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十景锻

云消雨歇,蓝灵玉‮开解‬华瑄⾝上⽳道,穿起‮服衣‬。华瑄默不作声地穿好衣衫,低着头,心中极之纷乱。

蓝灵玉轻轻搭着华瑄的肩,柔声道:“华妹妹…你不⾼兴吗?”华瑄红着脸,低声道:“我们…我们做错事了。”蓝灵玉搂着华瑄的纤颈,轻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别让其他人知道就是了。你…你不喜欢吗?”

华瑄忽地站起⾝来,満脸通红,叫道:“不对,不对!蓝姐姐,你…你应该能找到很好的伴侣,不该…不该这样…我…我也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蓝灵玉一听,脸上现出厌恶神⾊,低声道:“可不是人人都跟你师兄一样,世上的轻薄无德的男子多得是。”说着脸⾊又转柔和,轻声道:“跟那些人比起来,华妹妹你啊…才真令人喜欢呢。”

华瑄耳中“嗡”地一响,怔了一怔,不觉退了一步,道:“蓝姐姐,你…你不喜欢男人?”蓝灵玉微一低头,叹道:“倒也不是,可是…唉,世上事要能顺心如意,哪有这么简单?”

华瑄听得迷糊,心中思索片刻,突然面有喜⾊,叫道:“有啦!蓝姐姐,我还有一位师兄,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喔,说不定你会喜欢他呢,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蓝灵玉‮头摇‬微笑,说道:“这不是很突兀么?”华瑄道:“才不会呢,照文师兄想的,向师兄现在可能在京城,我们正好可以去找他啊,就算你不中意,交个朋友也好啊,是不是?”

蓝灵玉叹道:“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得先赶回巾帼庄才是。”

华瑄也知文渊必会往巾帼庄去,当下两女续往北行。为掩人耳目,蓝灵玉中途换下原先男装衣袄,改作女子装束,蔵起双戟,以免皇陵派众多耳目发觉。一路行来,不曾再受阻挠。

华瑄初行江湖,阅历浅薄,多听蓝灵玉指点,倒也无事。只是住宿之时,蓝灵玉偶尔兴起,对她稍有亲匿举动,便羞得満脸通红,绝不答应。

数曰过去,两女已抵京城。京城格局宏伟壮观,人嘲熙攘,华瑄看得眼花撩乱,兴⾼采烈地道:“蓝姐姐,等巾帼庄的事解决了,我们跟文师兄、慕容姐姐他们一起来这里玩,好不好?”蓝灵玉微笑道:“好啊。”心中却暗自担忧:“不知任大侠⾝在何处?想要对付⻩仲鬼,只怕非他不可。”

两人正走在街上,忽听西街传来哭闹喧哗之声。华瑄和蓝灵玉互望一眼,蓝灵玉首先道:“去瞧瞧。”两女齐往西街奔去。

到得近处,只见百姓纷纷走避,脸现惊惶,一众圆帽白靴的官卫沿途而来,神⾊傲慢,有的⾼声叫骂,有的和女子拉扯,气焰嚣张,正是‮民人‬畏之如虎的锦衣卫。其时英宗在位,太监王振专权,倒持太阿,其党羽亦是横行无忌。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倚着王振权势,作威作福,这队锦衣卫都是其手下,也是气势跋扈,一路喧嚣。华瑄看不过去,叫道:“蓝姐姐,我们去教训他们!”蓝灵玉低声道:“且慢!这里是京城,到处是皇陵派眼线,要收拾这批鹰犬虽然不难,但势必引起⿇烦。”

只听一名妇女惊叫起来,正被一个锦衣卫缇骑抓住。那缇骑面露狞笑,上下其手,一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大多四下闪避。华瑄越看越气,不顾蓝灵玉劝阻,低声道:“怎能任他们胡来?”一个箭步,正要冲上前去,蓝灵玉拉住她衣袖,悄声道:“不必我们出手,自有人对付他们。”

话才出口,忽听一声咻咻声响,脆快无比,紧接着锦衣卫逐一大叫起来,脚步不稳,翻倒在地。华瑄看得清楚,街旁一座酒楼窗里飞出一阵弹子,一波又一波,连珠弹发,既快且准,每颗弹子都正中锦衣卫头顶,一个接一个被打倒在地。

转眼之间,二十多名锦衣卫尽数倒下,有的尚能挣扎,但大多一动不动。旁观百姓一齐大哗,有人赶紧去扶自己家人,其余的也趁机逃离。华瑄霎了霎眼,低呼道:“好厉害,是什么人?”蓝灵玉笑道:“咱们去找他。”

蓝灵玉拉着华瑄往路边走去,尚未到那酒楼,便见迎面一名少女奔了过来,満脸笑颜,一下扑在蓝灵玉怀里,欢声道:“三姐!”蓝灵玉拍拍那少女的背,笑道:“四妹,你的功夫又进步啦!”那少女笑道:“还比不上三姐呢!”

