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青春泪流满面

上官潇潇>>青春泪流满面

前传

记得大概是在99年的春天,也就是高一的下半期,一个星期一的晚上,10点左右.我从家里跑了出来,挂着adidas的黑色挎包,里面装满了教科书和参考书,沉甸甸的,随着跑动一上一下,压得肩膀生疼.穿过一条卖大量批发物品的夜市,沿着一条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小河,抹黑走了10来分钟--就算到现在我也不能明白当时的想法,倘若是现在,我是万不可能去冒变成落汤鸡的风险的.然后翻过一处建筑工地便到了被我们称为"恐龙之家"的小街,其实准确的说,这不能算是一条街,充其量不过是一条大一点的巷子,两边的墙上被涂满了所谓的"都市颓废艺术",几个零乱的垃圾桶歪歪斜斜地靠在路灯脚下,再加上一个冒着青烟的烧烤摊以及被艰辛的生活折磨得在青烟后面张着大嘴睡眼惺忪的老板.这一切便似乎是黑夜笼罩这条街后的真实写照.其实能带给这儿活力的只有街口有五彩灯光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叫做"极限"的网吧,一个是叫做"彩虹"的酒吧.那晚我的目的地便是这座酒吧,因为我答应过小B晚上会去那儿找他.

酒吧里面很热,虽然有空调,但依然显得气闷,老板是一个精干的中年男子,喜欢淡蓝色的棉布衬衣,光头,下巴剃得发青..里面不大,可能有160平方米左右,但却很整洁,被装饰得带有热带雨林的气氛.那时的小B正坐在一张棕黄色圆台后面,面前放着一听可乐,正对着酒吧的玻璃门.这是他最喜欢的位子.

小B是我的哥们儿,非常好的那种,认识他是在初二那年,那天中午我和他在一个网吧打C&C,然后我赢了,他怀疑我作弊,我说我没有,他不信,那时的我们完全陌生,可能也和年龄还小有关系,反正最后都激动地打了起来,在网吧老板以赔电脑为要挟后,才不得不停手.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的情景,两个14岁的,还可以被形容为幼稚的男孩,都怒气冲冲地质问对方所在学校的名字,大有准备日后打击报复的趋势,却惊讶地发现其实就是同级的校友.那时的尴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以后相互间的笑料,细细想起,那次遭遇似乎便是我们友谊的唯一理由,简单,但很坚固.

当我回忆这些的时候,便不得不提到有关于学校的事情.就我的观点而言,一般的,抛开大学不讲,中小学的教育体制仿佛割舍不下统治了中国近两千年的封建主义,大有将其继承并挖掘潜能的历史责任感.于是便以班为"国家",班主任为"皇帝",科任老师是"皇亲国戚",再以科举考试般的应试教育为标准,选出一批"大臣",镇压劳苦大众.

但可惜的是,现在这种现象不再统一,在很多职高里面,由于没有高考这个杀手锏,"皇帝"的圣旨便少有人理会,学生们却有"法国大革命"的风范.闹得学校根本管不住.此消彼涨,我和小B所在的便是一个君主制异常严密的学校.老师经家长授权后,肆无忌惮起来,仿佛讲台下面的几十个人都是他的犯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想来学校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进去时几乎都是同样的人,怎么出来后便会有人被称为"废物"呢?于是我们便常常埋怨起来,咒骂那些该死的考试.

但很快,我就妥协了,虽然不满意,但却依然不得不去做,毕竟那时还只是单纯的初中生,大人的打骂还是很管用的.小B却不同,由于乔课太厉害,不管怎么样也来不及,中考结束后,我考到了本校,而他却去做了一名职高生,记得那时我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想他真是不幸.却不想他看着我时,眼中的怜悯多得包也包不住.结果就是让我认识到,所谓的幸运是有立场的.

那天晚上小B给我介绍了很多朋友,一些和他浪迹于街头巷尾的兄弟们.小B算他们的老大,听说我是小B的好友,巴结得不得了.其余的事情便模糊起来,只记得那晚小B他们包场,而我就在那儿昏睡了一夜.早上醒来后昏昏沉沉地回学校上早自习.

在我那所高中读书的人,基本上都是属于不用上学都能进大学的那种,再加上校长那100%升学率的承诺,使得大部分学生显得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某日听小B说起,社会也是一所大学,名曰:社大.才明白人人能进大学的确切含义,校长诚不欺我也.

高一那年,我15岁,一个长大未成人的年龄.

