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我两句,反正我又听不着看不见,可让他当了御史,就真是让人头疼了,这人没别的本事,读书他不好好读,偏把引经据典的学问拿来骂人,动不动就是抓住别人一顿猛批,嫉恶如仇的性子可得好好改一改。”
淑妃伸出玉手摇摇,笑的跟小女孩一样道:“好啦,人家御史缺的就是这样人才,皇上喜欢他,清流赞美他,这也是物尽其用了。”
徐云慕忽然想起一事,借今晚这般亲热,大着胆子道:“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过江辅源这个人?”淑妃神情一变,变得端正不容犯侵,淡淡微笑道:“是听过。”
徐云慕又趁热打铁道:“那您对他印象如何?”淑妃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已经没有笑意,美眸聪慧看着他,轻启红唇道:“本宮对他的印象并不多,只听说他是个清官。”徐云慕在她面前义愤填膺起来。
悄悄握紧拳头道:“正是这样,咱们満天下的人都知道,江辅源是个好人,可偏偏独孤威他们恃強凌弱,用他来背黑锅,我早晚要将此事重新翻案,秉明皇上。”
美如画卷仙女一般的淑妃坐在他对面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明媚秀目落在他充満年轻的脸上,她神情里边似有无数意味,又没有一一说清,续问道:“然后呢?”
徐云慕也发觉气氛怪异,一股正气不容他退缩,硬着脖子道:“然后,当然是还江辅源一个白清了。”淑妃把目光看向别处,又落到他脸上“仅仅是这些吗?”
徐云慕皱眉道:“可咱们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这秋后就要被问斩了,丞相和独孤威死死盯着这件事,我们怎么能装看不见?”***
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淑妃,就那样静坐静在他对面,明明很近,空气冷到了极点。过了半晌。
她才从不久之前,两人还紧密融合,让他魂销欲死的红唇里边说出这样话道:“起先,本宮看你智勇双全,能审时度势扳倒了宋寺丞,是一件非常令人赞赏的事情,认为你少年有为,聪慧过人,可现在,不得不重新改变一番看法了。”
徐云慕浑⾝冰冷,万没想到在他眼里,端庄优雅的淑妃娘娘,会说出这样冰冷话来。淑妃能看破他脸上失望表情,和他內心,语气依旧很轻很清道:“想听听缘由吗?”
徐云慕点点头道:“娘娘不妨直说吧!”淑妃看着他年轻脸庞,张着红唇轻声道:“人活在世上,并不是天生就样样都会,无论是何种,又有哪一种不是随人学来。
而这里边,就蕴蔵着是要跟谁学的道理。”徐云慕道:“我,我自然不如我爹,我爹是大文人,我却是不入流的人,肯定不是跟他学。”
淑妃点头表示赞同,又神情带了一丝笑意道:“如果是太傅教你,他可能不会跟你讲道理,太傅坚信棍棒出道理,是不是这样?”
徐云慕这才懂皇宮里的人到底厉害,人情世故简单厉害到极点了,佩服无比道:“老头子从来不跟我讲道理,他只相信棍棒,即使真没打过几次。”淑妃聪慧笑道:“那之后,换做了夏芷月。
她这样聪慧过人的女子,自然不必动用武力,而且讲以理服人,甚至完全不用讲理,只需要仙女红唇几句温柔话语,就吹的人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你说姐姐说的可对?”
徐云慕点头如捣蒜道:“啊,是这样得!”淑妃这时目光迎着他眼睛,勾唇笑道:“所以,现在你想不想知道,本宮教给你的道理?”徐云慕终于知道,她现在是想说服自己了。
淑妃见她没有说话,也不介意道:“你一定记得,就在今晚,姐姐和你说过,在我小的时候,我们何家在三河九郡地域,正是延续几百年的世代相传,始终统治着三河九郡这片土地,姐姐小的时候。
在家里边就是公主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没有比我更⾼贵的人和事物了。”徐云慕怔怔看着她。
淑妃淡淡头摇,轻笑道:“想起来哪时候是小,我爹娘全都要把我当成宝贝,兄弟们同样要照顾我,就这样一直成了少女。
然后嫁入了皇宮,你又知道,姐姐是如何从一个呼风唤雨的唯我独尊的少女,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淑妃娘娘?”徐云慕已经是听得不敢说话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其中的残酷了…淑妃就这样看他一眼,轻轻笑道:“说来也只有四个字,一个是现实,一个也是两个字,妥协。”
徐云慕默默无言,眼睛直直看着她,张嘴又没有说话。淑妃用手支着自己美女俏脸,脸上带着似曾落寞笑容道:“在家里有爹娘让着我。
在皇宮里边,谁又凭什么让着我?”徐云慕已经听懂了道:“娘娘是想说,叫我知难而退,懂得妥协?”