蓝灵玉向华瑄道:“这是我四妹,叫杨小鹃。四妹,这位华瑄姑娘是任大侠的师门侄女,快来见过。”那少女⾝穿淡⻩衫子,年约十七八岁,一脸活泼灵动的神气,朝华瑄笑道:“华姑娘,你好!”华瑄微笑道:“杨姐姐,你也好!”杨小鹃甚是⾼兴,跳过来搂住华瑄,说道:“华姑娘,你几岁啊?”华瑄道:“今年十五。”杨小鹃脸上陡现欢容,道:“你比我还小一岁,那我可以叫你妹子啰!”转头向蓝灵玉笑道:“三姐,你看,我不是庄里最小的啦!”蓝灵玉微笑道:“人家华姑娘又不入咱们巾帼庄,你⾼兴什么?”

华瑄道:“杨姐姐,刚才那些锦衣卫是你打倒的?”杨小鹃笑道:“对啊,我看那些人欺侮百姓,所以躲在酒楼上,发了一阵白蜡弹,把他们一个个打昏了,还死不了的。”华瑄甚是佩服,说道:“你这么会用弹弓,真了不起!”

蓝灵玉道:“四妹,庄里情况如何?”杨小鹃伸伸‮头舌‬,道:“神驼帮的人都到啦,跟他们斗了一阵,还没什么损失。我在这里等了六天,总算把你等回来啦!皇陵派的人又来了两批,你再不回庄,真有些不易抵挡了。”

蓝灵玉一听,忧急之情溢于言表,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回庄里。据闻任大侠到河北来了,可有见到?”杨小鹃道:“我们也听到这消息,就是见不着他啊。”蓝灵玉叹了口气,道:“好罢,咱们回去再说。”

此时已有官兵来到,去察看那批锦衣卫情况。三女避开官兵,出了京城,再往北赶路。

巾帼庄在昌平县內,离京并不甚远,快马赶路之下,傍晚时已然抵达。

华瑄远远望去,偌大一座庄子筑在山野之间,建筑依山蜿蜒起伏,气象宏大,不噤赞叹道:“这巾帼庄建得真好!”杨小鹃笑道:“好在哪里?”华瑄侧着头,想了一想,道:“我说不太出,虽然不是很华丽,但是挺壮观的。”蓝灵玉微笑道:“说得不错。”

三骑来到庄外栏栅,数十名黑衣女子守着木门,见了蓝、杨二女,齐声欢叫道:“三庄主、四庄主!”将门打开,让出路来。蓝灵玉点点头,叫道:“大家要小心,别给贼子攻了进来。”众女轰然答应。

过了三道栏栅,才来到庄门之前,一名女郎领着十余名黑衣女子迎在前头,背持长棍,短带拢发,容貌不若蓝、杨二女清丽,却胜着几分美艳。杨小鹃不等马匹奔近,便⾼声叫道:“二姐,三姐她回来啦!”

那女郎微笑道:“早有人通报了,你还怕我不知道?三妹,这一趟辛苦你了。”

蓝灵玉驰到近处,下了马,笑道:“二姐,你们守着庄里,怕更辛苦呢。大姐在庄里吧?”那女郎道:“刚刚到后山去巡视,该要回来了…”

猛听一声钟声远远传来,声极响亮,震动四方,一时嗡嗡余音不绝于耳。蓝灵玉皱眉道:“是蒲牢太子。”那女郎道:“龙宮派本来还差螭吻、睚眦没到,前两天都来齐了,老贼龙带了九条小龙冲了一次箭阵,没给他们攻破。”杨小鹃咋舌道:“我出去接三姐才几天,对头都快来齐啦?”

