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由敌变友联奉张-中国北洋军阀大结局

国民军地区的扩大,引起奉张与直吴的恐惧,他们共同勾结起来对付冯玉祥1924年9月,爆发了江浙战争。在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天,张作霖立即向曹锟、吴佩孚发起挑战,第二次直奉战争开始。张作霖自任镇威军总司令,亲率奉军新编6个军,向热河、山海关等地铺天盖地而来,大有一口吞掉直军的架势。

曹锟收到奉军大举进攻的消息,一日连发数份“十万火急”、“百万火急”、“限时限刻”的电报,速召吴佩孚来京主持军务。同时,他又派出一批专使到洛阳,督促吴佩孚立刻启程北上。

曹锟为了迎接吴佩孚,又特地将原来慈禧太后专用的花车一辆,拖到洛阳,作为吴佩孚的北上专车。9月17日,吴佩孚由洛阳抵达北京,曹锟立即委任他为“讨逆军”总司令。由于曹锟对战争毫无准备,作战前又匆匆改组了内阁,所以就授全权于吴佩孚,组织“讨逆军总司令部”。

第二天,吴佩孚把自己公署机构的全班人马搬到国务院衙门办公,改称“讨逆军总司令部”。这个司令部犹如军事内阁,分别处理有关军事行政事务,实际上已是北京政府的最高权力机关。吴佩孚俨然已成了“全国兵马大元帅”,权势达到顶点。

18日晚,吴佩孚在中南海内四照堂召集会议。被召集参加的都是军政方面的负责人。四照堂四面都是玻璃窗,电灯明如白昼。会议开始时,吴佩孚下面穿着一条白色裤子,上身穿着紫绸夹袄,外披一件黑色坎肩,坎肩的扣子不扣,嘴上叼着一根香烟,从内室迈着八字步踱将出来,直往首席坐定。他拿起曹“大总统”的“讨逆令”照本宣读。说来也怪,念到一半,四照堂电灯突然全部熄灭,半晌后才复亮。

在场的一些武将纷纷耳语:“不吉!不吉!这是不吉之兆。”

吴佩孚念完讨逆令,按照在洛阳所部署的讨奉计划,逐一点将和分配任务。他自任总司令,王承斌任副总司令,前方兵分东、中、西三路。后方援军兵分十路,张福来为援军总司令,统率各路援军。同时还发布了海、空运输等方面的任职令。军略布置可谓倾尽北方兵力,全力以赴,声势浩大。

吴佩孚对于韬略极有自信,历来军事布置都出自一人之手。但是,这次作战计划事先匆匆制成,缺乏全面周密的考虑,因此有些军兵种,如海军、空军都没有落实到什么任务,等到这些方面人员逐个向吴佩孚请命的时候,他才时时一个一个增添任务,写到作战命令中。他看到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于是不耐烦地站起来说:“这样尽管往下添,还成个命令吗?你们不能等着以后再商量吗?今天就是这样了,散了吧,散了吧。”于是大家一哄而散。

这出有名的“四照堂点将”引起不少出席者暗暗哀叹,认为“将骄兵惰,败兆已见”。

第二天,吴佩孚对蜂拥而来的各国记者夸下海口“逐彼张氏出东三省,而放其子学良于海外”,而扫灭奉军,“有二月之光阴已足”。他在部队开赴前线前,又像和尚念经似的向将领们诵了一段:“今兹为促成统一之战,诸君其各努力,他日者,奉事既定,而统一之局成,吾将可以释甲归田,长为共和国之良民矣,岂不美哉。”

经过一番策划之后,第二次直奉战争便以空前的规模爆发了。

这次战争奉军先发制人。由于奉军对直军各师战斗力的强弱以及部队防守的驻地都已侦知;又已取得对曹锟、吴佩孚的行径一直不满的直系大将冯玉祥的默契,所以采取了避实击虚的方法。

战争一开始,奉军就首先向兵力最弱的防守热河的中路军进攻,连克数地。但是由于直军顽强抵抗,再加上江浙战争结束,援军源源而至,直奉两军很快在山海关一线形成对峙局面,双方都在伺机进行决战。

西路冯玉祥所率的第三军,开战以来一直没有战事。吴佩孚对冯玉祥是不信任的。四照堂点将时,他有意识地委派冯玉祥担任西路司令。因为这一路交通不便,地方贫瘠,不但行军困难,而给养也无法筹措。吴佩孚是想用参战之名,把冯玉祥部队调离北京,使他的力量消耗在荒寒瘠苦的长城外。

