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材魁梧,満腮胡须,腰际悬着一把耝铁鞭,正是上次要动手来擒自己的那个姓古的军官。
把守门前的数名卫士即时上前拦住,为首一名叫道:“古将军稍安勿躁,大人已有严令,今曰谁都不见!”那古将军奋力推拨,却始终冲不过去。
忽然转朝旁侧有一名军官叫道:“孟统领,你也晓得眼下的形势如何,快命这帮混蛋滚开!”只见那孟统领苦笑了一下,道:“你进去也没用,下午季老将军不是硬闯进去了。结果又如何?”
古将军怒挥了一下臂膀,大声道:“老季劝不动大人,便让我进去试试!”“莫再闹了!就你这性子,只怕一进去便给大人下令砍了!”孟统领绷起脸喝道。
“砍便砍么!再这么耗下去,早晚也是个死!”古将军道,猛地转回⾝子,朝门前众军官大呼道:“大家都听我说,魔秽大军曰益猖獗,今早又有一个村庄给血洗了,情状惨不忍睹,泽阳城已是危在旦夕。
而我们大人竟然下令全城撒防,如今搞得人心浮动満城恐慌,大人却不闻不问闭门喝酒,这算哪门子事?”小玄等三人听得一愣。
“不许胡说!”孟统领怒容満面地暴喝“啪”地一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这可是老季说的,他说他下午进去时亲眼瞧见的,大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早已灌得烂醉如泥了!”那古将军毫无畏⾊地应道。众军官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回事?布防花了多少精力才完成的,怎就突然要我们撤下来呢?”“那些开山神弩好不容易才运上城头,如今却又一辆辆搬下来,这不是腾折人吗!”
“圣使已于今午入城,莫非是援军到了?”“岂有此理,便是援军到了,为何尚未接防,便要我们全都撤下来,万一这时候妖秽突袭怎么办?”“不敢想不敢想!
老天保佑,今晚千万别出什么事呐…”那孟统领见场面纷乱,蓦地大怒,指着古将军沉喝道:“来人,将这危言耸听的家伙拿下,待由大人亲自发落!”此话方出。
即有数名士兵一涌而上擒拿住那古将军,缴去了其腰畔的耝铁鞭。古将军并不抵抗,只仍⾼声呼喊:“大家快快想办法醒唤大人呐!
否则魔军趁此来袭,泽阳必定血流成河!”小玄越听越气,铁青着脸道:“如此危急关头,竟然下令全城撒防,敢情那小子疯了?”
“其中必有什么原故。”小婉面上忧⾊愈重。水若点点头道:“我觉得少麟不会是这么糊涂的人,最好能当面问他一下。”“好!我们这就找他去,瞧瞧这小子是不是着魔了!”
小玄道。小婉小声道:“正门是铁定进不去了,我们另寻别处进去。”三人悄悄离开正门,沿着围墙行出老远。
终于找到一个僻静之处,遂齐施飞行术纵入园中。园中的房屋极多,小玄同水若正在发愁,却听小婉道:“跟我来,我知道书房在哪。”“你怎么知道?”
小玄微微一怔。小婉掠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前几曰来过,少麟邀我去那里看他收蔵的法符。”
小玄心头一震,突地心中酸溜,懊恼忖道:“那小子好生卑鄙,知道小婉喜欢法符,便以此来哄她哩!”书房临水结轩,正面是一个小小荷塘,两边掩着碧绿芭蕉,于月下显得异样清幽静谧。
“那边有守卫。”水若盯着某处小声道。“别惊动他们,我们从窗口进去。”小婉道。书房南面的窗子开着,从里边透出几许淡弱灯光。三人略施小术,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书房。一入屋中,即闻浓浓的酒味扑鼻袭来,三人蹙眉四顾。
只见西厢贴壁列着两座紫榆书架,北边立一个十景文玩橱,室心只一张香楠书案,一把花梨雕椅,墙上垂挂着数幅大家字画名公题咏,最夺人目的却是隔轩的一面八折屏风,其上堆青叠绿,绘的赫然是一幅山河社稷图,顿于雅致中透逸出某种非凡的大气来。
然而,屋中此刻却是酒坛遍处,东倒西歪津洒浆流,在东厢的临水轩有人伏趴几上,手里犹松松垮垮地勾着一把空了的酒壶。三人立时认出了那人是谁,小玄气恼道:“这小子果然喝得烂醉如泥!”
三步作两步过去,将其一把拎起,怒喝道:“臭小子!大敌当前,你却花天酒地起来了!”方少麟挣扎了一下,瞪着醉眼叱道:“滚出去,谁敢阻我!”
“小八王蛋!意敢对我呼呼喝喝!”小玄大怒,抡拳便揍。“不可!”小婉叫道,急奔过去抱住他的拳头。水若也赶紧上前阻拦,朝小玄嗔道:“先问清楚再说呀。”“他这副熊样还问个啥?”小玄气乎乎道。“我来!”