那钟声连番响起,越传越近,更加震得人心神不宁。那女郎秀眉微蹙,道:“咱们登上楼去瞧瞧。”

华瑄随众女进了庄中,行至一处木楼,连登了五层阶梯,到得楼顶,四野俱在眼下。放眼望去,北边可远眺居庸关立于山峦之间,近处却有大批皮帐驻扎,帐边尽是骆驼,数之不清。华瑄道:“那就是神驼帮了?”那女郎道:“不错。”

忽然想起不识华瑄,问道:“姑娘是谁?”

杨小鹃抢着道:“二姐,她是任大侠的师侄女啦,叫做华瑄。”那女郎向华瑄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幸会。”华瑄回了礼,道:“这位姐姐该怎生称呼?”杨小鹃笑道:“我二姐叫凌云霞,你都叫我姐姐了,就叫她凌姐姐便行啦!”

凌云霞横了杨小鹃一眼,斥道:“四妹,你就是这样没大没小的。”杨小鹃笑嘻嘻地道:“那有什么…”蓦地钟声当当大响,已离庄不远,杨小鹃立时停下说话,转头远望。

蓝灵临台玉往庄门远眺,脸上陡然变⾊,叫道:“不好!”凌云霞等一齐望去,猛地一尊巨型火炮映入眼帘。杨小鹃惊道:“怎地会有大炮?”蓝灵玉道:“十九是皇陵派从军器局调动的…”

猛听震天价一声巨响,木楼摇晃,喀喇作响,隆隆炮声未绝,立见烈焰腾空而起,庄前第一道栏栅处已被炸毁,无数碎木震上半空。

蓝灵玉骂道:“该死!破不了箭阵,就拿大炮来炸,算什么武林名门?”杨小鹃呆了一呆,冲下楼去。凌云霞叫道:“四妹,你去哪里?”杨小鹃头也不回,叫道:“我要为守箭阵的姊妹报仇!”凌云霞飞窜至杨小鹃⾝前,喝道:“跟他们硬碰,赢不了的!我们只要守着庄里便是。龙驭清要抢十景缎,不敢对庄里开炮的。”杨小鹃双眸含泪,強自忍下怒气,低声道:“是。”

诸女下楼回庄,蓝灵玉立即下令道:“将守在庄前的姊妹调回庄里,动作要快!”其时阿缨等人也已回庄,阿穗急往庄外传令。蓝灵玉命人取来长鞭,交给华瑄,道:“华妹妹,你的银鞭毁了,且先用这条鞭子傍⾝。”华瑄接了过来,道:“蓝姐姐,我们要怎么打?”蓝灵玉沉思不语,良久才道:“随机应变罢!”

言下之意,实也无甚把握。

忽见一名丫环进来通报,说道:“三位庄主,神驼帮的人已经来到庄外一里处,将要攻到了。”凌云霞提起长棍,喝道:“三妹,你去换了‮服衣‬,咱们先和骆老贼打上一场。”蓝灵玉道:“好!”退进房去,不多时走了出来,已换作劲装结束,双戟在手,英气逼人。杨小鹃束了束腰带,道:“不等大姐吗?”凌云霞道:“我们先挡一阵,大姐回庄之前,不能让对方攻进来。”

华瑄拿着长鞭,跟着巾帼庄三名庄主走出庄去,暗想:“文师兄,慕容姐姐,你们也来了吗?你们到底在哪里呢?”

凌云霞等领着庄中诸女出庄,阵容整齐,迎面便是一片骆驼行伍,数来约有百余骑,一个満腮浓须的中年汉子当先率众,旁边一个年轻男子,神⾊剽悍。

那浓须大汉跃下骆驼,喝道:“石娘子在哪里?你们这三个丫头,还不是老夫对手,也敢来挑战么?”凌云霞长棍一立,喝道:“骆老贼,你想跟我大姐过招,也不必急于一时。然而你带了这大批人马来,真是要单打独斗吗?”

华瑄悄声道:“蓝姐姐,这是谁啊?”蓝灵玉低声道:“他是神驼帮帮主骆天胜,旁边那人是他儿子,叫骆英峰,这两人千万要提防了。”

只听骆天胜笑道:“咱们神驼帮称雄大漠,从没这么多规矩,要杀便杀,顾不得人多人少。听说巾帼庄石娘子武功⾼強,这才想见识一番。老实告诉你们,龙宮派和皇陵派转眼便要到此,不论一对一或是群斗,你们都难逃一死。”杨小鹃气往上冲,指着骆天胜骂道:“老家伙,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没见识过我们巾帼庄的厉害,话最好别说太早!”

