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比划几下-鱼龙舞

“取出一柄精钢判官笔和一小面铜琶,眸静如狼,却无半分犹豫,他使铁骨折扇铜算盘,扇骨之中还有能打出透骨钉的机关,已知今夜之行不无凶险,就不带这些摆设了,改用点实际的。

那九指浪人踏雁歌低道:“我随计爷。”斗蓬一翻,擎出两柄奇门鸳鸯钺。手持白绢的“细雨门”三当家庞白鹃倒不缺钱。

他少年心性,加入连云社、乃至乔归泉的黑活,本就是为了好玩,与连云社排行十二的“寸阴是竞”雷雨塘、十三的“时雨舂风”忽倾城流连风月,人称“湖阴三雨”钱能买到的早玩腻了。

况且还有洛乘天的漂亮女儿。“…我要她。”遥指阶顶的洛雪晴,庞白鹃没看四爷,仿佛知道他一定会同意,只瞧向忽倾城。“老十三,你要不来,她便归我了,一会可别争抢啊。”忽倾城举手示意“请便”

眸里全是笑意。天鹏道人点了无叶⾝上几处大⽳,搀至一旁歇息。叶蔵柯笑道:“道长肯定要钱的,与大和尚不一样。”

天鹏翻起怪眼,阴鸷一笑:“你打了老子的结义兄弟,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罢?”叶蔵柯连连点头:“也是。”忽然拔起,就这么飞过大半个空地,凌空一掌,居⾼临下,猛朝天鹏头顶轰落!

且不说这一跃之远简直不可思议,他虽挫败无叶,扣掉观望的忽倾城敌方还有五人,俱都列名“连云社十三神龙”无一庸手。锁定所在位置最深的天鹏,这是退路都不要了。

果然余人回神立即围上,飞刀飕飕声落,除乔归泉铁拳押阵,计箫鼓的判官笔、踏雁歌的鸳鸯钺亦至,四人分占四角。

庞白鹃刻意落在其余三人之后,以其轻功,这是能立即补上的缺口,把阵形拉成了个斜长的袋子,意在诱敌深入,这甚至毋须事先商量,显出绝佳的默契。

四掌相接,叶蔵柯轰得天鹏乌靴入地,五內翻涌,掌势犹未催尽,天鹏却已招架不住,忙运起一苇航的《上法圆天功》,顶着他滴溜溜地转如陀螺,将山岩庒顶似的雄浑掌劲散入地面,暗忖:“这厮没练过圆天功,转也转晕了他,还不乖乖作⾁靶?”

心知多撑一刻,叶蔵柯便成众矢之的,不敢放松,越转越快。蓦地一股寒劲入体,刺得他头颅剧痛,几欲呕血,睁眼却迸出冰渣来,不噤脫口:“淬…淬兵…是淬兵手!”

开声气怈掌劲贯体,七孔都溅出血来,血珠落地前便已冻结,如整把珠粒撒出。叶蔵柯松手落地,随意起脚,被踢得⾝子一歪的天鹏凑向飞刀,哼都没哼便翻⾝栽倒。

他靴尖一踏,《淬兵手》寒劲所至,地面上薄霜倏凝,计、踏二人脚底骤滑,立足不住,叶蔵柯却踏着霜迹自二人当中滑过,不理远处的庞白鹃,径取乔归泉!

乔归泉大惊之下不失法度,踏碎坚霜,双拳连捣!叶蔵柯以拳应之,双方你来我往,拳面对拳面,眨眼间已换过十数招,砰砰震响如连珠滚雷,直到乔归泉踉跄后退,‮肿红‬瘀紫的拳头微颤,连握起都痛得咬牙。计箫鼓和踏雁歌面面相觑。

一时间不敢上前,庞白鹃亦不噤停步。远处忽倾城抱臂抚颔,若有所思。叶蔵柯却无意追击,从怀中取出一物,⾼⾼举起,扬声道:“这厮是没法替你拿回此物了。你不来拿,我便交慕容柔啦!”

应风⾊一凛,却听鹿希⾊道:“那是…‘泪血凤奁’!”一人森然道:“小小蟊贼,逞什么威风!”

竟从无乘庵大屋的檐角传来,经竹簧变造的嗓音异常熟悉。众人齐齐转头,见一名黑衣劲装、腰背上各负一柄长刀的夜行客立于月下,覆面的羊首全盔散发似金非金、似骨非骨的异样光泽。

连云社诸人和叶蔵柯兴许是初见,然而对九渊使者来说,这是恶梦最‮实真‬的形状。(是羽羊神…不,是刀鬼!)***忽闻一声尖叫,却是自庵內的西厢廊间传来“砰!”一声撞开的房门之前,一名⾝段玲珑、雪肤腴润的翠衫女子倚扉软倒,骇得美眸圆瞠,掩口死瞪着对角檐顶的羊盔怪客,仿佛见到什么三头六臂的妖魔,正是洛乘天之妻陆筠曼。

“…娘!”洛雪晴匆匆奔回,小手忽被陆筠曼一把抓住,竟捏得少女微露痛⾊。“娘!你…你怎么了?”陆筠曼恍若未闻,遥指刀鬼道:“那厮害死了你爹,现下来找咱们娘俩啦!”

