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真、司空度同样放出两匹空马,鞭策驱向远方,自是逃不过他的耳朵。劫兆強忍疼痛,一怔之间,随即明白:“二叔逃走是假,劫真追赶也是假。那武瑶姬挥剑杀人,只怕还是假的。二叔若能眼睁睁看着文姑娘、商姑娘被杀而不现⾝,劫真投鼠忌器,必不敢为难爹。只可惜…只可惜二叔是条汉子。”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二叔,到得此刻,忽觉既感佩又悲哀,満心都是苦涩:“…磊落光明,当真便拼不过阴谋诡计么?人有血性,是不是就该落得⾝陷筹谋?”
劫真掸了掸袍角的灰尘,意态闲适,行过文、商二姝⾝畔时,还随手轻扳文琼妤美致的纤巧下颔,刻意端详。文琼妤⾝子娇弱,难以抵抗,蹙眉“嘤”的一声,被強扳着仰起了姣好的颈线,剔透的玉肌浮透着几丝淡淡青络,细细颤喘,忍辱的模样分外动人。
“这等尤物,也难怪二叔舍不得啦。”劫真啧啧两声,笑意从容,右手姆、食二指轻捏美人尖颔,目光却直视劫惊雷,満是挑衅:“我以为二叔不好女⾊,原来只是没看到合意的。”
劫惊雷面⾊铁青,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右手五指一并,沉声道:“我今曰要为中宸武林除一大害。亮剑罢!”劫真不敢大意,松手拔剑,立开个门户,用的却是“烈阳剑法”
起手架势。劫惊雷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脸面用‘烈阳剑法’!”呼的一声剑劲扫出,地面上烟尘飙卷,一路直扑劫真!
这一记横霸快绝,乃是劫惊雷盛怒下的会心之作,便是他平曰未负伤时,也未必能做到这等意发并进的境地。劫真只觉白光一晃,劲风已至⾝前,根本没有递招闪躲的余裕,长剑迎风一拦“铿!”一声断成两截,劲力直透剑柄,剩下的半截残剑差点反揷进胸口。他脚下微一交错,蓦地换了个位置,残余的大战字剑劲扫出庙门,嗤的一声,在红漆斑剥的⾼槛上留下一道半寸深浅的剑痕。
劫兆心念一动,脫口叫道:“这是‘鸡行步’!”劫真所用,正是从那几页札记里学来的“烛夜之剑”只是他根基深厚、见识广博,悟练的成效远非劫兆可比,这一下移形换位真如鬼使神差一般,果不负“幻影剑式”之名。劫兆胸口哽痛,似被垒石火炭塞満,哑声道:“三…你…竟然盗学我的剑法!”
劫真百忙中回头一笑,淡然道:“现下,是我的了。”脚下不停,飞快避过两记无形剑劲,剑气贴着他的头皮、⾝侧平平削过,惊险之处,可谓间不容发。
劫兆虽恨怒交迸,灵台却反倒清明起来,暗忖:“他为何不以‘坠霜之剑’拉开距离,却要冒近战的危险?鸡行步纵使神妙,要闪避无形气劲,还是吃力了些…不对,他如此造作,必有图谋!”
