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疑问,轻声道:“这么快就又要分开,路上小心,沿途的宗门钱庄和车行可以随意调用。”
“我去抢点东西而已,花不了几个钱。”叶尘哂然一笑,轻松的就好像山贼出门剪径一样。草草嘱咐几句后,便又去后院和温雪告别,沿途仰望星夜。
心道:叶商其人深不可测,此行虎口夺食,哪怕有华太仙帮忙也难言必成,所幸独自行事,无牵无挂,只希望兰亭她们坚持住才好…星雪姐姐说要回西楚借婵伽女王的芥子神舟,她若能持此神器提早回归中原,那大家活下去的把握就更大了,但愿此行顺利,度过这最后的难关。天道宁论,前路艰难,但叶尘依旧保持笑容,坚定相信琊不胜正。
***苍穹灰白,云霾茫茫,浓雾凄迷。一个女孩子若是对男人有了感情,再大的雾也难以掩蔵。华茵寂寞的坐在船头,她并不是那种美绝人寰、沉鱼落雁的倾城美女。
然而此刻相思,眉宇间隐含惆怅愁意,使得本就明慧文秀、丰神清俊的面容更加动人,殊不输于任何绝⾊佳人。
桑皇玉长发迎风飘扬,手拎酒壶,缓步坐到了她的⾝边,轻声道:“我年轻时也总像你现在一样,常在深涧谷幽回忆发呆,胡思乱想,总觉得心爱的人会突然赶来。”
“他从没赶来过吗?”“来过。”桑皇玉幽幽笑道:“他当时明明重伤未愈,却神采奕奕的和我说已打算成亲,新娘子当然就是你⺟亲。”
“呃…”华茵沉昑不语,关于六姑姑与父亲的往事,她早就隐隐感觉到,可如此直接说出来,对她来说还是相当惊人的。
“碧水湖畔一战时,我甚至忍不住想…⼲脆就让他死在慕容枫手里吧,然后我便毫不犹豫的杀自,这样他就能永远属于我了。”
桑皇玉讥诮一笑,又道:“或许就是这种狂疯自私的个性,你爹才不喜欢我。”“等明白后悔时,可能什么都来不及了。”
华茵惆怅道:“有时候真佩服三姑、大伯⺟、七婶她们,天天快快乐乐,永远不会发愁发火。”“所以要学她们,千万别像我一样,整曰自怜自伤,可笑又可悲。”
桑皇玉忽然解下红鞘长刀上的绑绳,叹道:“这根本是你爹的发带,过两天替我交还给他。”
“什么意思?您要走?”华茵接过发带,心中慨然这只是最寻常的随⾝之物,爹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六姑姑竟默默收蔵二十年。
“嗯,姑姑还有点事要办,茵儿记得照顾好自己,叶尘某些方面很烂,但矮子里拔将军,确实比那种一见就让人想呕吐的男人強不少。”桑皇玉柔声说完这句很妙的比喻,秀眸陡然变得凌厉,长裙一晃,已凌虚绝迹。消失在了滚滚浓雾中。
华茵暗叫不好,登时忘了儿女情长,连忙转⾝回船舱,却正好撞上了⾝形巨硕的烈无常,遂立刻道:“我爹挑战梵天情,胜算极渺,六姑姑多半是想以⾝献祭,用尸体呈现魔尊的武功轨迹,快去追她!”
“嘿嘿,不用追了。”烈无常笑道:“那笨妞有时候特别聪明,有时却蠢倔得要命,你爹就怕她偏激胡乱行事,一早就先走了,但凡一踏入南疆境內,元始天魔门自会接见应战。”
“已经去了啊,居然这么急…”“这一战和沐兰亭斗剑风闲荡不同,本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乌央乌央都跑来观战。”
烈无常道:“可皇玉贸然揷手,不知道对结果来说是好是坏。”华茵衷心道:“六姑姑情深义重,但愿我爹和她都平安无事。”
“有些人看着很薄情,很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其实只是将其埋进了骨髓而已,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专,更痴,甚至有点吓人。”
烈无常忽又摇头摇,大笑道:“哈哈,幸亏你五婶也和五叔一样,是个只会唠叨的大胖子,不像你们漂亮姑娘那么爱多愁善感,否则我可受不了。”
华茵不想再和长辈谈什么个人感情,直接问道:“那咱们两个先回琅琊剑楼吗?”“靠岸金虹岛再说,我估计要去北燕一趟。”
烈无常盘膝坐在甲板上,憨笑地揉揉华茵头发“姑爷有难,岳父有事要忙,免不得要胖五叔出马啊,但多年没和人打过架。也不知道功夫还灵不灵。”
***富丽堂皇的大巨宮殿內,无窗无烛,却亮如白昼,半圆拱形的穹顶上,绘着一幅幅浩瀚恢弘的图画,有惨烈的战争,有圣洁的祭祀。
有先天未开的混沌,有广袤无垠的星空宇宙,也有恐怖深渊般的地狱,如果有外人入进这座先天太极门的核心区域,恐怕会以为到了神曲中的洪荒圣城。
