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黎宗:
很显然,力量与速度可以成就一位双料冠军。当人们采用直接接敌方式时,必须拥有相应足够的手段;若非如此,以劣势勉强进攻将会付出高昂代价。由此看来,若想使优势行动完全奏效,则需先期进行全力的兵力集结;但若能加快行动执行的速度,则兵力集结的效果更会显著增强。所以,直接接敌方式是“兵力集结”和“执行迅速”的同义语,因为“兵贵
神速”是其共同的关键因素。
军人们都常说的是,兵力集结如果没有速度则无济于事。哲学家阿兰则说得更多,他认定所有以速取胜的方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军事方案。
库阿特雷:
卡斯帕罗夫是个直接进攻的行家,对吗?
卡尔波夫:
我很熟悉卡斯帕罗夫,所以我可以说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跟他在一块聊天一直是我的一件乐事,尽管他认为在他的象棋职业生涯中赢我略多于输我,我个人倒是一直觉得我们俩下了个平手。卡斯帕罗夫爱激动,每当我们就比赛条件谈判时,参加的人越多他就越爱一本正经地争执。我每次下赢他时,我知道他都特别难受。他尤其爱在记者们、组委们和所有非象棋圈内的人们面前演戏。
卡斯帕罗夫不是那种爱分析的性格,谁和他一起谈论很细致的问题都会使他不太自在,但他又受不了自己的含糊不清。如果他对什么事不了解时,他就转而变得傲慢;他甚至有那么两三次也跟我耍这脾气,可当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最好留着他的傲慢去对别人、少跟我玩这套时,他马上就没脾气了。
说实在的,卡斯帕罗夫以及其他几个象棋冠军的这种傲慢态度,现在已经不那么合时宜了。我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人已经不再接受炫耀实力了,大众传媒也对那种难以忍受的、爱耍性子的人物特别不感兴趣,哪怕他们很有才。公众已把一切好斗行为视为一种辱骂,把所有的滋衅者都视做某种程度的精神病患者。
库阿特雷:
卡斯帕罗夫是那种“不直率地寻衅”的人吗?
卡尔波夫:
他总是进行施压,但有时也玩玩骗术。他总爱表现出自己已未战先赢的样子,这是因为他还未开局就自信已成竹在胸所致。如果没人事先告诉你做准备,你倒是可以任凭那种人到你面前卖弄说“千万不能出错”。
如我所说,卡斯帕罗夫是一个演员,他尽其职业生涯都在锻炼这么一种行为方式,而且还挺成功的。因为在若干年中,很多大师都不想和他对阵,他们对他的优势都确信无疑。
费黎宗:
在商界也一样,也有这种烈焰式的人物将自己锻造成英雄、胜利者。传媒极力恭维这种近乎炼金术士类的人,因为他们好像可以把最小的企业也改造成金矿。当然,仅是这些成功已自来之不易,尽管在这些“大亨”们的威严与怪诞之下常常掩盖着大宗的欠债,且对此情形连最仔细的分析研究也没法弄清楚或根本不想去弄清楚。可一旦他们倒闭就惨了……
库阿特雷:
在某一处集中优势就势必使其他处势力削弱,从这一点来说,正面接敌方式是否是最冒险的呢?
费黎宗:
是的,我前边也已谈过这个,就是在某一点上尽全力孤注一掷地投入战斗;如果这种攻击奏效,就会很快赢得胜利;但如果战败,失去的也会多得多。而且直接进攻本来就有很大风险,因为不论哪种,歌利亚都会碰上自己的大卫的。①实力产生狂妄,而狂妄又隐含着某种形式的虚弱。
我们头脑里应该清楚,直接接敌方式是在无视敌方力量(也就是说在不大了解对方因而不能利用对方力量)的情况下就将己方力量投入进去,目的当然是想用一种好像很简单的方式及通过时间最短的途径来解决那些己方确信用别的方式无法解决的冲突。
库阿特雷:
我觉得直接接敌方式常常导致某种“自我”的膨胀。
卡尔波夫:
有些人,还不在少数,都有个尚待完善的“自我”。我也想提请注意,人们的自我赞赏不一定都是病态的:因为它正是人们精神支柱的重要支撑力量;但当它发展到极端时就显出了某种性格弱点,这才是很重要的一点。像让-弗朗索瓦前边说过的:过分的虚荣心就像一种麻醉毒品,它不容接受哪怕是最细小的个人失败。
库阿特雷:
你认为菲舍尔在1975年不愿意拿他的世界冠军称号来比赛的众多原因之一是由于他的“自我中心”吗?
卡尔波夫: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
库阿特雷:
你对直接接敌战术是怎么看的?针对某种局面你是否也推荐使用这种战术呢?
卡尔波夫:
我认为这点要取决于你的自我感觉如何,以及你对自己的判断。如果你一向离群索居,那你也不妨一试;但你如果还珍视自己的名声和威望,或是你在自己职业生涯中正如日中天,那么你最好别采取直接接敌战术,哪怕你是高手中的高手。英语中有个说法是“胜利者不可评判”,但对那些狂妄自大的人,公众会很快就得出自己的评判的。
库阿特雷:
根据东方的一句俗语“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