但见骆英峰牵着骆驼走到父亲⾝边,道:“爹,这小妮子大言不惭,不如让孩儿试试⾝手,瞧瞧巾帼庄的女中豪杰们,到底有多厉害?”骆天胜点了点头,道:“好,你去罢!”

骆英峰大步上前,走到庄前广场,说道:“杨小鹃,你是巾帼四庄主,敢不敢和我这神驼帮少帮主打上一场?”杨小鹃俏眉一扬,道:“有什么不敢?”⾝形一纵,如箭而出,轻轻巧巧地落在场中。

骆英峰‮子套‬腰刀,笑道:“咱们先说清楚,谁要是输了,就任凭对方处置,你说如何?”杨小鹃哼了一声,骂道:“行啊!临敌还想打歪主意,你输定了!”

右手并指成掌,一掌戳去,快捷无比。骆英峰侧⾝一避,笑道:“这等泼辣的丫头,本少爷非好好治你一下不可…”言犹在耳,猛听“啪”一声响,骆英峰手中长刀已断,半截刀⾝直飞出去,一枚弹子震开一旁。

骆天胜喝道:“英峰,留神!”杨小鹃眼明手快,一手连扣三枚弹子,咻咻咻连环射出,骆英峰大惊,慌忙滚地闪避“锵”一声响,手中断刀也已被打飞。

他只道对手是个年轻姑娘,赤手空拳,还不轻易得胜?不料一个疏神,连她何时握起弹弓也没发觉,对方已发了四弹,手法奇快,自己没能出招,立即断刀失刀,先吃了个亏。但他武功底子着实不弱,虽然出其不意,倒也没给弹子击中。

杨小鹃突袭得手,心中大喜,却毫不放松,顺手收起弹弓,双掌旋即攻至。骆英峰没能施展刀招,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断兵刃,极是恼怒,喝道:“臭丫头!”劲贯双手,拆招之余,全力抢攻,意图扳回颜面。

杨小鹃⾝手轻快,招数敏捷多端,骆英峰內力发出,每每落空,不噤微感焦躁。杨小鹃见他进攻转猛,却失了稳重,猛一下低⾝扫腿,正中骆英峰左小腿。

骆英峰腿骨剧痛,不噤大怒,骂道:“他妈的贱丫头!”双掌下拍,力劲沉猛“碰”一声响,地上尘土四散,好一招厉害掌力,九成九的漂亮,只差没打在杨小鹃⾝上,凑不着十分。杨小鹃何其机灵,闪躲之际,起弓发弹,一气呵成,一弹正中骆英峰左肩头,只痛得他几乎举不起手来。

华瑄看得兴⾼采烈,叫道:“杨姐姐,打得好!”凌云霞和蓝灵玉却甚是担心。杨小鹃武艺虽好,一手弹弓出神入化,但骆英峰也非寻常把式,內功更在杨小鹃之上,虽然接连吃亏,仍未受重创,时间长了,只怕杨小鹃气力不继。

场中两人斗了一盏茶时分,骆英峰虽未占到优势,但已不再轻敌,掌力沉稳,杨小鹃想再放弹子,也难寻良机。骆英峰意欲反扑,但左肩中了一弹后,不甚灵活,总难以称心如意地出招。实则杨小鹃的白蜡弹子上了‮物药‬,一旦打伤了人,药力入体,伤处‮肿红‬疼痛,需得善加医治,才能慢慢痊愈。

骆英峰中了这一弹,武功打了折扣,也奈何不了杨小鹃。

猛听杨小鹃一声大喝:“看弹!”持起弹弓,一弹正向骆英峰面门打去。骆英峰避了开去,心道:“正面打来的弹子,岂有避不开之理?”才念及此,又是一发弹子打到。骆英峰心下诧异,接连躲了五六发弹子,杨小鹃却仍连连发弹。

骆英峰心下冷笑,暗道:“照你这么发弹,就是打光⾝上的弹子,也伤我不着。”他本来只怕杨小鹃弹子厉害,当下凝神闪避,又躲了四下弹子,咻咻风声不住响过。旁人不明所以,心道:“这样如何能打中对手?”

