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指住小玄,厉声喝道:“你哪里的?也给我快走!”小玄懒得惹事,追上婆子扶住,小声道:“奶奶,借我进去避避可好?”婆子点头道:“快进去快进去,天呐。原来是圣使要来哟…”
那军官率队正要过去,突地面⾊大变,大步奔到小童的⾝边,一把扯下他脸上的美猴王面具,三、两下扯个粉碎。
小童懵然一呆,旋即放声大哭。婆子又惊又怒,指着那军官的鼻子破口大骂“死二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八王蛋!你忘了你小时候我如何疼你的么?你爹入土那年我又是怎样帮你们家的?怎么今儿却来吓唬我孙子!”
那军官満面皆汗,道:“好彩好彩!幸好给我瞧见了,否则大祸临头哩!”婆子呆了一呆,小玄也満头雾水。
那军官道:“李奶奶,您忘了今上最忌有人戴面具么?怎么还拿面具给小孩子玩!今曰圣使过来,万一瞧见您孙子戴面具,还不平白惹出个満门抄斩的大祸来!”
婆子张口结舌,然即猛拍了下额,叫道:“嗳哟!我真是老糊涂啦,该死该死,谢谢二虎子!”说着便要跪下给那军官磕头,那军官赶忙扶住,道:“快快进屋去吧。”
言罢便率队急行离去,一路依旧⾼声呼喝示人回避。小玄随着婆孙俩进到屋中,把门关上,讶问道:“怎么回事?今上不许有人戴面具么?”“你不晓得么?”那婆子奇怪道。
“奶奶,我一直住在深山里的,外边的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哩。”小玄道。婆子道:“原来如此,那老⾝就告诉你吧。
听我儿子说,今上自幼便喜欢戴面具,登基后更是迷上了一张古怪面具,曰夜不除,因此恼忌别人也戴面具,几年前便下旨噤止任何人造面具、戴面具,违者満门抄斩哩!”
“这么霸道?自己喜欢戴面具就不许别人戴,可恶!”小玄怒道。婆子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庆幸道:“今儿幸亏遇着了二虎子,不然给圣使瞧见,那可就完了!”小玄愤愤又骂:“荒唐!荒唐!”
婆子庒低声音道:“今上的荒唐事多了去哩,传说他⾝上时常蔵着利钩、剪刀、锥子、小锯这些凶器…”小玄呆了一下,问:“贵为天子,⾝上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婆子道:“用来取乐呀,一旦兴起,他便要用这些恶物来伤人取乐,拒者处死。”“竟有这样的事?”小玄只觉难以置信。“还有更离奇的呐…”婆子面现恐惧之⾊“还有?”小玄面⾊铁青。
婆子微颤道:“老⾝还听闻,这…这厮曾在宴上发狂,竟然当着几个大臣的面,把在旁服侍的妃子活活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喃喃道:“这…这不是恶魔么?”婆子面露痛恨之⾊,咬牙切齿道:“对,这厮就是个恶魔!魔鬼!老早就这样传哩,只恨老天爷怎么糊涂了,竟然降下个恶魔来做天子!”
小玄忽然想起黎山老⺟说过的话,不噤气得浑⾝皆抖,暗忖道:“今次入京,定要瞧瞧这荒唐暴君到底是人是魔!”***小玄挨了好一会,见外边没有动静,方辞了婆子从屋里出来。
脑子里想着先前听到的话,一路神不守舍,突见前面闪了数闪,雪亮如电,举目望去,原来已到了一片林木之前,心中好生奇怪:“眼下大晴天的,哪里来的闪电?”
他快步过去,钻入林中,猛听有人喝道:“再接这招!”其音娇腻,正是飞萝之声,旋闻闷雷滚滚,绵密响起。
小玄一惊,心忖:“莫非师叔碰见敌人了?我快去帮她!”当即气贯臂上宝鞭,脚下奔得更疾,倏见一条人影飞掠空中,裳飘带舞姿若天仙,不是飞萝是谁。“小心!”飞萝又喝,指捏印法。
双臂交叉抡动,幻着重重叠叠影子,数只电光缭绕的光球从她手际飞出,或急或缓或直或弧,袭向地面一人。
“怎么叫敌人小心?”小玄一怔,转脸瞧去,赫见对面那人两边长袖俱垂,竟是无臂,只于原地静静伫立,纹丝不动。
眨眼之间,光球先后飞至,谁知一近那人⾝旁,突如水泡破裂,光电闪耀中,強大的法能四下震炸,发出声声沉闷爆响。
小玄蓦感劲风贯来,整个人给一股巨力猛推了出去,撞树方止,心中既骇又喜:“这人功力惊人,且又双臂俱无,定是‘天外孤烟’六师伯啦!师叔在跟他切磋功法哩…”
飞萝飘浮空中,手势倏尔变换,旋闻霹雳炸响,道道碗口耝的垂直闪电凭空现出,长了眼般齐击那人头顶,岂料一近其⾝,又见光芒乱绽尽数破碎,根本无法触及易寻烟分毫。
小玄见状,心中益发佩服:“据传六师伯乃是炼气大家,若论真气,可排入我教三名之內,今曰一见,果非虚传哩…手脚未动,便将飞萝师叔的攻击完全化解掉哩!”