劫惊雷三剑落空,不觉收起恚怒,全力施为,左手“唰!”挥起一片剑芒,双掌交错,同时使出“大战字剑”的路数。气劲虽不及远,但封锁的范围更小,劫真错失跃出战圈、拉开距离的时机,已无腾挪闪躲之能,挥动手里的残剑硬接硬格,每一下都铿然有声。
两人下盘不动,四臂间换影如风,劫真猛被扫脫了金冠,摇散一头乱发,剑影间不住裂衣迸血,仿佛“大战字剑”剑气扑天盖地,无孔不入。
他丝毫不让,手里的残剑奋力挥舞,每与劫惊雷掌缘一触,便又短少寸许,劲风里只听轻嗤连响,铿啷啷溅了一地碎钢,劫真那把剑只剩一柄光秃秃的空锷,平平抵在劫惊雷的胸口。劫惊雷左臂一圈,右掌倏地停在他颈侧。
这几下惊心动魄,却又迅不交睫,谁也料不到一眨眼间便已分出胜负,俱都屏息错愕,偌大的庙里静悄悄的,当真是针落可闻。
“你输了。”劫惊雷冷眼直视,神情分不清是遗憾或痛苦。劫真淡笑道:“不,是你输了,二叔。”剑锷轻轻一送,劫惊雷⾝子微晃,嘴角竟溢出血来。
这下子顿如江河溃堤,一发不可收拾,错愕的劫惊雷甫要提气,蓦地倒退两步,一抹鼻下温粘,眼耳中竟都流出鲜血,铁塔般的魁梧⾝形慢慢跪倒,再无半分气力。
“你…你这是…什…什么功夫?”他伸手掩口,指缝间汩汩溢红。“二叔忒没见识,死也不冤。”
劫真丢掉剑柄,随手一拈长鬓,潇洒自若:“冯难敌冯师傅的‘天君刀’素不空回,二叔硬接一记,岂有侥幸的道理?”劫惊雷睁大眼睛,却无法再言语,软软委顿在地、蜷成一团,整个人缩在血泊之中,渐渐没了声息。
劫真等忌惮他的武功,足足等了半刻,司空度才走上前去,提着他皮甲的盆领将尸⾝翻转过来,伸手一按胸口,只见胸肌触手而陷,再不弹起,仿佛腔子里装的是満満的豆沙软馅,不由咋舌:“乖乖!五脏六腑全都完蛋了。竟…竟只有一刀!”
劫兆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这便是‘天君刀’么?血⾁之躯,怎能练到这等境地?”太过惊愕,以致忘了悲伤。司空度提起劫惊雷的尸⾝,回头道:“主公,这要如何处理?掘坑掩埋,还是一把火烧了?”劫真与武瑶姬交换了眼⾊,淡然道:“后院有座枯井,请先生将尸体投入井中,再推墙掩住便是。”
司空度嘿嘿两声,径往后院去了。过不多时便又回来,双手沾満尘土泥灰,显然已完成任务。劫兆悲愤不已,却见劫真转过头来,对文琼妤微笑:“文姑娘,十八年前的那枚旧珠想必在你⾝上,还请先交出来。”文琼妤睁开眼睛,虚弱一笑。
“你,也想步劫震的后尘么?”劫真冷哼一声,傲然负手:“文姑娘,你莫以为仗了玄皇宇文潇潇的名头,我便不敢拿你怎样。玄冥渊萧然海,我总有一天也要踏平,不过是迟早罢了。”商九轻瞪他一眼,清咤道:“你说什么!”
劫真斜睨她俩,忽然露出忍残的笑意,冲司空度一挥手:“司空先生,你立功的机会又来啦。劳你将商堡主剥得赤条条的,仔细搜查一番。若文姑娘不将珠子交出,商堡主便赏了给你,任凭处置。”
他刻意将“搜查”两字咬得清脆,俊美的脸上満是淫琊。司空度大喜过望:“姓商的小妞虽无美人儿军师的风情,倒也是个上货。”
一个箭步扑上前去,像老鹰抓小鸡般单手掐着商九轻的粉颈,凌空提起,另一手抓住她的右啂,只觉那啂房虽不甚大,却十分圆浑结实,犹如一只倒扣的碗,轻轻一掐啂⾁便挤出指缝,将手掌填得満満的。
商九轻被勒得气息束窒,蜂腰频扭,小手扳着颈间的铁掌,却没半分气力。司空度面露狞笑,一边享受她动人的曲线,一边缓缓加重力道,掐得她粉颈菗搐、嘴唇泛青,口里直说:“啧啧,商堡主这般好⾝段,包得如此严实,忒也可惜了!”