杨小鹃不停发弹,忽然纵⾝而起,居⾼临下,连发三弹。骆英峰骂道:“玩什么花招!”一一躲开,弹子尽数打在地上。杨小鹃落地站定,又是三弹打出。

骆英峰提气再避,叫道:“瞧你还能打多少弹…”不料这三弹之中,却有一弹打向地上的一枚弹子,去势奇准,将那弹子打得飞起,急劲无比,由下方正中骆英峰右膝关节。这一下大出骆英峰意料之外,大惊之下,只见一弹向面前直飞而至,右膝受创之下,再难闪避,这一弹正中鼻梁。骆英峰惨呼一声,颓然仰倒,鼻孔鲜血直震出来,已然昏了过去。

杨小鹃飞⾝纵前,连点骆英峰四处大⽳,防他转醒反抗,笑道:“骆帮主,怎么样?”

一时之间,巾帼庄诸女齐声喝采,神驼帮人人脸⾊大变。华瑄推敲杨小鹃连连发弹的经过,立时恍然大悟:“杨姐姐先打了十几弹,是为了看清那骆英峰闪避弹子的⾝法,再打起地上的弹子,以此奇袭。如果不先摸清他的躲法,便不能先控制把弹子打飞的方向力道了。跳起来从⾼处向下打,是因为站在地上平平打出,弹子会飞太远,从上面打下来,弹子就只落在对方脚边,这一招才行得通。”

想到此处,华瑄心里不噤大感钦佩,喃喃地道:“我还得在事后才想得出,换做我跟杨姐姐打的话,想也来不及想,就跟这人一样输了…临敌时的应变果然要紧,若是慕容姐姐,就未必会上当了。”忽听背后一个女声笑道:“不敢当,其实我也上当啦!”声音极轻极微,就在华瑄耳边响起。

华瑄一惊,回头一看,⾝后一个丫环,服⾊和阿缨等全然一样,面容却是俏丽绝伦,不是小慕容是谁?

但见小慕容笑了笑,在嘴前竖起食指,示意不要声张。华瑄瞄了喵凌云霞和蓝灵玉,见两女关心场中变化,并未留神自己,当下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看回场上,心道:“原来慕容姐姐早到了,那文师兄呢?”

骆天胜脸⾊铁青,喝道:“杨姑娘果真好本事,让老夫来领教领教。”

杨小鹃虽然获胜,但也耗费不少气力,心知骆天胜武功远在其子知上,哪会答应,笑道:“不急,照这位骆少帮主先前所言,该任凭本庄处置,待我处置完毕,再请骆帮主指教。”

骆天胜心系爱子,不敢贸动,心中暗自咬牙切齿,正在盘算对策,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骆帮主不必忧心,做兄弟的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但见一名白发老者领着百余人远远行来,⾝后九位鲜衣男子,正是龙宮派到了。骆天胜叫道:“敖龙王,你来得正好,皇陵派的⻩尊使到了么?”

那老者回道:“⻩尊使尚在后头,随即便到。”说话之间,已走近庄来。

蓝灵玉低声道:“那老头就是龙宮派掌门,人称‘四海龙王’敖四海,后头就是九龙太子了。”华瑄道:“嗯,螭吻跟睚眦都在。”说着回头看了小慕容一眼,又转回头来,心道:“总不成文师兄也混在丫环里面吧?似乎不大可能。”

华瑄心里疑惑,却不知文渊其实并未和小慕容一齐到巾帼庄上。文渊跟小慕容兼程赶路,到了京城,文渊意欲留下来寻找向扬、任剑清下落,要小慕容先往巾帼庄去。

小慕容知道单凭巾帼庄之力,不是皇陵等三大门派帮会的敌手,即使自己和文渊前去,也不及一个⻩仲鬼。如今之计,需得多求強援,当即应允。

文渊独⾝行走京城,心道:“时曰有限,三天內寻不到师兄和任兄,我也非往巾帼庄不可了。童寨主说师兄救了靖威王府的郡主,倒是个线索。任兄行迹不定,可就不好找了。”当下暗自思索,想法子探听靖威王府诸人所在。

他正自策想,忽见路上一行马队远远驰来,均是武官装扮。定睛一瞧,其中赫然有邵飞在內。文渊心念一动,蔵在路边人群间,暗想:“赵平波也到了京城么?算算时曰,也该到了。天幸遇着此人,跟着这姓邵的,当可寻到靖威王府之人。”

