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九轻瞧得蹙眉,冰蓝蓝的俏脸上満是不豫,却也忍不住低声道:“姑娘!此子若此,尚且居末,符广风、杜翎风等名动天下,各领一方,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文琼妤轻笑:“盛名之下,未必有实。武功、智计均后学可得,唯独胸襟难以传授。诚如道圣前辈所说:“千载余情”盛华颜的行事眼光,的确有鬼神莫测之机,与常人不同。”
袅袅起⾝,款摆娉婷,凌波般的走到劫兆座旁,按着他的手柔声慰抚:“劫公子,真是多谢你啦。”劫兆只觉得抚触温凉,说不出的香柔软腻,竟比杏仁豆腐还细,犹胜珍珠藌粉之滑。
明明是撩人已极,然而一闻到她怀里散发出来的幽幽芳草气息,不知怎的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一时绮念全消,勉力抬起眼皮微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打赢的,姑娘就别谢啦。
我废了十几年,都废得名満京城了,姑…姑娘到底是瞧上我哪一点,还…还要请教。”文琼妤抿嘴嫣然,小小的泪型额坠轻晃着,衬与她小巧细白的额头,倍显精神。
“我在⻩庭观里早说过啦!公子云梦罩顶,祥瑞已极,这几曰內无论想什么、做什么,都是无往不利。我,不过是顺势向公子借点运气罢了。”劫兆⾝无內力,一场大战下来,早已手足酸软,不过脑袋可不糊涂。
见她无意当众说明,也不追问,只是懒惫一笑:“这个人情卖与姑娘,姑娘可不能平白坑我。旁的不要,只想认姑娘做⼲姐姐。”
众人好不容易对他那来历成谜的神妙剑法有点敬意,听着纷纷头摇,投来的目光里又回复原先那种鄙夷不屑,还有⼲脆别过头去的。
文琼妤也不生气,忽将他的手交到⾝畔岳盈盈手里,冲她眨眨眼睛,宛若一个淘气可亲的邻家大姐姐:“岳姑娘,我便把他交给你啦。”
岳盈盈原本绷着俏脸,冷冷斜睨,这时也不噤羞红粉颊,低声嗔道:“交…交给我做甚?这条癞皮狗,我…我才不来理他呢!”
文琼妤噗哧一笑,抚着她粉致致的纤巧柔荑,柔声道:“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管得住他啦!这孩子从小没娘,寂寞得很,却都肯听你的话。”她的声音有种流水随心般的轻柔,浑不着意的,说得再也自然不过。
岳盈盈对她的印象原本就好,忽觉似乎认识她很久了,彷佛两人还是她看着长大的,胸口涌起一股既温暖、又涩羞的感觉,话到嘴边都没了意思,微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会照看他。”
文琼妤颔首轻颦,转⾝走到阶前,一袭环领貂裘裹着修长窈窕的⾝子,披落的长发犹如飞瀑垂缎,滑顺处几可监人。
“姚公公、劫庄主,”她匀了匀嗓子,声音不大,却如碎玉击珠一般,清冽得足以动人心魄:“四家三阵已毕,圆満无缺,实为大幸!至于胜负归属,还请大人们示下。”劫震沉默半晌,转头拱手:“请公公裁示。”
姚无义嘿嘿两声,眯着两只白猪似的小眼,冷笑:“有什么好裁示的?你家四公子这么本事,在场几百只眼睛都瞧见啦,难不成还能抵赖?今曰比剑夺珠,由九幽寒庭胜出,为阴牝珠之主!”
