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师的婚礼如期举行。就在迎新娘的鞭炮声像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时,李小书在人群里软软地到下了,像一滩泥。靠近她的那些女生七手八脚把她扶起来,背到了县三院,我们这些男生挤在迎亲队伍中分不开身,没能赶去看望她。后来听余霞说,她醒来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哭,怎么劝都没用。
卢老师的新房修整得焕然一新,里面的布置井然有序。里外张灯结彩,雪白的墙壁上贴着大红的双喜,杯盏茶几纤尘不染,脚下的地毯干净柔软。新娘子很漂亮,面目和善,和卢老师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可卢老师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满意和坦然,而是有些强作欢颜。
也就是在卢老师结婚的第二天,李小书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包括跟她住在一起的女生。她们都说我们不知道她会突然不辞而别,因为她的床铺上的行李啊什么的,一动都没有动。本来以为她只是出去逛街去了,谁知一整天都没她的影子。当然,李小书失踪后学校立即派人去四处查找她的下落,一部分人去李小书家里面去打听,看她是不是回家了,如果没回家,也相当于及时通知起家人,并配合学校进行查找。一部分直接到市区进行查找。由于是周末,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出动了。夹在这件事情中间,卢老师几乎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可能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对李小书,对自己。而李小书的离去不过是给卢老师敲响了警钟,甚至带有某种预言的性质。
好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李小书也没有像某些人想像的那样乐观,他们说不用怕,这孩子还小,估计只是一时怄气,很快就会主动回来的。李小书的家人急得都快发疯了,他们来学校找了不知多少趟,哭着喊着要学校快还他们的孩子,可是学校领导也没办法,为此几乎说尽了好话,说你们不用急,急是没有用的,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们接着去找你们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给你们一个明白的交代。
李小书的离去在校园里被炒得沸沸扬扬,而且褒贬不一。一时谣言四起,谁也不知道哪会儿是真的哪会儿又是假的,就像是前两年学校发生的地震,确切说是山东枣庄发生的地震,我们这边只是稍微有了些震感,并无大碍。当时我们都在上课,感觉课桌和楼房发生了不算太大的震动,我们对这没经验,倒是我们的王老师突然一个人跑了出去,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眨眼工夫,他又跑了回来,大声喊了句:快跑,要地震了!然后又没了人影。我们这才开始纷纷拥挤着往教室外面涌去。楼梯上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这时谁也顾不得谁。有人被挤到在地,后面的人径直从倒下的人的身体上面踩了过去,有人在大喊大叫,模仿方老师的话说,像国民党的残军败将,但是事实上这比国民党的残军败将还要糟糕: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秩序可言。有人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去,有的身体羸弱的老师也被冲倒在地上,皮鞋被踩破了一个洞。等到人都跑到楼下去了之后,我们才看到我们的地理老师正不慌不忙地从楼梯口走下来,他面带微笑,而且很明显地带有些高傲和轻蔑。本来么,他是教地理的,对这样的事情再熟悉不过,所以他根本用不着紧张,因而反过来还要蔑视我们这群胆小怕事愚蠢无知的人,在这次拼命逃命的事情中,恰恰暴露了我们的作为人自身的劣根性。之后,从二楼跳下的那个学生腿被摔断,因此住进了医院,还有那些被踩伤的女学生和老师,有个女生被踩成了重伤,差点没命。如果事情只发生到这里,我们倒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问题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以后的几天,在四楼的学生在教室里拼命跺地板,拍桌子,制造地震的虚假气氛,但是在下面几层楼上课的学生就不知内情了,他们都以为又发生地震了,于是,拼命地往教室外面跑。整个学校的人大都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一有点动静,我们都会注意,并且准备随时逃命。要不是后来学校领导专门澄清了这件事情的真相,而且警告我们中间不要有人故意制造紧张气氛,不要四处散布流言,我们的这段地震风波才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