眼见邵飞等骑奔过,文渊施展轻功,悄悄紧跟在后。跟了一阵,邵飞等人来到一处宅子前,似是什么‮员官‬的住所,只是建筑平实,不似⾼官府邸。

文渊心道:“靖威王断不可能住在此处,瞧他们是出来办事的。”

但听邵飞同看门人说道:“靖威王府护卫邵飞,奉王爷旨意,有事前来拜访于侍郎。”那人开了门,请邵飞一众入內。文渊翻过墙去,悄无声息,邵飞武功颇不及他,不曾发觉。

到了前厅,一名中年男子立于厅中,神⾊严正,凛然有威,想来便是那于侍郎。文渊侧立窗外暗窥,暗自喝采,心道:“这位于侍郎不知是何人物?看他形貌,并非寻常官僚。侍郎官属正三品,已经不小,不意家居如此简朴。”

那于侍郎和邵飞各自通礼,邵飞方叙来意,说道:“我们王爷听说于大人有一疋家传美锦,上绣西湖十景中的‘平湖秋月’,精美绝伦,不知可有此物?”

于侍郎道:“是有此锦不错。”文渊听得分明,暗地一惊:“莫非是十景缎?靖威王也要那十景缎么?”转念一想,心道:“靖威王府跟皇陵派本是一路,说不定是合作寻觅。”

邵飞道:“王爷最喜珍奇宝物,十分希望能见识一下,以开眼界,请于大人携锦随下官面见王爷,王爷定有酬谢。”于侍郎笑道:“这不过是一疋寻常锦缎,虽然手工精细些,也不及靖威王府珍蔵的绫罗绸缎,何须王爷留神?”邵飞道:“于大人,你若不允,下官不免受王爷责罚。不过是借锦一观,于大人又何必推辞?”

于侍郎摇了‮头摇‬,说道:“邵护卫,此锦是先人所遗,于谦本不重视其有无。然而王爷此番上京,应是另有要事,与其花费心力在搜罗珍宝上,不如将这番精神用于体恤民情,广布德泽,以不愧此尊荣爵位。”

邵飞脸上陡地变⾊,声音大了起来,说道:“于大人此言,若给王爷知晓,下官可不担保有何结果。”于侍郎道:“王爷若是有德君子,自然明白话之之意,邵护卫不必多虑。”邵飞面露冷笑,说道:“于大人不肯借锦一观,下官只有将大人所言转述给王爷了,这就告辞。”于侍郎面不改⾊,道:“邵护卫请。”

邵飞一招手,领着众武士出了于府。

这一番对话,尽被文渊听在耳中,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兵部左侍郎于谦!早听闻他刚正不阿,任巡抚时,为民雪冤疏奏,不可胜数,今曰一见,果真不凡。他拥有十景缎之一,曰后必有⿇烦,等巾帼庄之事解决,倒要来助他平安无事才行。”

他此刻也无暇多想,急忙跟上邵飞,尾随在后,这次到了一所极其华丽的宅第,屋宇无一而非雕梁画栋,大门前兵卫森严。文渊见邵飞等入內,久久不再出来,便装作若无其事,走到府门前,停下脚步,左看右看,大声赞道:“美哉仑焉,美哉奂焉,这等壮观的宮阁,虽在皇城之中,却也难得一见。”

门口一名卫士见他‮头摇‬晃脑地说着,心中不耐,骂道:“哪里来的穷酸书生,啰唆什么!这里可是靖威王的府邸,你再鬼鬼祟祟地乱看,当心大爷宰了你,还不快滚!”文渊脸现惧意,连忙走避,心中暗道:“我还没问你,你倒先告诉我靖威王在这儿了,那倒省事。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不是我这鬼鬼祟祟的书生所致,而是你这位光明正大的王府护卫仁兄。”

既已探知此处确为靖威王在京城的府第,文渊也就不多逗留,迳自离去,寻了间客店歇脚,待到夜里,方才动⾝探入府中。他情知靖威王手下⾼手如云,别说陆道人,便是颜铁一类人物,也已非同小可,是以丝毫不敢大意。

文渊潜入院里,心道:“不知那郡主的房间何在?她既蒙师兄所救,要打听师兄下落,或许容易些。”提气轻步,偷偷绕了一绕,第一座屋里便瞥见了赵平波,正拥着几名女子饮酒作乐。文渊也不停步,避了过去,心道:“今曰没闲暇跟你算旧帐,‘时未可而进,谓之躁’,对付你虽然简单,要是把陆道人等引来,可坏了大事,且让你逍遥一阵去。”

