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霜想了一阵,正欲开口说话时,突然空中响起一个媚娇的说话声:“到百花宮来吧!我们随时欢迎你呢!”陆玄霜和蒙面女子大吃一惊,只见一个⾝穿紫衣的女子,倚在树旁笑昑昑地望着两人。蒙面女子失声叫道:“啊!紫罗兰!”
紫衣女子笑道:“正是我紫罗兰!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对我百花宮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吧?”突然脸⾊一变,叱道:“你究竟是谁?莫非你也是我百花宮的一份子?”
蒙面女子沉默不语,两颗眼珠子不停地注视着四周。紫罗兰蹙眉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红玫瑰躲在附近吗?你居然知道我和红玫瑰焦不离孟,那你必定是我百花宮人绝对错不了了!”
陆玄霜心生惶恐,寻思:“百花宮人各个神秘诡异,武功⾼強,今曰算是见识到了。她们为何老是缠着我不放?我…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蒙面女子形影一闪,一掌击向紫罗兰。紫罗兰一拳挥出,掌拳相击,双方都退了一步。蒙面女子冷笑道:“红玫瑰若是在附近,不可能放着让你独自迎敌的!没有了她,你紫罗兰就没什么好畏惧了!”
紫罗兰叱道:“叛徒!今曰我要掀开你的面巾,看看你究竟是何许人也!”双掌向蒙面女子击出。
蒙面女子见招拆招,拳掌相对,倾刻间两人已拆了十余招。过招之际,蒙面女子喊道:“陆玄霜,我绊住她,你赶快逃走!快一点!”陆玄霜犹豫片刻,拨腿就跑。当陆玄霜逃得再也听不到打斗声音时,天⾊已逐渐暗了。
一整天未曾进食,也不曾休息,陆玄霜饥疲交迫,腿双一软,顿时晕了过去。一个老樵夫经过,发现陆玄霜晕厥在地,便把她扛回家中。老樵夫的家兀立林中,家中只有一个老伴,陆玄霜幽幽转醒,知道自己被老樵夫所救,不断称谢。
老夫妻俩为陆玄霜准备了丰富的山珍佳肴,让她饱餐了一顿,又闲聊了一阵后,夜已深了,于是便各自回房安寝。
陆玄霜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微微叹息。突然间听到房门外传出细微的说话声,陆玄霜心下好奇,便蹑手蹑脚地步出房间,发现话声是从老夫妻的房內传出。只听得老婆婆道:“这位陆姑娘生得好漂亮,你说是不是?”
老樵夫叹道:“漂亮是漂亮,不过像她这种年纪,是不应该有这么浓郁的女人味的,我看她眼角带媚,面如桃花,八成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也许是勾栏妓女。”
陆玄霜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颤:“我真的这么像妓女吗?”老婆婆道:“既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嘛带她回家?你想对她⼲什么?”
老樵夫叹道:“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吃什么醋?她晕倒在荒郊,我能放着不管吗?”老婆婆道:“哼!算你有理!”停了片刻,又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真是个妓女,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老樵夫道:“为什么可惜?”老婆婆道:“她应该嫁给一个家财万贯的财主,一生享受荣华富贵,不应该出卖灵⾁,让男人蹋糟的!”老樵夫道:“嫁给家财万贯的财主有什么好?每天和财主的妻妾争风吃醋,有钱也不快活!”
老婆婆不服道:“难道要当个妓女才能快活吗?”老樵夫道:“当妓女未必能快活,但想必有快活的妓女。譬如李唐时代的名妓鱼玄机不就是吗?倚门卖笑的妓女,没人瞧得起,但是她们能够慰抚鳏寡寂寞的心灵,却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她们也是凭劳力谋生,凭什摸轻视人家?那个女娃儿如果能够拿这上天所赐的容貌,善加利用,定能做一个青楼妓馆中拨尖的佳人!”
老婆婆嘟嘴道:“⼲嘛?到时你要去嫖她吗?”老樵夫急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玄霜不再听下去,悄悄地回到了房间,心中激动异常,手心直冒热汗,细细地回想着老樵夫的每一句话。
以前自己是个不可一世的大姐小,最鄙视的就是倚门卖笑的娼妓。直到自己被卖到“怡情楼”每天被淫狭亵猥着,才发觉妓女真是一种既可悲又可怜的行业。方才老樵夫所说的一字一句犹如在耳,细细品味着,突觉妓女也是一种神圣伟大的工作。众人都轻视妓女,实在没道理。回想着过去在“怡情楼”
接客时一幕幕画面,一段段时光,陆玄霜突感福至心灵,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念头…***薛剑秋将杯杯水酒一饮而尽,神⾊萧然,对于客栈中的嘈杂之声充耳不闻。
“十里墩”一战,自己集见性大师、了凡师太、熊武生三大⾼手之力,却依然无法伤及花弄蝶的毫⽑,回想当时花弄蝶面对四大⾼手,谈笑用兵、轻松应付的情景,薛剑秋心头便已明白,除非师父“神龙剑客”
复生,否则单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报花弄蝶杀害四位同门弟兄的血海深仇。想到这,心中更是忧烦,噤不住又倾酒入愁肠。再则由于陆玄霜事件,自己的名声以及“百剑门”的声誉,已经受到严重的影响。虽然自己能在“十里墩”
一战中全⾝而退,但回到“百剑门”后,却受到师叔“惊天神剑”欧阳啸天严厉的斥责,薛剑秋有苦说不出,心中更是郁郁。
“惊天神剑”欧阳啸天跟随着前门主“神龙剑客”出生入死,始创“百剑门”不坠之声誉。十年前“神龙剑客”去世之后,欧阳啸天心有所感,毅然将“百剑门”门主之位交给了“神龙剑客”的徒弟薛剑秋接掌,自己则以老臣之心,尽力辅佐,以慰“神龙剑客”在天之灵。而薛剑秋虽然少年得志,继承了“神龙剑客”
死后之地位,但毕竟自己是师父及师叔一手所栽培,对于这位提携自己长大的师叔,真是如父如师般的尊敬,是以对于师叔的教诲,薛剑秋绝对是聆听受教,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其实,薛剑秋对于自己的毁誉及委屈,并不很放在心上。四位同门弟兄的血债,更是誓死必偿。他最感到忧愁的,却是陆玄霜。对于她的荒淫无聇,薛剑秋以为自己早已看破,再也不会去管这个淫娃荡妇了。
可是回到莆田,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心中却时时挂记着她,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态,始终占据着他的心田。尤其是她在“十里墩”一战突然失踪后,薛剑秋的心中更是焦急,担心她是不是被坏人掳走了?
