。”
“是的,我知道,想想同行已经愿意流血牺牲来打击你,再加上失去我们的生意,你会顶不住的。”他的话如刀锋般锐利,而且不带一丝怜悯。“农产业的圈子很小,如果我跑去跟别人买货的消息传出去的话,你想会有多少其他客户跟随我们的脚步离你而去,而影响到康氏公司的生存呢?”
她的美梦立时变成了噩梦。杰克不会在乎汤家转到哪里去买货,他想要的只是米兰的生意而已。不幸的是,她可能公司还没卖成,就已经撑不下去而宣告破产了。杰克人很好,但生意归生意,如果他关闭康氏公司有财务困难的话,一定会尽量拖,直到她垮了为止,那他就可以拾便宜了。届时可能不花一毛钱,就能得到米兰的生意,她绝不能让它发生。
她对托尔怒目而视,“你该死!”
“你很久以前就咀咒过我了!”
“你是为了要报复,对不对?”
“答对了,我扮演侠土的角色,穿着闪亮的盔甲,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让你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完全是为了报复。”
“为什么呢?”
“你自己去请好了!我要的只是回答。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的生意已经受损。我们是家族企业,我不能让情形再恶化下去。如果你坚决要卖公司,我要早点知道,这样我才能抽掉合同,减少损失。”
“而不管康氏公司会有什么下场?”她暗自叫苦。
“你还有选择啊。”
“如果……如果我同意嫁给你的话,那会是永久的吗?”
“我可没那么想。”她知道自己活该,早该料到他会这样答的。“六个月,或许一年后,我们可以离婚,你仍能保有我的姓氏。获得汤家的保护。到时你可以对外宣称,我们是好聚好散。我可以预见,你的供应商和同行不会再来打击你了。”
他动作快得简直让她毫无反击的机会,只好采取拖延战术了。“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他直截了当地说:“我给你48小时考虑,时间一过,我会假设你计划卖公司,根据合约的条款,我必须在有意中止合约七天前,给你份书面通知。除非你答应我的建议,否则礼拜三一早,你就会在办公桌上看到我的通知书。”
安淇垂下头来,“托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她含着泪水,苦笑道:“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已经有两个人向我求婚了。”
他的语气还是很沉着,她原以为这句话一定会惹恼他的。“还是嫁给我比较好,米杰不可能和你白头偕老的。他太风流了,不会从一而终。”
她没办法不同意这句话。“很讽刺,是不是?”她骄傲地抬起下巴。“不论我嫁给谁,我终究都会走上离婚这条路。”
他毫不同情地说:“人生本来就充满荆棘。”
当天晚上,安淇爬上仓库后方,走进位于办公室上方的小阁楼里。尼克去世后,她就把房子卖掉,以偿还一些银行的债务,这里就是她暂时栖身之处。西雅图的七月大热天,这栋老建筑物的阁楼里闷不通风,幸好有一台电扇,可以暂解闷热。
“康小姐?”楼梯下传来一声叫声。
她打开门,看见守卫那张焦虑的脸。“有事吗,威利?”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如果有事的话,我就在外头。咂!你确定一个人待在这里没问题?”
“我很好。”她很坚决地说。
他清清喉咙。“我今天碰到马可了。”
安淇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有没有泄露她的新居。她希望除了威利之外,没人知道她搬进仓库。最近,公司的员工都很敏感,如果他们知道她在阁楼的话,不但会担心她的安危,还会猜测她为什么会把房子给卖了。她现在可受不了公司有财务危机的传言。
“你和马可说了什么没有?”她问道。
“我啥也没说!”他很快地回答。“我答应过的,一个字也没提,只是……”
“只是什么?”
他拉了拉帽沿,“你知道,马可是我表哥。”
“我很抱歉,让你这么为难。可是,如果你能继续守口如瓶,我会很感激的。”
“如果只是看守一些水果,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被疯子用枪轰烂,毕竟也就是水果。但是万一你出什么事的话……呢……”他耸耸肩。“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是害怕万一在你的看管下,被轰烂的是我?”
“是啊!”他如释重负地吁口气。“那我岂不难过死了!到时我们两个人就麻烦大了。”
他仰起头来,真诚地望着她。“康小姐!你住这儿,只是暂时性的。你答应过我的,对不对?”
“当然是暂时性的,我会小心注意,好吗?”
“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快乐地附和着。
“别忘了闩门,还有,把我给的铁律,放在枕头底下,OK?”
“我会的。”她为了让威利安心,撒了个谎,她哪能睡在硬梆梆的铁棍上面。“如果听到任何奇怪的声响,一定要叫我喀!”他消失在楼梯口,还回过头来偷看她。
“我一定会叫你的。”在他走后,她又走进阁楼里。
“康小姐,晚安。”一阵微弱的道别声传来。“好好睡。”
“威利,晚安。”她回答,然后关上门。
安淇第二天醒来,已是满室的虹彩,阳光从顶上的天窗洒下来,折射在小窗上,反映出上百个光景,好像承诺着明天会更好;但也意味着她睡过头了。她急急跳下床,换好衣服。好运的话,就能溜进办公室,不被人发现。
可是马可、十个销售员和十个左右的码头卸货工人,已经在到处找她。
“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外面,想你一定在仓库的某个地方。”当她出现时,马可抱怨说。“你躲到哪儿去了?”