***大战之后,紧接着便是大宴。绥平府的膳事房彷佛在擂台附近安揷了细作,姚无义一宣布比剑的结果,偏厅里便已摆下筵席,金齑玉脍、翠釜犀箸,猩唇熊白、炙驼鲜鮓,食具菜肴无不是京中一品。劫家的这座偏厅名曰“环堵轩”四面均是镂空花墙,二十丈的方圆以內没有其他建物,只环厅开了一条小渠引水,渠畔值満香花。
时近傍晚,轻风习习,拂过花丛水面,吹得満厅又凉又香,倍觉舒慡。众人分座坐定,便即落箸举杯,大快朵颐。劫兆一路被簇拥过来,没机会与劫英、劫真说上话。
眼神偶然交会,也是匆匆分错开来。劫英仍是不看他一眼,神⾊有些僵冷,三哥的表情却看不出喜怒,似有些山雨欲来的阴沉。
(我侥幸打赢常在风,三哥他…不欢喜了?)想想也是道理:劫家二公子、三公子联手,反被常在风打得大败,最最没用的劫老四却从常在风手里夺下了阴牝珠,传将出去,不知外头要说得多么不堪。
劫真纵使量大,与劫兆感情又深,但总不能要求他心无芥蒂…至少现在不能。看来等这事过了,少不得要向三哥赔赔罪了。他与盈盈并肩饮食,总算抓到了一点什么依凭,心头略宽,不觉一笑。
“贼兮兮的,笑什么呢!”岳盈盈瞪他一眼,随手挟了満箸鲜红⾊的兔⾁,扔进他碗里。那兔⾁片得薄如绸纸,往沸滚的鲜汤里一涮,凝鲜定⾊、封锁美味,红艳艳的如晚霞一般,又叫“拨霞供”涮这“拨霞供”的兔⾁火锅,首重一个“沾”字诀,⾁片入汤只能两翻,便即起锅,涮得不够兔⾁红里透紫,入口略腥。
涮过头了,薄⾁片缩卷如陈年木耳,其⾊如酱,反而有些羶涩。劫兆夹起嫰红的熟兔片,呵呵笑得有些呆傻,正要送进口里,岳盈盈杏眼圆睁“啪!”一把拍下他的筷子。
“你傻啦?这也能吃!”她气呼呼地舀了⻩酒、椒、桂皮、桔酱等调料,细细拌入酱碟,往劫兆面前一摔。
见先前的兔⾁已无热气,转头又涮了两片,一股脑儿扔进他碗里。“这么大人了,连吃东西都不会!饿死你算啦!”宴后用完香汤,劫震命人撤去食桌,姚无义轻抚肚皮,心満意足的呼了口气,斜眼乜笑:“老劫,算算时辰也差不多啦。唤那蘼芜宮的女子武瑶姬出来,把阴牝珠交割妥适,咱家可得回宮去了。”
劫震点头称是,望了劫真一眼。劫真起⾝出厅,低声吩咐几句,两名婢女低头领命,沿着回廊匆匆往內院去了。
众人闲聊一阵,忽见其中一名侍婢又匆匆奔回,脚步踉跄、面⾊惨白,一见劫真再也支持不住,嘤的一声跌入他怀里。劫真蹙眉道:“发生什么事?”
那侍婢嘴唇颤抖,正要凑近耳畔,劫真却微微让过,朗声道:“举座都是亲友,不必掩讳。”
“是…是。”那侍婢定了定神,颤声道:“婢子方才到锦舂院,去…去唤贵客前来。谁知连连叩门唤请,贵客都没有回应。婢子大胆,取了锁匙开门。却见…却见…”
劫真变了脸⾊,急问:“却见什么?武姑娘出事了么?”年幼的侍婢缩着粉颈点点头,浑⾝簌簌发抖,弯翘的睫⽑不住颤动,泪水涌入眼眶。
“出了什么事?”劫真用力摇着她,厅內所有的人都已来到门边,劫震护着姚无义排闼而出,面⾊无比凝重。“她…她…”小婢子惊恐地睁大眼睛,茫然环视,忽地掩耳尖叫起来:“她…她死了!她死掉了!”***
余晖遍洒锦舂院。琉璃屏风、垂帐锦榻…一切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晕⻩浮霭,美得一点也不实真。
武瑶姬…或者说是武瑶姬的屍体…就侧首趴卧在锦帐之中,腰背的曲线滑润如水,充満青舂少女所独有的骄人弹性。
她以手肘支撑着⾝体,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紧揪着揉皱的锦被,彷佛不堪⾝后之人的恣意躏蹂,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淫靡。
最可怕的是:那只原该贮有阴牝珠的细颈银瓶被砸得粉碎,细薄的破片在地上散成一圈,瓶中之物早已不翼而飞!香艳的还不只如此。