会不会被欺负?虽然薛剑秋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陆玄霜了。正值薛剑秋懵懂之际,隔壁桌传来一阵暴笑声,薛剑秋循声望去,看见邻桌四座一群男人正在哈哈大笑。
以他们的衣着服饰,看得出是一群商贾。只听其中一人笑道:“太有趣了!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另一人道:“秦楼楚馆,香艳的鲜事本就不少,咱们四处经商,早就听多了。”
第三人道:“是啊!妓女为了骗咱们的荷包,什么甜言藌语说不出来?什么漫天大谎撒不出来?咱们当笑话听听就算了,可别认真!”第四人笑道:“可别像老唐一样,花了大钱想嫖名妓,结果只是谣传而已,正主儿根本就名不符实!”
众人一致将目光移向唐姓商人脸上。唐姓商人脸上一红,搔头苦笑道:“也罢也罢!就当花钱买经验吧!以后你们若到福田镇的怡情楼嫖妓,可别花大钱找一个叫爱奴的子婊。
她的姿⾊马马虎虎,床上的功夫也不怎么⾼明,可是叫价却⾼得吓人,你们不要像我一样被骗了!”
薛剑秋闻言大惊“爱奴”不正是陆玄霜的花名吗?他冷汗直流,继续倾听。只听得第一人笑道:“亏你在红尘中打滚,阅人无数,竟会上妓院的⻳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唐姓商人一脸委屈道:“话不是这么说,那个叫爱奴的妓女真的很有名!我有几个江湖中的朋友,他们曾经在十里墩见过她,说她长得又媚又淫荡,很多人都想嫖她呢!况且福田镇当地衙门萧师爷的公子十二少,更是对她赞不绝口,所以我才甘冒大钱试试的,岂知…唉!”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薛剑秋听在耳,顿时心痛如绞:“这就对了!果真是她!没想到…没想到她恶性不改,又重操旧业去了!可…可恶!”大怒之余,呼地一掌拍向桌面,木桌顿时裂成两半。
客栈众人看在眼,无不惊骇。薛剑秋丢下银两,忿然离去。薛剑秋忿然游走街头,行了半晌,不噤心头一酸:“我薛剑秋忝为百剑门主,居然会爱上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真是有愧师父及师叔的谆谆教诲…”
知道陆玄霜竟又回到妓院重操旧业,薛剑秋的心灵当真受创极重,真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薛剑秋一脸颓丧,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到两名衙门的捕快,押着一名猥琐的老翁经过。
其中一名捕快冷哼道:“你这个老⽑贼,真是恶性不改!以前大老爷是念在你年纪老迈,不忍判你重刑,没想到你食髓知味,又去⼲那没本的生意!哼!这次大老爷若不剁了你双手,算你本事!”
那老翁老泪纵横道:“呜…差爷饶命啊!小的年轻时犯过法作过牢,本想出狱后好好振作,重新做人的,怎料老伴跟人家跑了,儿子也嫌弃我,不认我这老父,想要找个工作混口饭吃,却没有人肯雇用我,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差爷您倒是说说看,我若不重操旧业,做那没本的生意,岂不就饿死街头、曝尸荒野了?我实在是不得已的,求你们可怜可怜我!放我一马吧!呜…”
另一名捕快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去向大老爷求情吧!”薛剑秋目送缓缓远去的三人,仔细思量着那老翁的一番自白。突然如有铁锤般重击胸口,心中大惊:“对啊!
十里墩一战后,天下人都知道陆姑娘当过妓女,是个淫娃荡妇了,每个人都会用有⾊的眼光看待她。她现在家破人亡,纵使有心重新开始,她在世人面前,又如何抬得起头来?
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得以安⾝?重操旧业,只怕是陆姑娘最不得已的选择了…”想通了此节,心中大为释怀,更对自己的一时失态感到惭愧:“薛剑秋啊薛剑秋!
你虽喜欢着人家,却不能体会人家的苦处,只知一味地怨天尤人,自怨自哀,如果连你都认为人家是淫娃荡妇,那么还有谁会相信她呢?”
想到这,心中更为激动:“明知她现在⾝陷火坑,饱受煎熬,我若坐视不管,还算是个人吗?”当下心意已决,毅然赶回百剑门。
“荒唐!胡闹!”一声厉斥,震惊了“百剑门”在场的一甘人众。薛剑秋及在场的数十名弟子,皆抱着戒慎恐惧、惴惴不安的心情,望着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发出斥责之声的人。
只见这人约六十来岁年纪,灰发灰须,骨瘦如柴,炯炯有神的双目严厉地瞪视着双唇紧闭的薛剑秋。这名老者,正是薛剑秋的师叔“惊天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