冯玉祥对吴佩孚的叵测居心,心明如镜,也早有打算。因此,冯玉祥在部队出发后,采取延宕的办法,每日行军路程仅二三十里,全不像开赴前线作战的样子,待部队到达古北口后,又以筹措给养为名而停止不前。

10月中旬,正值直军中路败退,东路混战紧迫之际,冯玉祥接到前方战事吃紧的情报,认为倒戈反直,回师北京的时候已到。10月21日,冯玉祥命令部队,将后队改为前队,偃旗息鼓,以一昼夜行军200里左右的最快速度,回师北京,发动“北京政变”,囚禁曹锟,电请孙中山北上主持大计。

冯玉祥发动的“北京政变”,不但结束了臭名昭著的贿选政府,而且对于在前方与奉军作战的直军也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在前线的吴佩孚得到冯玉祥倒戈反直、回师北京的消息后,惊怒交加,拒绝部下先克奉,再解决北京问题的意见,率领万余人部队,仓促回转天津,向冯玉祥的国民军发起进攻。冯玉祥料到吴佩孚不肯就此罢休,军事上也有准备,趁吴军立足未稳,先发制人。

由于吴佩孚的部队刚从直奉前线抽调下来,早已疲劳不堪,在冯玉祥的国民军的冲击和包抄下,更是不堪一击,节节败退。与此同时,山海关方面的奉军乘直军内乱,急遽南下。而山海关的直军主力,由于内乱外攻,军心已经动摇,在奉军切断后路,全面包围下,除少数重要将领逃到天津外,其余全部被俘。在天津的吴佩孚也在奉军、国民军夹攻下走投无路,只好率领溃败的败部2000余人,坐船逃往南方。

吴佩孚乘船南逃,漂浮海上,处境狼狈。船到青岛,山东督理郑士琦不仅拒绝假道,而且拒绝供应淡水和粮食。吴佩孚只好再往南边,预备从上海入长江,过武汉再返洛阳。在途中,他竭力向各省军阀兜售他拟定的组织“军政府”的计划,但四处碰壁。他一气之下,径自回到洛阳,调动老部下,以图重整旗鼓。吴佩孚喘息未几,肘腋之患又起。从前巴结吴佩孚的陕西督理刘镇华,乘国民军进入河南连连告捷之机,唆使其部下,东出潼关,进军洛阳,谋取地盘。守备洛阳的官兵,都是刚招募的新兵,未战先溃。吴佩孚在无兵可防的情况下,只得匆匆乘车出逃,准备到萧耀南处避难。

不料,逃难的火车还在河南省内行进时,就先后收到萧耀南和湖北省议会几次发来的急电,婉拒他进入湖北,这样逼得吴佩孚只能带领一班人马停留在鸡公山避难。

鸡公山的鸟语泉语声使人有脱俗之想,但给他带来的却是孤独凄苦之感,吴佩孚禁不住哀叹:“人海茫茫,究竟何处是安身立命之所?”然而,这时,在北京的段祺瑞政府发出了一道接一道的“逮捕吴佩孚解京治罪”的通令,国民军又攻至鸡公山附近,吴佩孚要想赖在鸡公山不走是不行的了,只得再次出逃避难。最后逃往自认为“发祥之地”的岳阳,托庇于赵恒惕。

北京政变后,冯玉祥在与奉张争夺北京政府控制权中失败,宣布辞职出洋游历。张作霖在控制北京政权的同时,调动大批奉军进入关内抢夺地盘。

奉系妄图将其势力伸向全国的野心使各省军阀人人自危,而首当其冲的则是冯玉祥和孙传芳。

冯玉祥、孙传芳二人在“抗奉自保”的一致目标下,很快不谋而合,两人结为“金兰之好”,相约南北两路同时出兵夹攻奉军。另外,他们都认为长江中下游吴佩孚尚有一定的影响和潜在势力,如能拉吴佩孚出来,既易于号召,又便以发动。因此,各派代表穿梭来往于岳阳、张家口、杭州之间,相商共同出兵讨奉之事。

冯玉祥、孙传芳的联合抗奉,为吴佩孚的“出山”提供了机会。吴佩孚岂能放过这重振军威的时机,他立即见风使舵,一变过去“讨冯”为“讨奉”,采取“联孙和冯”的策略,暂时迎合冯、孙主张,趁机借势而起。