淑妃在他面前坐直⾝姿,美丽笑道:“事实如此,姐姐跟你说这么多,只想劝你一句,认清形势,不要一热血沸腾,就义愤填膺的要找人去拼命,因为太不值得。”
徐云慕摇头摇道:“不,我不认为这是认死理,我只是觉得,这普天之下,当面对不公和冤屈的时候,确实应该有几个人该站出来,不然,一切都会大乱的。”
淑妃忍不住掩嘴笑道:“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连本宮都要对一些事妥协,更何况,即使⾼⾼在上的皇上,不也是对很多人都要妥协吗?”徐云慕道:“可江辅源不应该死。”
淑妃这时候就表现出后宮女人得见惯生死道:“他区区一个江辅源,是生是死,对你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又何必因为这件事情,给皇帝难堪?”徐云慕算是彻底明白了。
淑妃所有的话,全都精华都浓缩在五个字的天机上,就是给皇帝难堪上,江辅源冤枉,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想到这里,不噤浑⾝冰冷,从头凉到尾,原来所有人不敢触碰的噤地就在于,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一件让皇帝不开心。
甚至难堪的事?淑妃看他样子,就知道这小年轻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也不多说道:“本宮能说给你的,也是知无不言了,江辅源的这件事情,你以后便不能再动这个心思了。
皇后这个人很霸道,就目前而言,依旧是稳如磐石,即使独孤家失宠了,也不会是现在,在时间上来说,他是要死定了。”
徐云慕看着刚才还和他抵死缠绵的女人,真觉得人生太是可笑,犹如一场大梦,他就像那不知死活的蚂蚁,不噤感叹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的让那常文远当御史,弹劾不公呢!”淑妃知道他是在讽刺。
也不挑明的转移话题道:“如果就事论事来说,姐姐的夫君,既皇上,是这世上最英明的君主。
他这一生,不贪婪女⾊,不沉迷于享乐,所执着的一件事情,只是想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饱饭,穿的暖,你说一个人或许受了冤屈,但比起苍生,又算得了什么!”
徐云慕道:“算了,这些话题太沉重了,这里没有外人,皇上真的不接近女⾊吗?”淑妃对皇上还是很欣赏道:“他这个人天生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为了能长生,就听凭道士的话,从不接触女⾊,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曰的过。
他最想要的还是当年和太傅一起时说过的话,如我执掌⼲坤,必不使百姓一人冻死饿死,所以这么多年,他的北燕是闻名于世的大国,老百姓吃的暖,穿的好。”
徐云慕道:“我们做臣子的,是真心爱戴皇上,可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纵容独孤威,孙丞相,宋寺丞那样作威作福,祸国殃民的人。”
淑妃笑道:“这就是帝王之术,你还小,自然不懂得,皇上天性豁达,远超凡夫俗子,孙丞相是嚣张跋扈了一些,可他做事情总是让人放心的,至于宋寺丞,偌大天下,怎能没有一个让人畏惧的鹰犬?”
徐云慕道:“也许我太年轻,不太懂得这些,但我一定会做一个忠臣。”淑妃很満意他的这样态度,脸上笑容如花开道:“你越忠诚,本宮越喜欢。”徐云慕不忘看了她一眼道:“而且,我也会做娘娘裙下,最好的裙下之臣!”
***淑妃眼睛里媚娇起来,红唇笑道:“是吗?”徐云慕把神⾊真挚道:“没有一个字是假。”
淑妃坐直⾝子,看了看外边夜雨,不知想着些什么,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去见一见皇上吧!”
徐云慕心里对妥协不妥协还是一直憋着一口气,谈不上对错,不过淑妃这里他还是低着头,话语恭敬道:“是,我一定听娘娘吩咐。”两人之间这时候已经是快散场了。
气氛也慢慢冷落了下来,她这时候道:“很多人都说,人活着一辈子就是一杯水的过程,如果你能见到皇上,与他⾝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将来受用无穷。”
徐云慕抬头看她,稍稍露出有些为难道:“只是皇上一般不见人,我怕是见不到的。”淑妃道:“如你所说,你是忠臣,仅仅这一点。
本宮决然知道,皇上必然器重你,平曰在家里养精蓄锐,静候佳音就是了。”徐云慕察言观⾊的起⾝道:“那。
那这夜⾊也已经很深了,我该回去了,娘娘体玉保重,也早些安歇。”淑妃起⾝送他时候,忽的背负玉手道:“对了,临走前,姐姐再送你一个宝贝。”徐云慕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等她取出来一个小瓶子里,倒出来的一颗枣红药丸,圆如珍珠一般在她玉手里边咕噜咕噜乱转,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