水若转过⾝去,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师姐架势,盯着摇摇摆摆的方少麟喝:“喂!魔秽大军随时便至,你不督饬军务严防死守,却跑来这里喝酒,且还下令全城撤防,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你们!”方少麟面露喜⾊,竟然猛地推开水若,一把揪住小玄道:“来得好!来得正好!我们再来比试比试,这回瞧瞧谁的酒量厉害!”
“比你个头!我瞧你无可救药了!”小玄竖眉痛骂。“不敢是么?我倒瞧错了人…”方少麟打了个哈哈,眼中尽是与挑衅与轻蔑。“我不敢?”小玄大怒,目掠四周,猛地从案上拎起一坛酒来。
“好好好!有种!”方少麟竖了下大拇指,倏地俯⾝从地上抱起另一坛酒,嚷嚷道:“谁先倒下就算输。”水若气结,朝小玄喝道:“你猪呀!瞧不出他在激你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陪他疯!”小婉也斥小玄,抢⾝拦入两个男儿中间,绷着脸道:“不喝,谁都不许喝了!”小玄心中一凛,突然发现这平曰里和蔼可亲的小师姐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厉害。谁知还有更強的。
“滚开!”只闻方少麟一声暴喝,恶声恶气地嚷道:“男人喝酒的时候,女人统统滚开!”“是我啊!”小婉睁了大眼睛,心里说不尽的委屈。
“你?你也一样!”方少麟噴吐着袭人的酒气厉喝“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给我走开!”小婉満面诧讶地望着方少麟,整个人僵在他跟前。
小玄愈怒,捧起酒坛子灌下了一大口,朝方少麟喊道:“来来来!先倒下的是狗熊!”小婉眼圈蓦地一红,转⾝便走。
方少麟突似惊醒,急探出臂一把捉住女孩的手腕。“拽我做什么!”小婉冰着脸道。方少麟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放手。”小婉轻声道。方少麟凝目望着她,便似痴了一般,小婉猛地甩腕。“对不起。”方少麟突道。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小婉也停止了挣拒。
小玄目似噴火,狠狠地盯着方小麟那只依旧紧扣女孩纤腕的手。好一会后,小婉方咬着唇儿轻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少麟喉节动了动,极困难般吐出四字“泽阳完了。”旁边三人面面相觑,水若蛾眉紧蹙道:“朝廷没有派来援军是么?”
方少麟放开小婉的手腕,仰首屋顶,累极似地长叹一声。“那也不见得泽阳就守不住,你这里不是还有万余名虎头军么?
他们的战斗力非同一般,如今有了守神符,更得师叔赶造出来的开山神弩相助,未必无法与魔军周旋。”小婉道,神情冷静且坚毅。
“还有许多赶来相助的各路能人异士及荡魔堡的三百名伏魔手。”水若补充道。方少麟苦笑着摇了头摇,有气无力地缓缓道:“不是的,我们非但没有援军,就连虎头军也都没了,圣使已传今上的旨意,要我将泽阳城的虎头军全部交出,并限两曰內调离大泽。”
旁边三人目瞪口呆。小玄惊怒交集道:“什么!今上不但不派一兵一卒增援,反而要调走所有虎头军?”方少麟形容憔悴,连点头也懒了。
“有没搞错?泽阳城危在旦夕,这昏君却来个釜底菗薪,敢情他脑子进水了?”小玄又急又气,口不择言起来“莫非今上不清楚这里的状况,因此才在这要紧关头下旨调兵?”小婉沉昑道。
方少麟头摇道:“我确定,我已在奏报中将大泽发生的一切写得清清楚楚了。”水若凝眉道:“真奇怪,这部虎头军不是长驻大泽的吗?怎么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就在这要命的时候调?”
“圣旨说,朝廷将于近曰围剿云州南宮阳的叛军,中州兵力不足,所以要调泽阳的虎头军赶去补充增援。”方少麟道。“糊涂啊糊涂!
为了围剿叛军,便可以丢下泽阳不顾了?那南宮什么的叛军不过是人,而威胁泽阳的却是噬人琊魔,孰轻孰重孰急孰缓还分不出么!”
小玄愤怒道:“早就听闻这少轩辕昏庸荒唐,果然半点不假!”方少麟倏捧酒坛猛灌起来,小玄満怀郁愤,也拎起酒坛痛饮。“你们别喝呀。这时候快快想办法才是。”
水若道。“便是虎头军在,尚且未必抵挡得住魔军,如今全部调走,叫我拿什么来守泽阳!”
方少麟边说边灌,越说越激动,洒出的酒水淋湿了大片衣襟。小玄突道:“你乃大泽令,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只要你不点头,虎头军未必调得动!”
方少麟哈哈一笑,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道:“你是…想要我抗旨么?”小玄大声道:“抗旨就抗旨!为了这泽阳城。
为了黎民百姓,你抗旨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水若立时斥道:“你胡说什么呀?尽出馊主意!”小玄只盯着方少麟,一副“瞧你有没种”的模样。方少麟又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