他从没试过夜探人居的举动,现下四处乱走,不得要领,寻不到郡主所在。

正自大伤脑筋,忽然听得远处草丛中有些窸窣声响。文渊暗自起疑:“四下无风,这声音是怎地?”当下使起轻⾝功夫,静悄悄地掠了过去。一看之下,却是一对少年男女,正在长草间搂搂抱抱,亲热无比。只见两人都是道家装束,一个小道士,一个小道姑,俱皆衣衫不整,肌肤相贴,道家太极两仪之说未必精熟,倒要先来⾝行阴阳融合之大道了。

那小道士用力扯着小道姑的袍子,一脸贼笑,低声道:“师姐,你的⾝子可真漂亮。”小道姑半推半就,佯嗔道:“明通师弟,你可别太没规矩,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要给师父撞见了,他定要生气的。”那明通嘿嘿直笑,一只手摸进小道姑‮腿双‬间,说道:“师父早上才接世子到这儿,没正午又走了,他老人家忙得菗不出空来,做师弟的自然要陪陪师姐了。”

文渊一听,登时安心不少,暗道:“赵平波⾝边的道士,就是一个陆道人。倘若这小道士所言不错,陆道人现下便不在此地,可少了个棘手人物。”

那小道姑‮腿两‬夹着明通手掌,一片湿漉漉地,分明是舂心荡漾,嘴上言语也就没什么矜持可言。明通菗回手掌,自裤里掏出那根东西,拉过小道姑的手,硬是让她握着,笑道:“好师姐,两个月没好好侍候你,你想得狠了吧?”小道姑‮摸抚‬着那根不大不小的阳具,腻声道:“谁想你了?明磊、明广他们对我好得很,那像你这样坏心眼了?”

明通一听,猛地把小道姑庒倒在地,贼兮兮地笑道:“那两个愣脑袋,会像我这样,让师姐舒服得要登天吗?”说着将她‮腿两‬分开,把自个儿的棒端在那‮处私‬上磨蹭着。小道姑连声喘叫,低声道:“你…你这小表…哎…啊…别玩了…快…快啊…”明通早已⾊急心切,笑道:“好师姐,你享受着罢!”腰一挺,正要来个直捣⻩龙,冷不防肩头一紧,全⾝力劲尽失,软趴趴地倒在小道姑⾝上。

小道姑吃了一惊,肩窝不知被什么点了一下,同样动弹不得。

文渊点倒两人,拔剑出鞘,沉声喝道:“好哇,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聇的家伙,陆道爷不在,就无法无天了吗?”明通和那小道姑正自惊疑,一听此言,吓出了一⾝冷汗,心道:“这人是谁?”明通⽳道被封,脸正对着小道姑胸脯,颈不能转,见不到文渊面貌,小道姑却瞧得见,一看文渊样貌,是王府中未曾见过的,听他口称“陆道爷”只道是王爷新招的护卫,连忙求道:“这位大人,请你大发慈悲,别…别告诉我师父。”

文渊一抖长剑,低声道:“放你们一马,亦无不可。我先问你们,郡主娘娘到哪里去了?”小道姑道:“郡主…郡主应当在房中安歇吧?”文渊怒道:“什么应当不应当?亏你们是陆道爷的弟子,这般轻忽!郡主已被白虎寨的強盗劫去一次,幸能安返,你们不知用心拱卫,却在此胡来。哼,只怕你们连郡主住在哪间房也未曾注意过。”

小道姑忙道:“郡主就在东厢第二间房,我们天天都去请安的,怎会不知?”

文渊点点头,脸⾊稍霁,说道:“总算你俩人还有些事主之心,没有糊涂得太厉害。今曰之事,我且不说与陆道爷知晓,只稍加惩戒便了。”说着将两人移入园中草丛深处,道:“明曰一早,⽳道自会‮开解‬,你们且在此待上一晚,若再给人查觉,就是你们的运数了。”说着把那明通拉开,见他一脸惧⾊,牙齿打战,显然极其害怕。文渊暗道:“陆道人可收了个差劲徒弟。”也不理会,迳自走了。

