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及腰长发的顾舂⾊,齐眉浏海如云盖般蓬松轻盈,视线偶与应风⾊对上,总不忘亲切一笑,微微颔首,无论应风⾊青着脸扭头几次,顾舂⾊态度始终未变,绝不放弃向他表达善意,看来是与风云峡的麒麟儿耗上了。
运古⾊的钓竿和顾舂⾊的琵琶都不在手边,和众人一样,得赐门栏的天之骄子除了左臂的破魂甲外,无有可依恃的成名兵器。
算上应风⾊自己,计有五人⾝负俗称“四字门栏”的长老赐号,代表实力远超同侪,将来行走江湖,也要以门栏示人的,乃一生相随的荣耀象征。
但⾼轩⾊其实实力一般,连龙大方也未必能打得过,掺水过头,只能说惊震谷的风气就是这样。
在这种事上都要乡愿一把,自欺欺人:“紫辟天风”唐奇⾊十年前凭左右皆能的剑术居飞雨峰次席,绝不在应风⾊之下,这些年把自己喝得不人不鬼,还能不能拿剑都是问题,恐怕也不太靠谱。
纯以武力做为分组依据,肯定分不了四组。“…以夏阳渊的诸位,为核心分组如何?”龙大方提议:“每组都有擅长治疗和救急的能手,存活的机会更大。众人好生保护夏阳渊的师弟们,以防不时之需。”
他蔵在肚里没说的,大伙都明白:夏阳渊一脉不以武功见长,自从玉、晏二位长老仙逝,热衷武学的又更少了。
四人一串还不如分开为好,起码提⾼自己和组员的存活率,也不致拿不下玄衣令,还得让别组收拾。
依应风⾊的性格,肯定挑起最重的担子,挑战最难的目标,四组之中有一组只能有三名成员,想来就是他了,龙大方暗忖:自己与师兄一组,配上一名精于救治的夏阳渊好手,还能挑武功⾼些的。
虽然没了鹿希⾊不够养眼,过程稍嫌无聊,保命倒是不成问题。“须均分为四组的,除了夏阳渊的救治能力,另有两个关键。”应风⾊正⾊道:“首先是排布术法。
虽说会有指示,难保没有变量,各组中若无略懂术法理路的成员,白跑的机会将大大增加,不免使众人同陷风险。”
阵法术数毕竟是极⾼深的学问,尽管各脉均涉,彼此间落差甚大,庒庒外人倒也还罢了,一般的奇宮弟子差不多就是能按口诀心法进出阵图的程度,排布阵法那还差得远,果然问到谁懂布阵时,仅拏空坪二人组举手,应风⾊沉昑片刻,迅速决断。
“既然这样,拏空坪二位师弟、我和龙大方打散分成四组,尽力周旋,夏阳渊四位亦是如此。
除我之外,唐师兄、顾师兄和运掩师兄三位亦须打散,以为组首,负责带队解令,保护组员。”
以树枝在地上书写,列出分组名单。组一应风⾊鹿希⾊何嘲⾊组贰唐奇⾊蔚佳⾊何汐⾊龙大方组参运古⾊平无碧关洛⾊李锡⾊组肆顾舂⾊⾼轩⾊林泉⾊冯钘⾊虽是匆匆写就。
但他将夏阳渊统一写于各组第三,除自己的第一组外,负责布置阵仪的术法专责则书于最末,一目了然,条理分明,众人无不佩服。
何嘲⾊、何汐⾊兄弟乃是一对双胞胎,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孔,说话做事也极有默契。夏阳渊一脉有收孪生子的偏好传统,像何氏兄弟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此际山上也还有好几对。
余下的林、关二人,以及拏空坪的李、冯师兄弟年纪甚轻,目测不超过廿岁,不算是宗脉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不仅应风⾊不熟稔,连交游广阔的龙大方都叫不出名字,可见平庸。
看来羽羊神挑人是有断层的,有同年段同量级的应风⾊、顾舂⾊等菁英,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鱼小虾,极是考验编组分派的眼光与决断力。
放眼龙庭九脉,除开风云峡不论,飞雨峰的实力冠绝诸脉,唐奇⾊等三人的四字门栏均来自以严格着称的飞雨峰,本⾝就是种保证。
各组有这样的精锐押阵,远远胜过以宗脉或人际关系胡乱编组,又有医疗和术法专精的成员,阵容完备,心情上反而宁定许多,渐不觉茫然无助,忽听⾼轩⾊道:“姓应的,你是没把我放眼里了?”
坚持与蔚佳⾊一组,面⾊苍白的少年小猫似的被莽汉挟在⾝边,对自己突然成了全场注目有些无措。
只是不习惯反抗他的保护者,垂头默默忍受。⾼轩⾊领有四字门栏的外号,众所皆知,要说平无碧还是师叔哩,拜领了“荒魔”魔号,那又怎的?生死交关,本就是实力说话。
莽青年闹到连自家的平无碧都听不下去,拉他衣角,低声劝道:“算啦轩⾊,佳⾊那组有龙大方和唐师兄,出不了乱子的。”
⾼轩⾊一怒振袖,怫然变⾊:“小师叔!这厮践踏我惊震谷尊严,也不见你来回护!咱们三人须在同一组,互相照应,以免有心之人个个击破,落与薛胜⾊一般下场!你是师叔,宁何不争?”
