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我背回来以后,我便病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醒来睡去,做不完的梦。
……。无穷无尽的大山,无穷无尽的河,我衣衫褴褛,气喘吁吁。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记得,父亲逼我到山的那头,母亲也说去吧去吧,多走走路爬爬山,有益身体健康……。
路上,很多人在哭,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却熟悉他们的声音。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从桃花源里逃出来的难民。做人要有同情心,看他们可怜的样子,我到山上摘了桃花分给他们每人一朵……。
他们感激我,送我一片云,说,它会送我去一个美丽的地方。我躺上去,象躺在一团棉花里,柔软而又温软。我舒服极了,感觉自己在这种温柔里越陷越深,我准备高声歌唱的时候,一股浊臭的泥浆灌进我的嘴里。
我四下看,自己竟然躺在无边的烂泥里,一个声音狞笑着告诉我,挣扎吧,前面就是天堂。我向往天堂,但是,我使劲地扑腾着,却在又黑又臭的泥沼里精疲力竭,越陷越深。终于没过喉咙,没过嘴巴。我绝望了,顺从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远离痛苦的天堂。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却看到梁枫一个人坐在舞台的角落里哭泣,她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唱歌。我拼命地喊她,毫无声息。却看到丑丹走过来对梁枫说着什么,然后拉起她一起翩翩起舞,俩人舞地入神,我看地入神,我忘记了自己即将被淹没。我想要鼓掌喝采的时候,她们竟然飘起来,象神仙一样飘起来……。她俩竟然是神仙!我叫着她们两个,任由泥浆灌满嘴……。
不知道肚子里灌了多少泥浆,周围死寂无声。不远处,白静摇摇摆摆地向泥沼深处走,走到我身边,她拼命地拉着我,说马上就出来了。我却看到她正被一点点淹没掉。我大声地哭,污水灌进来酸地发苦……。
我哭,却哭不出声。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白静比我先淹没掉,却看到白静那张美丽的脸蛋变成了三斤的。
是三斤,没错。他正趴在我床头,向我嘴里灌醋。
看我睁开眼,三斤舒了口气,对身边的大鸡和二胡说。没事了!
大鸡看我醒来,拍着三斤说,下次轮到我时,一定要灌及时点啊。
我醒来后,他们三个轮番对我做思想工作。
感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也许在一起的时候并感觉不到对方有多么可爱。许多年后,回忆起来却全是她的好。二胡说,这是时间冲淡一切的唯一反证。
大鸡听完二胡的话,不满地说,有你这样劝人的吗?这不越劝越让人想不开吗?说完,把二胡推一边去,对我说,受精卵是不能称为生命的,初恋嘛,就是爱情的。。。爱情的。。。胚胎期吧!虽然比较有希望,但是最终难以成活。所以嘛,最终嘛,初恋的双方在婚姻协约往往最终是没有签字权的。看开点。
二胡在旁边说,你是晚上听三斤的讲座听多了吧?什么胚胎受精卵的,哪里跟哪里啊?
三斤说爱情就象口香糖,反正就那点甜味儿,早嚼晚不嚼,再嚼也不能咽。感觉没味儿了就当口痰给吐了,留着干嘛?吃饭都碍事。
三斤的这句话被绿豆牙知道后,她说,三斤会遭报应的。
报应真乖,很快就来了。没过几天,三斤的爱情就被耗子当口痰给吐了。
她说,我们寝室里没好人。三斤辩驳了很久,说自己和唐天不是一路人。都被耗子以近墨者黑这唯一的理由给挡回去了。
我失恋后,绿豆牙天天跑我们寝室帮大鸡照顾我,耗子却和三斤分了手。二胡说这就是差距,趁机拉着绿豆牙的手说,有这样的大嫂,对大鸡的后半辈子他放心了。
受伤的气氛加重了,我们寝室里终日弥漫着浓郁的醋香味儿。每次绿豆牙进门都会打几个喷嚏,眼泪鼻涕的,整天都象是刚哭过。
那些天,天气很冷。我们都窝在寝室,忙坏了大鸡和绿豆牙。
偶尔,丑丹会来看看我,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谈谈演出的事情,告诉我该抓紧时间复习了,快期末考试了。
躺久了,感觉虚弱不堪,连说话都头晕。所以,我很少应酬她。幸好她话也不多,坐在我床头,看大鸡他们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吃完了,就走。
三斤失恋后,迷上了看手相。
他说看手相不是迷信,是门数学。
三斤在两方面是我们系公认的天才,医学和数学。
医学上,他能用醋治疗我们所能得的所有病;在数学上,他能推算出许多让你意想不到的公式。大一喜欢耗子的时候,他推算出了一个缘分公式。大四快毕业的时候,他天天用望远镜看楼下过路的女生,推算出一个视觉距离与美女数量的关系式,并且求出了正常视力下,出现美女最大值的临界视距是25。5米,随着视距的增大和缩小,美女数量呈指数方程单调递减,最后趋近于零。为此,他到处鼓吹系里弟兄以后相亲的时候,俩人最好保持25。5米的距离。
三斤失恋后,研究了几天分行几何,数学的一支,由岩体表面裂隙预测山体的内部裂隙,我们用来研究治理山体工程与灾害。三斤看完后,认为手纹和山体的裂隙很像,于是,分形几何被他用来看手相。
那些天,他每个寝室串着给人看手相。
终于给我们系的男生轮流看了一遍,只剩下了我。
那天,我第一次穿了衣服起床,坐在那里感觉什么都在晃。三斤说今天天气好,非要给我看手相。
他说我爱情线支离破碎,注定一生桃花飞舞,孤苦无依;说我事业线断断续续,无贵人相助空有才华满腹;说我生命线分支太多,而且纵横交错与感情线事业线纠缠不清……。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不是心无居所,便是四处漂泊。
三斤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幸灾乐祸地大笑了两声,说,别担心了。二胡的更惨,我还给他算的近期有牢狱之灾呢!放心吧。命里都有贵人相助的。
三斤过足了瘾,去别的寝室看人打游戏去了。
我自己坐在寝室却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