1925年10月15日,孙传芳以反对奉军压迫上海工人运动为名,通电讨伐奉系,兵分5路向奉军猛攻,浙奉战争爆发。

吴佩孚趁势宣布出山,在汉口挂出了“讨贼联军总司令部”的招牌。而此时在吴佩孚心中,第一个敌人实际上还是冯玉祥,只是现在大势所趋,暂时收起“讨冯”的招牌,挂上一块可“讨冯”、可“讨奉”的模棱两可的“讨贼”招牌。浙奉战争一开始,奉军就败退出南京。这时由于奉系军阀在各地的暴行和军阀混战带来的灾难,一个个全国规模的反奉运动掀起了。在全国反奉运动高涨的影响下,奉军将领郭松龄秘密和冯玉祥取得联系,在滦州倒戈,转过头向张作霖发起进攻。

最初,郭松龄的军队攻势甚盛,沈阳也危在旦夕。后来,张作霖在日本帝国主义直接出兵援助下,改变了其“下野亦可”的颓势,致使郭松龄兵败身亡。郭松龄倒奉虽然失败了,但是在军事上严重地削弱了张作霖的实力,使冯玉祥的国民军占领直隶全境,与国民军占领的河南地区连成一片。

国民军地区的扩大,引起奉张与直吴的恐惧,他们共同勾结起来对付冯玉祥。早在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时,张作霖就派遣密使到鸡公山,对吴佩孚说:直奉战争的结果,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张、吴能联合起来,那就“天下无敌”。

郭松龄事件之后,张作霖死里逃生,对冯玉祥恨之入骨,特别害怕国民军在北京的发展,想与吴佩孚联合,以共同进攻国民军。

经过在前线的张宗昌与靳云鹏的往返传话,张作霖与吴佩孚日渐接近。1925年12月,张、吴代表会晤于大连,“大体取得了谅解”。次年,又商定了联合的条件。就这样,过去两个敌对的军阀,今日为了反对冯玉祥的国民军,又联合起来了。

1926年1月21日,吴佩孚正式通电宣布“讨冯”,并命令冠英杰率军进入河南。与此同时,张作霖也借进攻郭松龄残部为名,向关内进犯。这时,吴佩孚的“讨贼联军”总司令不变,只是“贼”的含意已明显由“奉”变为“冯”了。在奉直的联合夹攻下,国民军第二军几乎全部崩溃,岳维峻逃入山西。

河南的岳维峻被赶走,湖北的萧耀南又患心脏病去世,此时的吴佩孚又是踌躇满志,野心勃勃了。他洋洋得意地对部下大变其“循环理”,意思是说,事情的发展总是周而复始的,他吴佩孚从今又会由失败走上中兴。可是,他哪里知道,他今日的再起就是明日的再败,而且是彻底的失败。

国民军退出北京后,段祺瑞被逐下台,北京陷于无政府状态。吴佩孚抓住机会,急忙着手进行所谓恢复“法统”和组织政府的工作。吴佩孚深知自己在北京的军事实力远不及张作霖,只有从政治上加速进攻,耍些花样,用护宪来恢复颜惠庆内阁与国会,争得北京政权,控制大局。

岂知“绿林”出身的张作霖也已懂得“智深须有忍,将勇贵能谋”,吴佩孚提出起用原曹锟手下的总理颜惠庆出来摄政,遭到张作霖的坚决反对,并针锋相对地借贿选大做文章,要求恢复约法,重建国会,甚至提出了重新组阁的人选。为此,双方争执不下。

尽管吴佩孚、张作霖双方存在着若干无法解决的矛盾,但当时的形势是:南方的广东革命根据地日趋巩固,北伐战争正在准备之中;北方的国民军虽败退,实力并没有消灭,冯玉祥虽暂时宣布下野,但仍扩充军队,接受苏联援助,并兵分3路与直、奉军队对峙,时时威胁北京政府。

对此,吴、张二人从各自所处的地位及利益考虑,决定维持目前的“联合”,并迅速采取共同行动,消灭共同敌人。在双方取得“军事为先,政治缓议”的一致认识后,吴、张终于在组阁问题上达成妥协。事后,吴佩孚曾向上海《密勒士评论报》主编发表过自我解嘲的谈话,说:“我和奉张就像初婚夫妇一样,偶然拌几句嘴是免不了的,日子一久,我们的感情就会一天天浓厚起来。”

5月28日,吴佩孚乘坐的列车,在两架飞机的护送下,抵达北京,与张作霖举行“两巨头会议”。张作霖与吴佩孚互换兰帖,结为兄弟,随即商定一致行动的计划:在联合攻下南口后,吴佩孚向前攻广东革命根据地,张作霖向北进攻北京的国民军,企图南北齐下,共分天下。

当晚,吴佩孚就乘车回长辛店,张作霖也回天津。在告别时,张作霖祝吴佩孚“马到成功”,吴佩孚则谦虚道“仗老弟洪福”。这时,这两个军阀异想天开地以为,将来的中国定是他们的天下,而不知乃是各自末日之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