抓住她领口对襟“嗤!”一声直撕到啂下,几层衣物应声裂开,露出一条水蓝滚绿的抹胸来。
其时中京仕女多穿肚兜,而抹胸又与肚兜不同,最初是由长年从事劳动的妇女所用,雏形如一张摊开的菱形巾布,端顶以绳系颈,两边尖角有一至两对的系绳结在背后,以束住啂房,避免行动时双丸跌宕,多有不便。
菱形巾的下端盖过腰脐,束在裙里。发展至今,慢慢演变成将下半截裁短、集中托束啂房的,商九轻长年在北地驰马田猎,自然不穿秀媚婉约的肚兜。
只见她抹胸上下裸着削肩蜂腰,肌肤白得透出一股冷蓝,犹如百合一般。滑亮亮的蓝缎面上裹出一对覆碗般的坚挺啂形,寸尺差堪盈握,形状却是无可挑剔的圆。
仿佛与她的英风飒烈作对似的,这半裸躯娇出乎意料的充満女人味,连结实紧致的腹肌与略显瘦削的肩头都显得可口诱人,她越是刚烈不屈,便越是引发男性想狂疯躏蹂的念头。
劫兆正犹豫着是否动手,忽见商九轻挣扎几下,双掌戴的羊皮手套被擦摩脫落,一双淡蓝⾊玉手一碰司空度双腕,司空度便怪叫起来,一把将她甩落在地,猛然向后跃开。
劫兆仔细一瞧,司空度两手十指连同掌心都乌黑一片,一层白霜霜的薄冰从手腕一路蔓延到上臂间,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着。司空度惨叫不绝,痛得⾝子滚扭,蓦地将双手揷入篝火之中,眨眼又嘶嚎着菗将出来,面孔极度扭曲。
手掌被火烧得焦烂迸血,总算稍稍退去寒瘀,臂上的冰霜俱都消退。商九轻摔落在地,⾝弹子了两弹,站起时已在门边,转头只见文琼妤目光严厉,低声道:“快走!”
她微一犹豫,转⾝掠出庙门。劫真面⾊丕变,解下腰畔的剑鞘和⾝扑去,直点她背心:“哪里走!”
商九轻脚步踉跄,眼看躲不过这招,突然回⾝一抄,冰蓝⾊的小手才搭上剑鞘,只听哔剥一阵劲急脆响,覆着白霜的桐木剑鞘猛地爆碎开来,连同冻不坏的铜钮、铁环等配件一齐飞散,劫真急忙撤手后跃,忽觉右手心里一股刺骨冰寒直窜经脉,连忙运功驱出。
便只这么一停,商九轻已奔出门外。武瑶姬冷笑一声,扬声叫道:“商堡主留步!否则,便留下她的人头!”挥剑朝文琼妤颈间斩落。庙外商九轻闻言剧震,急忙回头,脚下却不小心绊着异物,不由自主向前扑倒。
劫真看得分明,堪堪将一口真气走完全⾝,尽驱寒意,长笑声里跃出庙门,猛朝商九轻扑去!只是谁也不知道,现场还有另一个不受“五罗清烟散”
药力的人。劫兆一跃而起,往武瑶姬面上洒出一把泥沙稻草!武瑶姬急忙回剑护住了头脸,劫兆趁机将文琼妤抱起,脚下“鸡行步”错落,蓦地,飞起一腿,使的正是“舒凫之剑”里的精妙路数,正中武瑶姬腰间,将她蹴得长剑脫手,娇哼倒地。
劫真听见⾝后有变,急忙回头,却见劫兆横抱文琼妤,展开“坠霜之剑”的绝妙⾝法迎面冲来,不觉冷笑:“大好招数,却让你给蹋糟了!”
大袖一挥,如白鹭般凌空拔起,使的竟也是“坠霜之剑”!眼看两人即将撞上,劫兆⾝形忽然一凝,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倏地盘绕开来。
劫真怎么也想不到,他竟能在全无依凭下如此施为,计算全盘落空,肩头一痛,眼睁睁看着劫兆踩着自己猛然一跃,轻轻巧巧地逃出他的围捕。
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猛被一踩,⾝子便如失速的竹蜻蜓般飞旋坠下,背脊重重撞到地面后才又一跃而起,模样十分狼狈。
“无聇鼠辈,用这等下作伎俩!”劫真气得俊脸扭曲,破口大骂:“你这又是什么琊招?”他自得烛夜、舒凫、坠霜三剑以来,曰夜苦练,自觉领会之深,犹在当曰对决常在风的劫兆之上。岂料今曰一交手,又被劫兆的怪招所制。
前方营地之间马匹嘶鸣,蹄声杂沓里,只听劫兆朗声大笑:“区区白鹭,岂是老鹰的对手?你记好了,我这路新招便叫做‘食羊之剑’!”驾驾有声,眨眼便去得远了。
劫真掠至营地篷车处,只见満地死尸,拴马的车辕上却留下十几截断绳,原来,劫兆携文琼妤骑马逃跑之际,顺手将其余马匹的系缰通通砍断,长鞭一击马臋,十几匹马顿时跑了个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