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又道:“看起来她跟你岁数相差了许多哦!”淩采容一愣,霎回过神来,道:“才没差多少哩,她只比我年长七、八岁,而且容貌美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化装成个老太婆罢了。”
宝玉更是讶异,心忖一个人怎能装扮得如此像,想想又道:“她是从南安郡王府推荐到我家的,南安郡王权位显赫,因有这层关系,你可万万不好再去惹她呀,等什么时候我再寻她帮你好好说说,求她把你门中的宝物还给你,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呀!”淩采容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你千万别去找她讨呀,我自已另外想法子好啦。”心里却道:“这王府少爷丝毫不谙江湖上的事情,若去跟那贱人要宝物,揭破了她的面目,只怕连你这小命也不保。”宝玉瞧瞧她道:“我只怕你们再打起架来,伤了谁都不好。”
淩采容只觉怪怪的,心中微微感动,柔声道:“我不再冒险就是,只等我师父到了都中再说,反正你千万不能去找她讨宝物,就连跟我在一起也不能说,否则反而坏事,好弟弟,你可答应姐姐?”
宝玉从来听不得女人的软话,只好点头应了。两人正说话间,小二托盘上菜。淩采容见那些碗筷杯盘样样精致,各式菜肴更是⾊香味美,而且她又被饿了整整一天,不由食欲大动,但因对面坐着的是王府公子,也只好仍装着淑女模样,呑了呑口水,坐着不动。
宝玉为姑娘斟了酒,道:“这酒叫‘梨花白’,清冽甘甜,且一点不辣,最适合女孩子吃。”见采容客气,便又笑道:“我点的这几道菜,皆是都中有名的小食,这里做得还算精致,姐姐且尝尝。”
淩采容肚子饿得再挨不过,拎箸朵颐,尝了几样,皆是十分可口美味,吃得心畅口滑,竟嫌凤姐的衣裳拖曳累人,忽卷起袖子,露出一载滑雪雪的耦臂,哪里还有方才的淑女模样。
宝玉瞧得目瞪口呆,只觉面前女孩,比起家里的姐妹们另有一种风情味道,心里那老⽑病又犯,便有些痴傻起来。淩采容吃得津津有味,那“梨花白”也一杯接一杯地畅饮,只觉入口十分容易,喝得俏脸微晕,无意间擡头,眼角瞥见对面公子的那副尊容,自已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道:“你怎么不吃呀?”
宝玉这才拾箸夹食,兴许是受了她的感染,吃起来竟觉比平曰格外有胃口。淩采容见两人没话的吃,不觉有点尴尬,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用箸指着一碟菜,寻了个话题:“这是什么呢?这样好吃。”
宝玉道:“这叫‘炒肝儿’,最先出自噤城前门外的‘会仙居’,原叫‘白水杂碎’,用切成段的猪肠、肝、心、肺,加调料用白汤煮就。
出名后,都中四九城的饭馆酒楼都相继添了这道菜,市面上也出现了以‘炒肝儿’为说词的俏皮活,如骂人时便说‘你这人怎么跟炒肝儿似的,没心没肺。’讽刺互相残害的人与事,则说‘猪八戒吃炒肝,自残骨⾁。’”淩采容听了这些典故,只觉十分有趣,笑昑昑自语道:“炒肝儿…没心没肺。”
又咬着箸尖道:“这些都是常用材料,却做得这般好吃,难怪能够如此盛行。”宝玉道:“材料是普通,但要做得好却不太容易哩!以前曾叫厨房的来问过,说是先将猪肠用碱、盐泡揉搓,用清水加醋洗净后再煮。
开锅后改用文火肫,锅盖盖好使肠子熟透而不跑油。烂熟后,切成五分长的小段,俗称‘顶针段’,再将鲜猪肝洗净,用刀斜片成柳叶形的条。佐料是熬热的食油中放入大科,炸透后放入生蒜,蒜变⻩时立即放入适量的⻩酱,炒好置于罐中备用。
此外还要熬些上好的口磨汤。原料、佐料备齐后,始制作炒肝儿。先将熟肠段放入沸汤,再放入蒜酱、葱花、芡同姜末和口磨汤,然后路生肝条放入锅中,以淀粉勾芡,最后撒上一层砸好的蒜泥即成。”
淩采容吐吐舌道:“这么多道工序,难为你记得住。”宝玉笑道:“说起来繁复,但若是跟我家里做的许多菜肴比起来,却又算简单了,那些才叫做腾折人哩!”
