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出口。
陈优的车刚拐出来,唐沁甜扬着一叠a4纸跑上去:“陈总!你的文件!”陈优刷了停车卡开出来,疑惑地把车靠在一边。
跑下台阶的时候,唐沁甜的脚崴了一下,可她顾不得了,继续往前跑。陈优放下车窗,疑惑地看着她。
唐沁甜手里拿着的,是几张白纸。“你晚上有空吗?”她问,声音很低很低,“我找你有事。”
“哦,估计不行。”陈优的脸上略有些不高兴,“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来问吧?”
“可你……为什么不回短信?”唐沁甜问,声音更低,可是陈优没听见,因为窗玻璃已经重新合上,车发动向前走了好几米。
唐沁甜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淡绿色的长裤,白色的皮凉鞋,细细高高的鞋右跟刚跑的时候绊到台阶上让她扭伤了。陈优的奥迪a6挤进下班的车潮中没有了影子,站成望夫岩的唐沁甜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疼,蹲下身去轻轻揉着脚踝。
陈优不只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成功的男人,在唐沁甜眼里,他是一个完美的存在。这完美让她发了疯,虽然她明知道他具有所有完美男人的共同特点:已婚。
第一次见陈优是在公司。那天总经理谭振业领他走进来,让大家都到会议室聚一聚,介绍一下天相的新成员陈博士。沁甜正在赶一份表,怕放下来思路断了要重来,磨磨蹭蹭把表弄完最后一个进去,里面留美归国的博士已演讲完毕,满屋都是掌声,沁甜看了一眼坐在谭总身边穿西装打领带的陈优,怔了一下:这个未来的科研部副总还真是帅!怪不得刚刚办公室的女孩子们大呼小叫哗成一片。
过了几天,周末,十点半了唐沁甜还赖在床上,陈优的电话打来了。他想要一个文件,谭振业让他找唐沁甜。谁都不喜欢休息日还有工作电话,可唐沁甜一听对方是新来的帅老总,一腔不高兴少了好几分:“可是我住在棠下呢,坐公交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你这文件要得急吗?”
陈优在那边很客气地说:“要不我过来接你吧?我今天一定要拿到。实在是打扰你了。”
其实他不用客气你也得去,所以这份客气算是奖金了。唐沁甜赶忙起床收拾,穿好衣服下楼没等多久,陈优的车就开来了。
车里的收音机正放着王菲的《乘客》,清澈悠扬:
坐你开的车
听你听的歌
我们好快乐
第一盏路灯开了
你在想什么
歌声好快乐
那歌手结婚了……
陈优穿得很随便,短裤和圆领t恤,估计是刚从外面打球回来,因为车内开得很低的空调还是压不住他的汗味。唐沁甜深深吸了一口这汗味,突然觉得心荡神驰。他说话的时候她借故扭过头去,看他那么漂亮的鼻子,那么漂亮的双眼皮,那么漂亮的侧面轮廓。一个男人有必要长得这么好看吗?自己怎么这么好色啊?
“唐小姐,平常周末做什么呢?”
“刚才您打电话的时候在睡觉。”唐沁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能睡得着说明年轻啊。”陈优笑了笑,“我像你这个年纪,周末可以睡到下午两点。”
“现在睡不着了?”
“是啊,现在手机的闹钟功能基本用不上了,天一亮马上就醒,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太多事了!老了,老了。”
“您这么年轻还说老啊?刚才您说‘像你这个年纪’,您难道比我大很多吗?”
“当然老了。”陈优大笑,用右手使劲拍打方向盘,“人家说,衰老的三个症状是‘想钱、怕死、睡不着’,我样样都有。”
唐沁甜也不禁笑了起来。又忍不住问:“老是说老啊老的,您是哪年的?”
“七二。比你大多了吧?”
“我七九的,前几天——4月17,刚满二十一。”
“哦,你是4月17出生?”陈优蛮有兴趣地回过脸来看唐沁甜,打量了她半天,“我听说这天出生的人特别聪明哦。”
唐沁甜眼睛一亮:“真的吗?”马上又意识到他在哄自己开心,又笑了,“你是不是听到女人说生日都要说这句?”
“果然就是聪明!”陈优说,“这都能猜到!”
两个人开心地在车内大笑。想不到这个陈总人长得好看,有学识有地位,还这么风趣!唐沁甜心里一阵阵泛着甜意和醋意:不知道他老婆是谁——多幸运的女人啊!
“不过我说4月17出生的人聪明是事实,”陈优故作严肃地说,“因为我就是这天出生。”
“真的?”唐沁甜兴奋地喊出声来,“不信!拿出身份证来看。”
“我还没办身份证,过几天给你看护照。你也可以去人事部看履历表嘛,我正好大你七岁。”陈优浅笑着,“今天一大早把你叫醒,打扰美梦,可怎么补偿你呢?”
“真要补偿啊?那就买盒巧克力吧!”
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她上去找文件,他停车在下面等着。
那一刻唐沁甜浑身上下全都是劲,像刚充满了电的电兔子,飞快地上楼,找到文件按他要求复印、装订。再下楼的时候,她刚才坐的座椅上多了一个漂亮的袋子,满满一袋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个牌子。”陈优说,“只好一个牌子买了一盒。”
一共七盒。
如果对陈优来说唐沁甜也是一个故事的话,序幕并不是在这一刻。讨好女人只是他的一个习惯罢了。可唐沁甜的故事,就是从这七盒巧克力开始的。
路边的灯亮了起来,夜色越来越浓了。
唐沁甜背着长长背带的包,慢慢地走到一家米粉店。
这种便利店中午生意火暴,让谁看了都有改行从事快餐业的冲动,晚上就人迹罕见了。多数人还是有家可归的。
唐沁甜叫了卤蛋牛肉面,端着满满的一碗面条找位置坐下,机械地拿纸巾,拿筷子,拿勺子,往面条里加辣椒粉和酱油,满脑子都是刚在车库门口陈优看她那漠然的眼光。好像她从来只是他一个下属职员,好像她会去找他是多么莫名其妙的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种感觉让沁甜想起《聊斋》里书生温柔一夜,第二天觅着记忆去寻找佳人,却只发现一块平坦的草地或孤坟——没有什么东西可向别人证明昨晚这里有梦乡。
他是怕她麻烦吗?她来找他就是麻烦吗?其实她只是想跟他说说,她男友收到的那个短消息。
“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是谁呢?
虽然一想到与他的缠绵,她就浑身颤抖,兴奋得要发出声音,即使知道这种行为在词汇里只是“通奸”,也恨不能大声喊叫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跟她的关系,他给她的快乐,可毕竟,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兴奋,从未向任何人诉说出来呀。是谁呢?知道他们俩的事,还认识予非,知道予非的手机号码。
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想干什么?!唐沁甜越想越觉得脊背一阵凉气,犹如自己在明处,暗处却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猛地一抬头,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坐在她对面,真的有一双眼睛,有一个女孩子,死死地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