要不是这些年龄相近、小时候多少也玩耍嬉戏过的山上同侪习惯了,换作外人来看,怕以为他才是师叔。
平无碧被甩得踉跄几步,应风⾊顺手搀住,树枝在地上一阵涂抹,从容道:“要不,改成这样好了,⾼师兄以为如何?”
组一应风⾊鹿希⾊何嘲⾊组贰唐奇⾊蔚佳⾊何汐⾊龙大方⾼轩⾊组参运古⾊平无碧关洛⾊李锡⾊
组肆顾舂⾊⾼轩⾊林泉⾊冯钘⾊唐奇⾊⾼轩⾊得偿所愿,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轻易,偏又不肯服软,冷哼一声:“随便罢,你莫拖咱们后腿就好。
届时解不了玄衣令,才来说什么少人帮手之类,当心笑掉众人的大牙。”龙大方冷笑:“卵没掉就好,牙掉算什么?”莽汉怕他话匣一开全抖出来。
扯两句便落荒而逃,益发启人疑窦。分组完成,接着是分配目标。第四组有顾舂⾊、唐奇⾊两名好手,被分配去最远的北丘演武场。
演武场是陈兵练武之处,难度当⾼于其他地方,须派最強的队伍才不致失手。若无法通关,以其之远之难,其他组代为收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根本没有“失败”这个选项。
按羽羊神之说,一旦降界完成,神域与人世相叠合,四点连成的范围內将发生若⼲变化,最终血⾁之躯难以存续,须及早脫离。
而北丘的撤退路线也是最长的,最是危险,只能交给最強的组别。西丘蔵经阁的情况也差不多,惟距离较近,未如演武场凶险。
应风⾊派给了运古⾊率领的第三组。剩下东丘问心斋和洗砚池两处,从图上看非是一条路走到黑,仍须分兵。
考虑到龙大方的第二组实质上是最弱的,只有⾼轩⾊这灌水的四字门栏,龙大方又腿脚不便,遂将前山的洗砚池给了他们,自领第一组前往后山的问心斋。
分配停当,对过运曰筒的时轮,距时限约剩下一个时辰多一刻。“诸位师兄弟须团结合作,不可轻言放弃。”众人围成了圈子,应风⾊伸出左掌,凝眸环视。喀喀喀一阵响,十五块鸟首状的手背甲叠在一块儿。“切记不落一人,齐返阳山!”
“…不落一人,齐返阳山!”低呼之后士气大振,由第一组伏于出口垣墙,担任斥候,确定山道无人,招呼第四、第三组接连通过。
“应长老且宽心,小可定把唐师兄等好生带回,解去北丘玄令。”动⾝前顾舂⾊凑近,冲他抿嘴一笑,神情动作的细微处,竟比鹿希⾊还像女人,他虽生得异常俊美,却非男生女相,披发宽袍也还罢了。
眼角眉梢、乃至声音语气的阴柔气质应风⾊实在受不了,浓郁的脂粉香也是。应风⾊木着脸挪退,僵硬接口:“小…小心为要。”旁边“嗤”的一声笑出气音,清冷微抑的低嗓掩不了那股子幸灾乐祸,毋须转头也知是哪个。
山路向下不远,便转入一片约隐氤氲的夜雾,先出发的两组一前一后,相继融去踪影。并存的月光与夜雾,令应风⾊心生不祥。
但龙庭山上偶尔也会出现这种现象,所幸四处地点俱有地轮和水精指针引导方位,应不致迷失雾中。
第一、第二组去向相同,联袂出发,龙大方对组别分派甚是不満,脸⾊不怎么好看。应风⾊与他同押后队,探臂勾颈。“别不痛快,又不是故意撇下你。你也明白的,对不?”龙大方一甩肩。
“是是是,师兄永远都是对的。你孤⾝犯险、承担责任,又有漂亮的师姐小妹子相伴,哪里顾得了我们这些咸鱼?随便随便。”应风⾊伸手在他胁下抹来抹去,弄得龙大方浑⾝不对劲:“师兄,你这是?”
“塞⾁馅。”应风⾊一本正经。“咸鱼蒸⾁我最爱吃。是了,你看见咸蛋⻩没有?”前头噗哧一声,明明在一丈以外,这耳力也是绝了。
应风⾊抄几枚石子掷出,破空低咆不绝于耳,鹿希⾊那玲珑浮凸的背影东躲西闪,尽显圆浑长腿的妙处,片刻后才不声不响地奔远些个,脫出飞石能及的致死范围。
“我看这小妞对你有意思,师兄。”龙大方瞧得两眼发直,都顾不上生闷气了,啧啧头摇。“赶明儿你办了她,记得替小弟多捅两下,从后边来。”察觉视线森冷,生生打了个激灵,赶紧陪笑:“我测试她还有没有在听。这长腿妞儿太坏了,就爱偷听人说体己话。”
应风⾊见他不闹了,庒低声音道:“我故意将你派在一侧,才好互相照应。若非组二实力稍逊。如此安排岂能服众?”
龙大方料到师兄是故意激⾼轩⾊反口,撇了撇嘴:“明白,又不是头一天做兄弟。自己小心点,毕竟少个人,又无我这冰雪聪明的好师弟。人总要到失去了。才知道应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