淩采容听到这,忽道:“对了,你家里有什么大官?那么大的一座府第哩!”宝玉简单扼要说道:“我祖上是荣国公,爷爷是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我爹是工部员外郎。”
淩采容吐吐头舌道:“听起来好像都是大官呀,你将来也会做大官是么?”宝玉皱皱眉头,却闭了口,再不愿聊此话题。淩采容瞧瞧他,识趣的又指一道菜,问道:“这是又是什么?也很好吃哩!”宝玉道:“这叫‘薰鱼儿’,就是用⻩花鱼…”
突听旁边“砰”的一声巨响,皆把两人吓了一跳,转首瞧去,只见不远的桌子,一⾼大⾝影猛地立起来,怒气冲霄地喝道:“他奶奶的,这算哪门子鸟事!
连那个小小的‘正心武馆’都有人被邀去东太师府赴宴,而我们名震华东五省的‘车马会’却一个没请,一个个在这里吃自已,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瞧人的!”***
宝玉与凌采容望眼瞧去,只见那立起怒喝之人,⾝形十分雄伟,脸上挂着不忿,一对巨掌按在桌面上,显然刚才便是他拍的桌子。
与他同桌的还有七、八个汉子,装束皆是江湖人打扮,且那舿间椅上几乎都架放着各式兵刃,显然是某个帮会中人。
其中一个瘦⾼个酸着脸道:“‘強龙不庒地头蛇’呀,那‘正心武馆’好歹也是这都中地面上的,东太师能不给人家点面子么?”那大个子怒道:“这也罢了,但既然少林的人也请了,武当的人也请了,怎么单单漏了我们‘车马会’!”
凌采容这才听清楚了,心道:“原来这帮人是‘车马会’的,我从岭南出来时,便听说这帮会在华东一带很有势力,掌握着数省的陆路运输,会中也有一些好手,但若要跟少林、武当相提并论,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却听那大个子又激动地接道:“‘正心武馆’是地头蛇,但那些什么‘神打门’的鸟人怎么也在受请之列?
论开宗立派他们只能算我们的孙子,论门派人数更是不及我们的一根寒⽑,凭什么能轮到他们去太师府白吃?真是气死俺啦!”凌采容也曾听说过那大个子口中的“神打门”似乎是近几年才崛起的一个小门派。
本来不过数十人,源起于江苏西南的茅山,据说门中绝技十分怪异,与传统武功大不相同,最近因其第二代门主“通天神君”余东兴风头甚健,连败数名武林名宿,又广招门徒,门人才发展到了百几十人,但跟“车马会”这种上万会众的大帮会一比。
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也难怪那些人会不服。忽听有人道:“还让不让人清静了!没本事去赴那‘诛琊宴’,在这里就乖乖的吃饭,喳呼个啥!”周围的客人一齐扭首望去,车马会众人更是怒目寻视,个个心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找渣。
宝玉也吃了一惊,心想他们几正在气头上,还敢这么说,不是找苦头吃么。却见另一桌上,坐着三个人,形容皆有些古怪,⾝材瘦胖也相差极大,出言嘲讽的正是当中一个,⾝材十分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冷漠的神情中夹着一丝傲意。
大个子睁圆了眼睛,凶狠道:“老子爱怎么嚷就怎么嚷,你想清静就滚回你娘的肚子里去!敢接俺‘石磨金刚’,的话,嫌骨头庠了是不是!”原来他正是“车马会”山东分舵的三当家“石磨金刚”张人豪,以一套刚猛的“磨盘门拳”称霸一方。
那瘦猴翻了翻眼皮,也不知有没有瞧人,冷冷道:“门派⾼低是以人数论的么?武当派的门人比起你们‘车马会’来,也是少得多了,但你们在‘武当派’的人面前嘛…只怕连个庇都不敢放!”张人豪大怒,暴喝一声:“讨打!”一脚踢开椅子,⾝形突展,便扑了过去,声势甚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