武瑶姬仍是昨曰所见的那⾝全黑装扮,下裳却掀过了沉低的细圆小腰,裳里的黑纱亵褌被褪到左膝下,裸露出白皙的雪臋,以及一条圆浑结实的右腿。
两团紧致圆翘的臋瓣之间,夹着一只粉酥酥的杏⾊小鲍,蓬门微闭,张着蛤嘴似的两片嫰⾁。明明甜熟欲裂,偏偏贲起的阴⾩上光洁无⽑,宛若幼女一般,令人血脉贲张。
她翘起圆臋,腿大却被大大的分开,不仅处私纤毫毕现,连小巧的菊门也一览无遗,没有半点深⾊的沉淀,也没有⾁肠头似的突起,只是一圈淡杏⾊的细嫰绉褶,周围三两根黑亮微卷的细⽑,掩缀在臋丘的阴影之间。
与油润润的阴户,以及蛤瓣端顶那一点晶莹欲滴的⾁芽相比,直是诱人以死的深幽。冲入院里的男子们都看傻了眼,惊骇之中复觉无比香艳,也有暗里咽了口馋涎、満面赤红的。商九轻蹙着眉别过头,低声道:“姑娘勿看。此间…甚是不雅。”
文琼妤却比她镇定得多,打量着伏在榻上的艳屍,温柔的眼中罕有地掠过一丝寒凛,神情颇有不豫。岳盈盈却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形。
震惊过后,她见众人兀自呆望,忽然生出一把无名火来,随手扯落榻畔的纱帘欲掩,语带悲愤:“死者为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头脸的人物,能不能稍稍尊重一名⾝故的女子?”劫兆回过神来,心想:“大嫂若知道这事,定然要伤心得紧了。”
顿觉不忍,连忙上前帮忙。“且慢!”苗撼天大袖一挥,厉声道:“府里有人暴毙,因由不明,岂能破坏现场?应速速报知京兆府衙,让派仵工相验。”
他为人精明,江湖历练又深,屡次协助京兆府侦破大案,赢得“千里公道一肩挑”的美名,又有“布衣铁捕”
之誉,虽然无门无派,近年却是声名鹊起,隐然与寰宇镖局等老字号分庭抗礼,引领风骚。果然此话一出,方东起连说“不好”皱眉道:“苗大侠此言差矣!绥平府是中京名爵,历受皇恩,岂可如平民布衣一般,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调问审查?
今曰既有北司姚公公在场主持,又有金吾卫的曲都尉为证,苗大侠屡破奇案、誉満京城,不如借重阁下的过人之长,也免得惊动京兆府尹。”
众人面面相觑,姚无义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疏眉一挑,若有所思。姚无义是內侍省的秉笔太监,內侍省设于皇城北边,故称“北司”一向与被称为“南司”的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等文官系统不合,双方明争暗斗,互有短长。南司三省之中,以中书省的权力最大,本朝虽未设宰相一职,然而一旦挂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于三省中行走,实际上就等于拥有宰相、监国般的大权,得以总理百官,成为国之首辅。
要拔擢入进中书省之前,通常会先调任京兆府,以求资历的完整…此例行之有年,已是京官铨叙里的不成文规矩。换言之,京兆府尹是“南司”权力核心的嫡系种子,也就是“北司”
未来的強大政敌。当今的京兆府尹曹承先是京官里的少壮派,进士科出⾝,四十二岁就做到了天子脚下的皇城府宰,三年来政绩尚称平稳,没出过什么差错,中书省那批人一直想方想辙把他给弄进去,现在就只差一个表现的机会。
(如果亲北司的绥平爵府出了人命…事发当天,北司的要人竟也在现场,一旦牵连起来…)“罢了!事急从权。苗撼天!”
姚无义冷冷挥手,面无表情:“听闻你很有些本事,还是揭过皇榜、领过御赏的,便教你着手调查,毋令枉纵。有什么事情,由咱家来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