“在阁楼里。”她的回答半真半假。“看彩虹。”
“你疯了?我怎么会有一个疯老板!”
她生气地瞪着他也没用。有一些员工,是看着她长大的,有一、两个甚至帮她换过尿布,所以她有很多父辈的员工,一个比一个呵护她。
“有什么大事吗?”
“我们遭到联合抵制了。”
安淇闭上双眼,一定是姓哈的和汤律师那个文化流氓搞的鬼。“说下去,我承受得了。”
“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接到华盛顿州东部的三个农夫的电话,和哈先生一样,他们都嚷嚷着我们不付钱的事。”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他们统统要我们在送货前预付现金。”
“想得美!然后他们再送一些连猪都不吃的东西给我们。”上次尼克预先付款,就把公司的财务涌出个比大峡谷还大的洞来。“要我们先付钱,门儿都没有。”
马可犹豫了一下,满脸挫折地说:“我看没别的选择,我真希望能把那些没心肝的人教训一顿,可是我们要货,剩下的存货又不能卖一辈子。”
“我们可以跟别人买。”
“我们已经试过了,结果一样。看来你那位姓哈的朋友,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我看也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是老板,看你的意思呷!”
“我亲自打电话,和他们谈谈,看有没有帮助。我们还能撑多久?”
“两天而已。嗅!米杰来过了,他说,等会儿会打电话给你。”
安淇点点头,她现在可没时间来考虑他的问题,活命优先。她走进办公室,拿起电话。
经过六个小时的谈话,毫无进展,结论不是先付货款,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要么就付现金,要不就把烫手的山芋丢给托尔,而这两种作法,都不是她喜欢的。
她和把生意看得远比独生女重要的父亲过了一辈子。真可悲,当她发现争不过康氏公司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时,只有妥协,投入其中工作,来证明自名的价值。所以她早就决定,不嫁给和爸爸有同等价值观的男人。
当她遇见托尔后,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被心爱的人摆在生命中的第一位,但在订婚后,才发现他是因为要得到生意才求婚的,她在伤心之余,将成指退还。
好笑的是,绕了一大圈,还是要嫁给这个把生意看得比爱情重要的男人,他暗地里一定笑死了。
她打起精神挺起肩膀。嫁给他,至少还可以挽救公司及偿还贷款。现在是勇敢地打入虎穴,探摸虎子的时候了。
当晚九点,黑暗笼罩着托尔在西雅图市中心的总公司,除了顶楼边托尔的办公室里还露出一丝光线之外,整个大楼好像都没人似的。
守夜的警卫让安淇进去,她走向顶楼。爬几层楼应当不至于上气不接下气,但她的心却七上八下的。她摸摸头上的卷发,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吓得一直在抖,可怜,实在可怜。
好吧!害怕总不算犯罪吧!当任何一个女人要去向男人乞求怜悯,俯首称臣之时,都会像她一样紧张害怕的。
她停下脚步,咬咬下唇。也许不必企求吧!又没有人强迫她非这么做不可,想到这点,就不禁高兴了些,也许可以省去卑躬屈膝这些情节,只要很温柔地对他投怀送抱就够了。
这些都想清楚后,她才提起勇气往长廊走去,他办公室门是敞开的,他坐在办公桌后,理首在一堆文件里。她又突然胆怯了,决定打退堂鼓,自己实在无法面对他。
“安淇吗?”
糟了!来不及了!“我看你很忙,我改天再来好了。”她边说边往后退,差点绊倒。他走到门口,靠在门框边,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用沙哑的声音说:“胆小鬼。”他点点头。
他伸出手来。“宝贝,进来吧!既然来了,不妨把事情办完。”
他的手又大又强劲有力,手心和手指上都布满了茧,她慢慢吸了一口气,毅然走到他身边,把手交给他。他手指传来的暖流吞噬了她,使她松懈下来,不再抗拒。她有回到家的感觉。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两人靠得好近。事实上,只要稍微再往前一点,她就会倒在他怀里。她怀念他的臂弯带给她的温柔、温暖,以及安全感;她更记得他们两人的身材有多匹配。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他的语气是明显的冷嘲热讽。
她轻叹了一声。投降吧!看来他要看她的好戏。
“我是来求……”,她把一只手举起来,放在喉咙上,像便咽似的说不下去。
他大笑着说:“求?求什么?”
