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心怀鬼胎(落泪指数六星读本)

白明清快到家时,觉得车后面是坐着一个人,从反光镜往后看,并没有,车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夜已深,那呼吸就在耳边,微弱的气息,却没有温度。

肩膀上搭着一只手,干枯的皮肤,手背上布满了尸斑,指缝流淌红色。白明清并不信鬼神,觉得是幻觉,一定是刚才的事情弄昏了头脑。

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白明清的肩膀,确定不是幻觉,肩膀被拍得有些痛。

再次回头,一张老人的脸,牙齿黄而尖细,笑容凄凉诡异,老人围着格子围巾,头上戴着帽子,只有上身,两只腿没有长在身上,而是散落在后座,和大腿摆在一起的,是那些很碎很碎的内脏,无序散落着。

一惊,踩了刹车,慌乱中踩的是油门,斜着朝对面的大货车撞过去,飞得很高的白明清在空中往下坠的一瞬间想起了仙静,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叫醒他在耳边温柔地说:“清清,我爱你。”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白明清这个人的存在。

仙静做了噩梦,梦见舞建军,那个雨中写字的用自制的炸弹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的老人,他仍然在写字,一边写字一边笑。惨字写在地上,字爬起来,爬上舞建军的额头,舞建军拼命咬自己的手,咬穿了手掌,从手掌的洞里流出的血,黑色。

电话惊醒了噩梦,谢天谢地,是安苎,危难之时方显安苎本色。

“你在搞什么,叶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深圳,吵架了?”安苎半夜突然醒来。

“我们离婚了,他发现我和白在一起。”仙静想起那个噩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实中的噩梦。

“你别着急,回来的时候再好好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安苎一边拿肩膀夹着电话一边打开冰箱拿水喝。

“我打算去找明清,我还是忘不了他。”

安苎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选择吧,如果你和叶幽离婚了,那我也不想在幽静吧帮忙了。尴尬。”

尴尬?仙静想,有什么比自己老公撞见自己和情人的做爱战场尴尬。

挂了电话,拉开窗帘,以为是早晨,其实已经是中午,天气暗得可以,似乎要下雨,乌云厚重。

韩美的电话又打过来,问仙静最近的生活,仙静说,很好,一切正常。

不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存在的烦恼,何必无来由地让父母承受,即使知道,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白明清的电话无法接通,只有去找他了。除了他,仙静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有了他,即使自己一无所有,也拥有了全部。

开门的是白明清的前妻,裹着黑纱在手臂上。看着仙静:“他死了。昨天晚上的车祸,遗体在医院,你要不要去看。”

仙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最好不要去看,很惨。”女人关了门,自己默默地收拾遗物,眼泪已干,打电话一个个通知白明清的亲友,追悼会是要热闹的,白明清喜欢热闹。

仙静转过头,念念叨叨:“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我不该遇见你,对不起,我害了你……”

离婚手续办得迅速,仙静冷冷地看着叶幽。

“给你一半的钱,你仍然可以住在家里。签字吧。”叶幽道。

老罗递给仙静一只笔。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要,我的心死了。”仙静走到门口,“房间里第三个抽屉里有个钱包,那是当年你给我的,你点一点。应该没有少。”

叶幽的心在绞痛,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残忍,眼神似乎没有一丝留恋,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如果爱,为什么要走。

仙静离开之前想回头再看看叶幽,看看这个家,这样的男人,为何如此坚强,没有一句挽留的话。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如果爱,为什么要让我走。

无名指上的戒指来不及留下痕迹就还给了他,仙静拿着行李箱向着安苎家的方向走去,今年冬天来得太早,冷得让人不忍回忆。

仙静不知道自己怀孕,即使知道,还是会离开,没有理由,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如果都知道,谁伤心谁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