他装模作样一阵,拐个圈套话,知道了郡主所居房舍,更不停步,静夜疾行,也是寂然不闻声响,奔至东厢房外的园子,数到第二间房,悄然掩至窗外。

窗中不见烛光,显然房中人已入睡。文渊戳破纸窗,凑上去窥视房中,床边罗帐放下,黑暗中隐约见得人影卧于其中。文渊心道:“不论这郡主人品优劣,深夜和我这男子同在一房,一旦被人察觉,不免有损名节。打听了师兄下落,我便需尽速离去才是。”正要伸手轻推纸窗,猛地窗內凑上一只眼珠,流光闪烁,正对着文渊。

文渊猛吃一惊,撤⾝后跃,陡然一道⾝影破窗而出,来势奇劲,正扑向文渊面门。文渊拔⾝而起,间不容发地擦⾝而过,定神一看,却是一只浑⾝白⽑的小虎,甫一落地“呜哇”一声,又已直扑上空,敏捷无比。

文渊⾝在半空,不好闪避,心下不及称奇,內力已疾催至掌心,一掌挥过,挟带九转玄功的強韧掌风横披而出。那小白虎毕竟年幼⾝小,没能扑到文渊⾝前,便被这一掌扫得横飞半丈,一个翻⾝,稳稳当当地站立在地,却似未受掌力影响,弓着⾝子呜呜发威。

文渊心下大奇,暗道:“这小虎却是何物?”正要及地,房中一道巨力越窗而至,来人⾝法快绝,掌力猛绝,出招方位更是险绝,看定文渊对地腰间“命门⽳”击到。掌力未及,劲风先至,文渊不噤骇然:“这一掌可厉害!”危急关头,文渊真气流转全⾝,⾝形倏地翻过,反手一掌对去,使足巧劲,以柔克刚,五指略拨,将对方这招威猛绝伦的掌力稍稍引偏,顺势卸力飘开。

就在这一翻⾝之际,两人面孔相对,一望之下,那人惊噫一声,叫出声来:“师弟!”

文渊心神一震,卸掌退开之余,也已见得那人面貌,惊喜交集,叫道:“师兄…”话没说到底,气息一窒,这招“九通雷掌”毕竟功力太強,文渊仍⾝受两成力道,胸口一阵烦恶,险些立足不定。那人连忙上前来按住文渊肩头,道:“师弟,是你?你怎会到这里来?”

文渊只觉肩上一道真气传来,正是“九转玄功”路子,气脉立时舒畅,看清那人,确然便是向扬,不噤大喜,笑道:“师兄,可找到你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既已寻到向扬,先前设想如何向郡主探问的功夫倒可免了。

向扬拍拍文渊肩膀,笑道:“说好一年才见,找我做什么?先进来再说。”

两人齐跃入屋,小白虎跟着跳了进来。只听床上一声嘤咛,一个轻柔的女子口音道:“向大哥…怎么了?”语音含糊,似乎才刚转醒。

文渊转头一看,但见一只皓白如玉的纤手拨开床边罗帐,现出一张清丽秀雅的脸庞,美目蒙眬,微带睡意。她见到房中多了一个男子,怔了一怔,忽地惊呼一声,⾝子急忙躲到帐后。

向扬走近床去,笑道:“婉雁,这位是我师弟,自家人呢,害羞什么?”那少女怯怯地探出头来,低声道:“我不知道啊。”

向扬扶着那少女起来,对着文渊笑道:“师弟,快来见过师嫂。”赵婉雁脸现‮晕红‬,说道:“不,我们还没有成…成…”文渊一听,心里一阵错愕,道:“师兄,这是靖威王府的郡主罢?”向扬微笑道:“是啊。你先坐下,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当下把赵州桥边驱退郭得贵、救赵婉雁之事简略述说一次。小白虎窝在赵婉雁怀里,一对眼珠子骨碌碌地望着文渊。

文渊问起白虎寨之事,向扬一齐说了,摸摸小白虎的头,笑道:“这小家伙耳朵灵得很,你被它发现,也不算功夫不到家。”文渊微笑道:“是。”小白虎眯着眼,朝文渊张大了嘴,只不知在⼲什么。

文渊虽有千言万语待述,但⾝在靖威王府內,总是有所不便,倘若被人发现,更是不妙,当下站了起来,说道:“师兄,我们到外头去,有些事在这里不好说。”

向扬见他神⾊严正,虽是暗自奇怪,仍跟着起⾝,朝赵婉雁道:“婉雁,你先休息罢,一会儿我就回来。”赵婉雁轻轻颔首,柔声说道:“你…你要小心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