“求……”这句话就是说不出口,也许说俯首称臣比较好。“我是来俯……”
“求俯?”他动了动嘴巴。“是不是一种新水果?如果是的话,我跟你订五箱。”她又深呼吸了一下,这个人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他明知她的来意,却还故意为难她。
“我是来……我是来求证的。”对极了!求证这两个字比其他的话顺多了。“你说过,如果我嫁给你的话,你就会替我解决困难。如果你能先证实给我看,我就答应你。”她总算保全面子了。
他讥讽地笑着说:“我怎么那么笨?没立刻猜到你是来求证的。告诉我你有什么困难吧!我很荣幸,能替你服务。”
这时的她,真是自觉再卑微不过了。她坐在他办公桌的一角,三言两语就把哈先生、汤律师和东部农夫造成的麻烦,说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今天晚上你是没办法做什么了。”她下结论似地说。
“是吗?”他打开电话簿,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你仔细听,学着点。”
他先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又打电话给汤律师。她不敢问托尔,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汤律师家里的电话号码;还是早就料到,她只有这条路可走?
“我是汤托尔。”他轻快地道了姓名,听了一会儿,就回答说:“对的,就是汤氏超市,据我所知,你的客户哈先生,和我的未婚妻康安淇小姐有点过节。”她聆听对方片刻之后又说:“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可是却和联邦检验员在报告书上写的有所出入。我已经指示我的律师,明儿一早,第一件事,就是代表康小姐对哈先生提出控告。”
他把腿跷在办公桌上,把话筒悬在电话线上荡来荡去,一面对着安淇微笑。只听见对方大呼小叫达五分钟之久。
托尔接着说:“不!你给我听清楚,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叫你的客户在24小时内送一卡车的玉米到康小姐的公司去,收到货后,她会立刻给哈先生开银行支票,你意下如何?”
他笑了笑,很满意对方在话筒彼端的答复。“我就知道你很明事理,很高兴能和你打交道。”
“这样就摆平啦?”看到他把电话挂上,她急着问。“汤律师同意了吗?”
“当然”
当然啦!她坐在那里,跟自己生气;因为她自己无法解决,而他却轻轻松松地就把她的难题搞定了。玉米会奇迹般地在她的卸货码头上出现,农夫们也会争先恐后地送货来,而且毫无疑问,质量也会大大改进。这都因为汤托尔的一句话,令她一时有苦说不出。
“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他观察入微地说。
“没有啊!我很感激你,我只是不高兴,这件事不应该因为男人出面就解决了。”
“是不应该,如果你看不惯,就别于这行了吧!”
她愤怒地看着他:“我不能不干,你忘记了吗?如果我打算把公司卖掉的话,你就要解约,康氏只好关门大吉了。”
他耸耸肩。“事情如果不解决,你迟早还是要关门大吉。”
“不!不会的。”
看清事实吧!你不可能独挽狂澜的。”他身子往前倾,脸上伪装的冷漠不见了。“你一向都热衷于这一行,难道你愿意败在这群无耻之徒手里吗?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有赢的机会。”
她把脸转开,背脊倔强地挺得直直的。她言出必行,信守承诺,现在必须嫁给托尔,但得先谈谈投降的条件。
她嘴角往下撇。“好吧!我承认,我需要你帮忙。”
“真了不起呀!”他冷冷地说。
“你仍然坚持,我们非结婚不可吗?”
“是的,我坚持。”
“如果我们达成协议,把两家生意分开经营,你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我也希望分开来。”
“好!我愿意嫁给你。”她僵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他湛蓝的眼里,露出胜利的光辉。他一定因为击败她而大感兴奋。摆在眼前的未来,像个讽刺的预兆——建筑在欲念和生意之上的婚姻,而不是因爱而结合。
“也该是时候了。”
“可是我要先立下一些婚后的规矩。”她很快地说。
他笑着,像只饥饿的大狮子。“比如说?”
“我们三个月后就离婚。”
他摇摇头,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最少要六个月,我需要这么多时间来整顿康氏公司。”
“好,那就六个月,可是我两个月之内还不能嫁给你,现在太忙了。”
“我们四个礼拜内结婚。”
“太快了!”
“有什么难的?”
“婚礼呀!我举行一个小小的,只有少数亲朋好友参加的婚礼。”
“我要一个在教堂举行的隆重婚礼,我的目的是尽可能让愈多人知道愈好,广为宣传。我会安排婚礼的排场,你只要到场就好了。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
“还有,我…——俄不会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她很快地倒退几步。“没理由要住在一起,这又不是真正的婚姻!”
他有趣地笑着说:“这点,我们从长计议,还有呢?”
“而且我不能…哦……只能看,不能摸。”
“相信我,我们会有很多接触的,就从现在开始。”
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放在她颈背上,手指伸进她金色的短卷发中。他出奇严肃地看着她仰起的脸庞。
“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喃喃地说,把嘴印在她的嘴唇上。
她僵硬地靠着他,一面试着推开他,但隐藏在深处的另一面,却又沉溺于他撩起的欲望。他的亲吻,充满了希望、信心和承诺。
“这就解决了你的触摸规矩了,你看我们分屋而居的机会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