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豆

一般人不到鸡场来,鸡场的鸡一般的人也吃不上。

上面领导来检查工作,炊事班的人会拿着马营长的条子,抓一两只鸡,回去宰了给领导吃。

鸡下的蛋也一样,没有马营长的手令谁也拿不走一个。好像谁生孩子,可以给批三十个。再剩下的,也是放到炊事班,等着给上面来的人炒着吃。

好几次,白豆想往口袋里揣几个鸡蛋,带给翠莲和牛牛。但每回都只是想了想。她不敢。公家的东西,一根鸡毛拿走了,都是偷,都是严重的问题。

一般人不敢到鸡场来,也是怕意志不坚定,见了鸡见了蛋,起了馋意。落下偷的坏名声,毁了政治前途。

马营长敢来。

马营长不用偷,想吃了,给炊事班打个招呼,炊事班会做好了,送到他家里去。可马营长不常这么做,只有太想吃了,才会给炊事班长小声地说一声。不说自己想吃,说老婆近来身体不好。炊事班长一听,马上明白。作为干部,马营长总是严格要求自己,不去搞腐化。

马营长来了。白豆调到养鸡场,马营长头一回来。

说是来看看鸡。

白豆领着马营长看了鸡。看了鸡,马营长还不走。

站到剁鸡食的屋子里,又看白豆。

看了白豆,马营长想了想,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吃了亏。曾梅年龄和白豆差不多,可又黑又瘦,不像白豆这么圆润,这么白,看起来没有白豆这么嫩。

这么一比,马营长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亏。

不想说什么了,这个亏说什么都补不回来。只有做点什么,才能补回点什么。

一下子抱住白豆。

一点儿没有想到,一点地准备也没有。白豆傻傻的。

后面是一堆新鲜的苜蓿草,用来做鸡饲料的。马营长轻轻一推,白豆倒在了草堆上。好像白豆一点抗拒也没有,好像早就在等着马营长来这么一下子。

马营长把白豆压在身子下面后,又抬起了些,让出一点空,给自己的双手。他要把白豆身上的衣服扒掉,才能做他想做的事。

白豆的上衣,一扒就扒开了,一看白豆的奶子,马营长有点想不通,同样是女人,咋会长得这么不一样。如果说白豆的像是大白豆子,那么曾梅就是两个小绿豆了。

刚想尝尝白豆子是什么味道,却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一看,竟是一把菜刀。它是用来给鸡剁饲料的。可现在被白豆抓在手上,显然不会打算用来剁饲料。

马营长严肃地问白豆,你想砍我吗?

白豆说,我不砍你。

马营长用命令的口气说,还不快扔掉。

白豆说,我砍我自己。

说着白豆要往自己头上砍。真砍,还是不真砍,从眼神里能看得出来。

马营长手快,一把抢过了菜刀。

马营长看着刀刃上的寒光,知道自己的亏,是永远也不可能补偿了。不是自己怕刀,是这个最贱的女人已经成了自己最敬重的女人。

马营长说,给你开个玩笑,当什么真啊。

说着,马营长站了起来。把菜刀一扔,走出饲料屋。

走到门口,还没忘记把沾在身上的草屑拍掉。马营长到底是干部,做事很有分寸。也很有原则,看到白豆不愿意,一点儿也没去勉强。干部也是人,干部工作很紧张,有时候见到女同志,也会开开玩笑,实在也不能算个什么事。

他这么一走,也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都没有了。

看到马营长的背影离去很远了,白豆还躺在苜蓿草堆上,看着屋顶上乱飘的苇絮,不知她在想什么。

回到自己家里。看到老杨,白豆想起了发生在养鸡场的事,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事,你只要不说,就是它发生了,也和没有发生一样。要想活得平静一些,有些事,就不能说,永远也不能说。

想起好长时间没有接到白麦的信了。再一想,白麦上次写来了两封信,她连一封也没有回呢。

对了,结婚的事还没有告诉白麦,这么大的事,不给白麦说,白麦一定会生气的。

白豆给白麦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她终于结婚了。说她的丈夫姓杨,是个赶马车的。就是那个曾经提到过的赶马车的。

白豆想,白麦看了信,一定会觉得奇怪。不是和这个赶马车的吹了吗?不是另找了别人了吗?怎么到头来还是和这个赶马车的结婚了呢?

别说白麦会奇怪,连白豆想起来,也觉得怪怪的。

没多久,白麦就回信了。信上,白麦倒没有多问怎么又嫁给赶马车的了。白麦在信上说的还是那个陈参谋。

白麦说,老罗又去开会了。这回去的是石河子。说是住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我就想到了陈参谋。就打电话来,喊陈参谋来聊天。可是电话一打过去,接电话的不是陈参谋,是另外一个男人。和陈参谋聊了那么多,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我问,陈参谋呢?电话里的人说,他调走了。我问,调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说,调到农H师了。就是你在的那个师。

看到这里,白豆心里想,在一个师,我也见不到他呀。

他在师部,在库屯,我在农场,在下野地,还离得远呢。

白麦说,放下电话,我一想,就想出来了。我把陈参谋给害了。陈参谋聊天时说过,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对象,是歌舞团的跳舞的,长得可漂亮了。这一下放,那女的肯定不会跟他好了。

白麦说,老罗回来后,我马上问老罗,陈参谋是不是下放了。老罗说,什么下放呀,是送到基层去锻炼去了。

他还年轻,艰苦的地方多呆呆,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白麦说,老罗说的话,句句在理呀。

白麦说,到了床上,老罗要碰我,我坚决不让碰。我没有这么坚决过。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坚决。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可我管不了自己,我就要这么做。

就让他想得到时得不到,让他也知道想得到又得不到的滋味是什么。

白麦说,没有想到老罗真火了,竟伸出手来打了我一个耳刮子。打得好响。把我打蒙了,也把我打醒了。我不动了,老罗再做什么,我也不动了。好像知道自己错了一样。你说,我贱不贱?好像就是为了挨这一巴掌一样。

你信不信,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可我没有哭。有人说,女人有时故意犯贱,就是想让男人揍。男人一揍,女人就舒服,就痛快了。

看了白麦的信,白豆给白麦回信时,也想把老杨在夜里咋样对待她的事,说给白麦听听。可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不出来,更不好意思写到纸上去。

不过,有一点,白豆是不同意的。说女人就想让男人揍,这怎么可能呢?白豆怎么想,也不会想着让男人揍。

白豆就想,要是老杨也揍她,老杨用拳头揍她,她就用坎土鏝挖他。不过,她想,老杨不会揍她的。因为,结了婚后,她从来没有不让老杨碰过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老杨想碰她,她从来不说个不字。那个事,白豆总觉得,只要成了别人的老婆,那就得让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是女人绝不能让不是丈夫的男人碰自己一下子一样,那是天理不容的事。

这一点上,白豆和那些没有从村子里走出的女人想的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