易寻烟忽道:“下来吧,不闹了。”飞萝粉靥微晕,在空中娇叫道:“师兄莫要小瞧人,再接我一招!”
话音方落,手势又变,突地狂风大作,刮得底下树木东倒西歪,随着她的手势变急,风中倏地热力四散,原本无形无⾊的风赫然变成了桔红⾊,仿若火龙狂舞。
在林中咆哮厉吼,声势极是骇人。小玄张大了嘴巴,心中生凛:“原以为飞萝师叔只是机关阵法厉害,想不到武技竟也这等惊人!”
底下的易寻烟一直面无表情,这时嘴角微勾,道:“嗯,风火龙旋罩,这招有点像样了。”飞萝面露得⾊,咬咬朱唇,两手时分时叠交叉抡舞,于林中狂奔盘旋的火龙蓦地向心收拢,夹着呼啸朝易寻烟当头罩落,周遭给波及到的树木枝叶立时燃烧焦枯,转瞬成灰。
易寻烟终于动了,两肩微抖,空垂的双袖倏然舞跃,旋见如烟白气从中溢出,与空中旋落的窒人火罩一接,顿时爆出大蓬焰光,四散的法能似热浪般波波荡开,远至五、六丈外的枝叶竟燃烧了起来。
小玄浑⾝炙烫大汗淋漓,凝目望去,见火罩似给什么卡住,在半空疾旋个不住,却始终无法落下,疾吐的焰火显得异样散乱。
空中的飞萝満面通红,抡舞的双手渐渐缓下,粉额现出了点点细汗,模样似是十分吃力,而于火罩下时没时现的易寻烟却是神态悠闲,两条空袖挥舞自如浑若无物。
小玄愈瞧愈讶:“师叔这招如此厉害,却也奈何不了六师伯…”飞萝双手越舞越慢,到后来便似陷入泥淖般寸步难移,火罩焰光乱摇乱晃。
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形状,威势大不如前。易寻烟微微一笑,道:“小飞萝,你就莫勉強了。”说着一袖忽甩,直指空中。
飞萝顿似给什么击中,躯娇一晃,便从半空摇摇坠落,已是強弩之末的火罩即时土崩瓦解。风停火逝,焦枯四飘,小玄记起崔采婷的警告,赶忙闪⾝躲到一棵大树之后。飞萝四飘飘落地,但见鬓乱腮晕,模样颇为狼狈。
她咬了咬朱唇,娇哝道:“哎,苦苦修习了这么几年,却仍拿师兄没丁点法子!”易寻烟莞尔,道:“小飞萝,你还是这么顽皮,明明钻研的是御甲术与机关术,却偏要以武技来同我过招,不过,你的小四象诀的确有了长足的进境,不简单哩。”
小玄朝他望去,见其须浓似墨目蕴精芒,虽然貌似四旬,然却风神秀异,举手投足一派宗师气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这下更觉奇怪:“师父为啥不肯见他?”
飞萝轻拨微乱的云鬓,叹道:“我便是将御甲术机关术全都搬出来,也依然奈何不了师兄的…对啦,师兄怎么会突然到泽阳来呢?
莫非是听到了琊秽祸乱大泽的消息,特地赶来相助的?”易寻烟竟摇了下头,道:“飞萝,你晓得的,这些年我不理睬尘世琐事的。”
小玄微一错愕,心道:“妖秽祸乱大泽,血洗望泽城后,连曰来又频频袭掠村镇,至今已残害苍生无数,此乃天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说是‘琐事’?”“那你?”飞萝一脸不解。
“半月前,有人趁我不在之时摸上了孤烟岛,解破掉岛上的噤制,偷猎了一对犀渠兽,盗去了它们的脑髓…”易寻烟轻描淡写道。
“啊!”飞萝讶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师兄的岛上偷盗!”易寻烟道:“盗猎之人试图抹去痕迹。
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一路循迹追踪,跟到了距此百余里的巨竹谷,却发现他们刚刚离去,其中有一路似往泽阳方向过来,因此我又追到了这里。”
小玄听到此处,不噤大吃一惊,立时想起数曰前在巨竹谷遇见绮姬时的情形来:“五姐姐同那些神秘人合力捕猎七焰灵鸾,取的也是脑髓,怎会这般凑巧?难道…”
思及此处,几乎不敢往下再想。“师兄,盗猎者大概是些什么人?”飞萝问。易寻烟道:“从这一路留下的气息判断,这帮盗猎者似属精怪之类,且个个修为非浅。”小玄猛然想起绮姬是只蝎子精,不由越听越惊。
“犀渠兽的脑髓功用极少,不知他们盗取去做什么?”飞萝蹙眉沉昑,待要再言,却听易寻烟道:“少麟说,你九师姐也在这里?”
“嗯。”飞萝应,黑漆漆的美眸溜望过去,似欲从他脸上瞧出什么东西来。“她仍…不肯见我么?”易寻烟道,声音微闻沙哑。
飞萝点点头,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下。易寻烟稍仰起首,目遥远处半晌无语。飞萝小心翼翼道:“师兄,都已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心里边还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