立刻就要接受诸神的审判。下方除了⻩金座椅、雕塑、书架之外,尚有一排排两丈左右⾼的透明水晶体,棱角尖锐,有点类似天吼峰遗迹的古圣棺椁。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天外天领袖遗迹。”归海皓烟面目极美,气度尊贵,但稚龄⾝体背负小手的违和姿态,倒是略显几分滑稽。
“这座方舟古语名为泰坦,由于意义不明,初代门主将其改称为诸圣殿。”皇甫正道手抚⾼耸美丽的水晶体,说道:“这些就是创造究极生命的天外天⺟体,先驱古圣洪荒诞生于虚无,所以他才会自称虚洪荒吧。”
“虚洪荒如何起名字的,毫无意义,他到底是怎么活了这么久?哪怕修为突破巅峰的武圣,也绝不可能将生命延续超过两百年。”
归海皓烟満心疑惑,连仇恨都暂且下庒“再说,远古二圣修炼多重神功,一拳之威甚至可以粉碎天穹,击落宇宙方舟,虚洪荒若有那个实力,又何必隐姓埋名,満肚子阴谋,到处算计。”
“远古时代,二位先驱圣者被先天一脉始祖少癸和元始一脉魔尊帝玄乙联手击败,重伤之余,便逃回了天吼峰。”
皇甫正道侃侃而谈,好像对历史了如指掌“据先天秘策记载,先驱他们两个当时已经太老了,而且北燕所存的水晶体相比两艘正统遗迹,根本不足以帮他们⾝体恢复。”
“老?我看他都已经长生不老了,武功虽弱,但气血之強盛,全然是三十岁左右的巅峰状态。”
“除非有一人甘愿牺牲自己,将功力转嫁,便可保另一人不死,再然后…”皇甫正道停顿半晌,才组织出语言:“再然后就是关于时间控制的奥秘。”时间控制,仿佛是连仙佛鬼神都忌惮的终极秘密。
诸圣殿內顿时也像被一股神秘力量充斥笼罩。“这种能量是连天外天圣人都不能理解的神力,但虚洪荒却鬼使神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成功使⾁体穿越时间长河,万年不老。”
皇甫正道朝虚空一抹,王座上方立刻浮现出复杂无匹的线条图文“我派研究二十年,却终究只能一知半解。在门外徘徊。”
大概是知识过于深奥,归海皓烟完全懒得去看,有些不耐的道:“那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牺牲无数心血,也不是完全没用。”
皇甫正道骄傲的道:“那个宁无忌就是我们突破时空,自天外天抓获的生命灵魂,若可以再联合虚洪荒,共同参悟。
那么就可以掌握过去、现在、未来!隐合大道所讲的三生万物,无极无量,浩瀚星海众生,全部都会成为井中泡影!”“原来如此。”
归海皓烟冷笑道:“先天太极门这些年不好好练武修⾝,竟脑子进水,琢磨起神神鬼鬼了。”“哎…”皇甫正道叹息道:“您不相信吗?”
“我对学术、历史、宇宙没有半点趣兴,心中只有仇恨。”归海皓烟语气几乎寒出冰碴儿“虚洪荒无论是人也好、鬼也好,谁阻止我杀他,我就杀了谁。”
面对武圣冰冷的威胁警告,皇甫正道轻声一笑,似乎全没放在心上,更详细些的解释道:“洪荒获得了穹婵的全部功力,也许是出于爱情,也许是友情,也许是欺骗,也可能是豪夺,反正是又在百年前重新出世,唯一的目的便是想立刻寻找到大罗九重天,恢复远古时无敌的功力。
然后夺取太极门或天魔门的方舟遗迹,杀向天外天,统治更⾼级别的文明,对于我们,真没有太大的威胁。”“你说的很清楚了。”归海皓烟相信皇甫正道的推测判断。
但她对虚洪荒仇恨滔天,所以听得异常讨厌“我的儿子在哪里?”“呵呵,您先请看看这幅画。”皇甫正道虽然笑容温暖,却顾左右而言他。
归海皓烟怒火刚燃,见到那幅大巨壁画就立刻愣住了…楚火罗国的硬笔刀刻技法,油彩清晰,极度逼真,一个坐在金⾊椅子上的俊美年轻男子。
姿态松松垮垮,満头鬈曲长发,乱云似的散在双肩脑后,一对儿漂亮的眼睛,却有着两痕漆黑的下眼帘,略显诡异,好像精神不足的纨绔弟子。
而且很懒,很没有规矩,然而作画之人笔法堪称神乎其技,那年轻鬈发男子的双目极具神采,狂野、自信、骄傲、尊贵、碾庒一切…简直像要突破画布,活转过来一般!
“这人是司空⻩泉…不对…是慕容枫?”归海皓烟看得入迷,尽管容貌和归海氏族完全不同。但那年轻人的眼睛和神态,与自己少女时期如出一辙。
“假如我们彻底掌控时空奥秘,您的嫡亲孙儿就可以再次复活,司空掌门会恢复壮年无敌之躯,您也无需再借用女童⾁体。
甚至大太阳神归海轮回都可以重临人间。”皇甫正道真诚说道:“与此相较,曲曲人私仇恨,何足挂齿?”***皖北古镇,冷风萧瑟,华太仙轻衫白雪柔软,玉面银簪,古剑悬腰。
由于剃掉了唇上短髭,使其看起来就像一位世家翩翩美少年,但一双眸子却如秋水寒星,明亮璀璨已极,仿佛蕴含了无穷广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