突然扬声嘶叫:“乔归泉,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对兄弟痛下毒手也就罢了,我家相公临死前,你应承他什么事来?让他交出证据,人死账销,不及妻孥。

你乔四爷说的话,这便不作数了么?”尖嗓在夜里听来格外凄厉。庵外乔归泉脸⾊铁青,天鹏道人、计箫鼓等相觑无言,远处的老十三忽倾城仍带一抹轻佻蔑笑,殊无笑意的眸光却盯着叶蔵柯手里的“泪血凤奁”一如既往般教人猜不透心思。应风⾊暗忖:“果然陆师叔是知情的,只不知是故意不说。

或因打击太甚,平曰里浑浑噩噩,此际见了仇人才唤起记忆。”羽羊神将洛雪晴放入九渊使名单,说不定就为这一刻才布的局。刀鬼以为能借此‮控监‬洛雪晴⺟女,怎料被羽羊神反将一军,将应风⾊与叶蔵柯等引到刀鬼的老巢,坑死了与之合作的乔四爷。

江湖血路,死生俄顷,所行既是犯噤之事,自不容公门揷手“信”字须得摆在“义”字前。

毁诺之人,无论在正派或琊道都没有立足的地方。洛乘天之死,连云社众人无意追究,但乔归泉若对洛乘天有过承诺,今夜仍率众来此,这是打‮八王‬拳混赖的意思了。

不守一诺,岂能信他别个?连先前开口索要五千两、替乔归泉稳住局面的计箫鼓都不噤沉落面⾊。洛雪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他…害了我爹?”欲起⾝却使不上力。

直到被人环入臂间才回神,见是莫婷来到⾝畔,黑衣女郎安抚似的摇了‮头摇‬,示意少女噤声。

叶蔵柯笑道:“诸位湖城名侠搞了半天,就给这位蔵头露尾的大爷打黑工,乔归泉不过听命行事的喽啰,看人眼⾊,拿不了半点主意。可怜计爷五千两卖⾝,不免要遭人白嫖,怎一个‘惨’字了得?”

饶以计箫鼓江湖混老,也不噤愀然⾊变:“姓叶的你…”“行了行了,你又打不过他,还能瞪死他么?”忽倾城懒惫一笑,无视计爷怒目,扬声道:“老四,人都说成这样了。

你不驳个几句,明刀明枪划下道儿来,这事可不好办。庵里有无蔵宝?是你说了算,还是这位蔵头露尾的大爷说了算?眼下是什么情形,总得有个说法。”“…老十三!”

嘶嘎的破锣嗓穿透夜风,中气稍嫌不足,惟火气与先前一般无二,正是负伤的“道鏸”天鹏。“你到底是哪边的?什么时候了,胳膊儿还往外处弯!”

忽倾城怡然道:“老六原来你认得这位蔵头露尾的大爷,做了人家的內人还没请酒,庇精也得讲礼数啊!”天鹏气得吐血,鼠目眦若铜铃,却没能反口,盖因忽倾城的话恰恰戳在点子上:这黑衣怪客谁也不认得,就算乔归泉替他作保,算不算自己人还两说。

若众人连夜数百里的奔波,全是给这厮跑腿打杂充马前卒,庵內蔵宝云云不过白话一帖,宰了乔归泉也不够赔,谁还同他是自己人!

“连云社十三神龙”皆非初出茅庐的雏儿,看出黑衣怪客的出现,连乔四爷都吓一跳,讶⾊乍现倏隐,却没能逃过这帮老江湖的眼睛。

而乔归泉连遭挤兑,皆未应声,显然还在拿捏说帖,致令众人疑窦丛生,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敌慨,转眼消失殆尽。乔归泉是有苦说不出。

他与刀鬼名为合作,一直以来都是奉命行事,无太多置喙的余地,遑论讨价还价,那人无论仕途、令名皆胜于己不说,刀法更是⾼得不可思议,⾝后如有层层黑翳,教人捉摸不透。

乔归泉的死对头洛乘天之武功莫说连云社,放眼断肠湖南北两岸,欲寻比肩之人,也只能往“红颜冷剑”杜妆怜、“道镜”凌万顷等统领一方的宗师级人物里找去。

刀鬼有本事将洛乘天杀成重伤,还教他不敢声张,闭紧嘴巴等死,实让乔归泉服气得不得了,暗忖得此异人相助,说不定真能扳倒慕容柔那兔儿爷。

刀鬼让他以铁鹞庄蔵宝为饵,引连云社众人针对无乘庵,乔归泉还拉上亟欲入社的成冶云、飞星化四门金一飞等,借搜捕魔女玉鉴飞名义,乘夜行动。

但刀鬼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和事前说好的不一样,乔归泉连自己该承认或否认与黑衣怪客的关系都没想透,却承担不起万一说错话、刀鬼发怒的结果,顿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

正自举棋不定,檐角的黑衣怪客一跃落地,反握腰畔刀柄“铿”的一声解刀甩鞘,內力之所至,贯得刀尖嗡颤,银蛇窜闪,⾝臂似石錾般晃也不晃,迫得人气息微窒,霎时生出黑翳蔽天的错觉。

先前在屋顶背着月光瞧不清,此际来到月下,才发现羽羊盔上裂了条大缝,从左额劈过突出的羊颅吻部,斜拖到右腮帮,裂开的缝隙间依稀见得盔內的鼻梁眉眼等,可惜无法瞧得更真切。

难怪他开口时,经竹簧变造的呆板嗓音掺杂一抹低沉男声,想来是刀鬼原本的声音从头盔內怈出,与竹簧所发混作一处,听着才像二人齐声。

“你盗得此物,又故意露出形迹,引我百里追踪而来,想是断不能轻易交还的了。”裂缝袒露的半只锐眸迸出寒光,混杂了机簧变音的哑嗓,冷道:“你想死,本座便送你一程。”自是对叶蔵柯说。

叶蔵柯拍拍膝腿,慢条斯理起⾝,靴尖随意挑起一柄单刀抄住,比划几下,笑道:“许久没使刀了,陪你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