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已经是第二次来你的店里了,我今天特意来买内衣,愿意为我做参谋吗?”宝怡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那种微笑灿烂而又深远。
一夫默默地点点头。“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宝怡的眉毛向上扬了扬。“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我是来买内衣的,你们这个牌子的内衣确实很好,我想再买两件。”
“哦,好吧。”一夫的声音越发显得憔悴,不过他还是振作了一下,“你看看,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拿。”
“你为什么给我一件黑色的?”宝怡问。
“我记得你过去喜欢穿这个颜色的。”宝怡的脸上这一次流露出一种凄婉。“那是你当初喜欢的颜色,现在我不再穿黑色的,把那件肉色的给我吧,肉色适合配我的衣服。”
一夫把宝怡要的内衣全部叠好放入购物袋交给宝怡。“这两件算是我送你的。”
“看来我今天来得还是真的很值得,你要是非要坚持,我也不客气了。”宝怡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将来你要是买保险就来找我好了。”
名片上写着“平安保险、秦宝怡、讲师、主任”。
宝怡转身出门,一夫突然在她身后喊道:“今天我请你吃冰激凌,愿意赏光吗?”
宝怡回过头来,脸上是微笑。
一夫在不停地挖着盘子里的冰激凌,一勺一勺地放进自己的嘴里,好像他不快点吃,那些甜美的食物就会很快蒸发掉一样。
宝怡没有动面前玻璃杯里的冰激凌,她默默看着一夫在大口地享受着美味。“我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会这么喜欢吃。”
一夫笑了笑。“你觉得这和时间有关系吗?”
“你都挺大的人了,吃起冰激凌来怎么还像个小孩?”宝怡的眼里似乎带有些疑惑。
一夫心里突然有股潮潮的东西翻了上来。“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连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你已经有了你自己热爱的新生活,我就不该再打扰你。”宝怡回答的语调淡淡的,但却非常地动情。
一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你都该告诉我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这样我也好放心。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还是希望我能关心你,你过去给我的我一直无法偿还。”
“别谈这些,什么偿还不偿还的,当初我们在一起我就没准备要你对我怎么样,当初是现在还是,我那个时候是希望能一辈子在你身边,现在我希望你能过好你自己的生活。至于我,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我才会出现,我就是不希望你为我操心,我也知道你要是知道我过得不好是一定会为我操心的,但是我不希望你这样。”
宝怡充满诚挚的话语让一夫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那段时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一夫看着宝怡的眼睛。
“苦谈不上,关键还是难,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呀。”
一夫静静地听着宝怡很平淡的叙述,可是心里面却在一阵阵地紧缩。
“还是说说你吧,我只知道你一直很忙,你和程跃然也很快就要结婚了,我是不是现在就应该祝福你们?”宝怡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但是那微笑却很不自然。
“我们原准备春节结婚的,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时间去领结婚证,所以看来只好往后拖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祝福。”一夫说着又将一勺冰激凌放入嘴里,“我都不知道我们到底还能不能结婚。”
“怎么了?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宝怡的眼里露出一些焦急。
一夫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彼此还是很相爱,可是就是好像不能互相适应对方。其实我们都是很会包容的人,但是一到一些问题上两个人总是有矛盾。这些矛盾越来越多地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现在很害怕会失去她。”
“你一直是个好男人,我没有看错你,我希望你能有个幸福的家。”宝怡的脸上带着诚恳的微笑,“我发现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招女人喜欢了,也越来越会照顾女人了。也许你真的开始成熟了。”
“今天我请你到我那里吃饭吧,顺便看看我新学会的踢踏。”宝怡看着一夫,在等着一夫回答。
宝怡的房间不是很大,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房,房间还是像过去那样收拾得井井有条,所有的东西还是摆在她喜欢的位置上,她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卧室里摆放着一张双人床,罩着一套很素雅的床罩,两个大大的枕头中间是一只瞪着大眼睛的绒毛兔子,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木质相架,里面是那张一夫很熟悉的他为宝怡拍的写真。照片上的宝怡双手抱着膝头,侧过脸来看着一夫,脸上是幸福的微笑。一夫看着这张照片有点愣神,这时候宝怡在客厅里叫他,他应了一声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可是他脑子里却冒出个他从未有过的念头:宝怡要是嫁给别人,要是赤身裸体地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他恐怕真的有点受不了。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的自私,一个男人的狭隘的占有欲在作怪,可当初他自己干什么去了?一夫觉得自己简直荒唐到了极点,居然会冒出这种念头来。
宝怡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一件黑灰色的圆领宽袖衬衣,一条黑色弹力直筒裤,黑色的踢踏舞鞋,她站在那里有些羞涩地看着一夫,活像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演。
“要看看吗?我学了一些时间,但是一直跳得不好,原本是想保持身材的,可是后来一学就上瘾了,只可惜过去在学校的功底丢得差不多了,不然我想我会跳得更好些。”宝怡的脸上带着一种兴奋的羞涩,这样的表情一夫从未见到过。
强劲而富有节奏的音乐开始了,一夫叫不出那音乐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这音乐他曾听过。那是他买来的一张爱尔兰踢踏舞团巡回表演的影碟里一首非常经典的乐曲,他曾经非常痴迷地欣赏那些强劲的节奏,那种坚定,现在宝怡又把这节奏带回到他的身边。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宝怡的舞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伴随着明快的音乐声充满了狭小的空间,一夫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升温,那是一种青春的澎湃在他体内涌动,正在鼓动着他,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又有了无限的能量,他想宣泄出来,他的能量已经使他无所畏惧,豪情万丈,他此时在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心脏,不使它过快地跳动,他在那里稳稳地坐着,只是用目光回敬宝怡的舞蹈,他也想跳起来,可是他命令自己坐着,他感到自己体内的东西正在和自己的外表作对,是一种疯狂在与理智作对,是一种青春在与历练作对,是直上云霄的豪气在与稳如泰山的王者之气作对。
宝怡的脸开始泛起兴奋的红色,额头上开始有了汗珠,她的面容显得愈发坚强。她向一夫伸出手来。
一夫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跟上宝怡的节奏,也不知道自己会跳出什么样的舞蹈,他想参与,可更想欣赏。
宝怡把一夫一把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在一夫站起来的一瞬间,宝怡的双手搭在了一夫的肩上,她的舞步戛然而止。一夫的手情不自禁地搂在了她的腰间。
两个人的眼睛相互注视着,时间凝固了。
忽然间宝怡放开搭在一夫肩头的双手,在头的右侧啪啪地双击了两下,接着又在头左侧啪啪地双击了两下,随着击掌,她的身体向左右两边摇动。一夫放在宝怡腰间的手放开了,展开双臂,如一只鹰翩然起舞,这是他近八年来第一次重新开始那支早被他忘却的宫廷舞曲。没有音乐,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在伴奏,没有语言,只有两个人的目光在对话,说不清这到底是恋人的表述还是挚友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