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到中国人口过多这个问题,然后便深入到伟大的计划生育政策,接而发现独生子女众多的原因.最后才恍然大悟到我读书如此辛苦的根源,乃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所为.总之,我的父母寄予我很大的期望,并在我性别还不清楚时就单方面对我前30年的人生做出了很详细的规划.并以强制执行的方式来塑造他们的后代.算到高中毕业我也就18岁,也就是说至少前18年是成功了,用百分比算一下,刚好60分,及格.这个结论让我大出一口气,并自欺性的认为苦日子到头了,殊不知现在的百分制里,95分算忧,80分才叫及格.但可惜接受应试教育太久,不能举一反三,没有想到这个结论不仅仅适用于考试的范畴.还可以包括其他.

而小B便潇洒了很多,他的父母工作繁忙,所以常年在外,对儿子的关心,也只能体现在每月不菲的生活费上.至于他的学业便无暇顾及,只能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教一番.但那个年龄的中学生,大多叛逆,对那些无聊的说教,都懒得理会.小B在进入职高后,便览上一群背景相同的哥们儿,放学后无所事事地到处游荡.或穿梭于各中小学校门之间.但也时常会到学校来找我,穿着很醒目的前卫服装,散漫地走在穿清一色校服的学生中间.目不斜视,一副很刁的样子.但他从不拉我入伙,并用很颓废的口气说:"你是要好好念书的."我当时就想,你小子什么时候正经起来了!

不过要说念书,那时还真无所谓,成绩不好也不坏,就在20多名徘徊.用老师的话说,就是清华北大只能看得见,浙大,交大跳一跳也许碰得到.后来得知这种说法有一些夸张的成分,但也说明我的成绩还是属于能和老师搞好关系的范畴.至于老师看我不顺眼的原因,便是我天真地以为成绩就是一切而忽视了要听老师的话这个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恨,或者冤屈之类.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上学迟到,而被罚站的时间却总是和考试名次成正比.当然,这种惊人的巧合也往往体现在其迟到理由是说谎的可能性上.当这些偶然出现的巧合量变为必然后,我便对那些毫无价值可言的教诲显得不以为然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自以为是深得中庸之道,总能在老师发誓要教训我之前平息事端,全身而退.说穿了,也就是忍耐,偶尔会有一些象征尊严的小抵抗,只不过最后却总是低头认错.毕竟身上带着父母对我的全部期望,毕竟高考是当时唯一的出路.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委曲求全.但后来有一件事情让我和那些委曲求全彻底决裂.并改变了我坚持了10年的生活方式.后来想起,就那一件事情的严重性而言,其实还属于我能忍受的能力范围之类,其侮辱性也排不上前5名,至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果,就我个人认为是当时心情不好的缘故.

那天早上,我犯了个错误,用班主任的话说,就是我"又迟到了",但让我纳闷的便是为何在他拦住我之前几秒钟的功夫一个和我一起上楼的女同学却安然无事地进了教室,我之所以让那位女生先走一步,是为了防止班主任产生误会,进而乱点鸳鸯之类.不想,我刻意慢下的几秒钟时间,却成了我迟到"五分钟"的证据.在接下来10多分钟的"教育"中,这个沾沾自喜的家伙自以为文学水平很高的样子,将我和一群动物在行为特征上做了很深刻的类比,大概是狗熊之类.而我也只有在旁边一声不响地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总之,在他颇有成就感地结束说教的时候,我已经恨不得像那头狗熊一样吃了他.

然后他问道:"今天为什么迟到?"

"我自行车漏气,补胎耽误了."

"好,你跟我下来."

就在那个时候,很明显的,我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于是我便随着他到了楼下的车棚.

"哪辆车是你的?"他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用手指了指,于是,一切都如我所预料到的那样,他走过去很娴熟地拔掉自行车的气门芯,然后拨开外胎,将红色的内胎扯了出来,接着,将车胎内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而我当时就站在他的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就在一瞬间,我脑中竟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家伙如果不教书可以去修车.最后,他站起来很得意地大声嚷到:

"哪儿有补过的痕迹?哪儿?我就知道你在说谎...."然后,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说教,就如发散思维一般,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后来回想那时的场景,当这个得意的家伙满足于那些陈词滥调的时候,我被着手,耷拉着头,做出一种能让他心理上满足的姿势.而头脑里却一片空白,有时又变得浑沌一片,好像在努力寻找一个影子,但却一直没有轮廓.又像是从悬崖上落下,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看着周围的景物极快地向后退去,地面越来越近,却绝望地连声音都叫不出来.至于他说了些什么,根本无法记起.只记得最后他叫我走的时候,我无不讽刺地对他说:

"这辆车不是我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转过身,径直向校门口走过去,接着用跑把学校甩在后面.身后有一些声音,不过,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给小B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去找他,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于是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过着另外一种生活.白天在学校,基本上是一个不捣乱,学习还过得去的家伙.身边有一大堆朋友,却和班主任格格不入.那件事情也没有闹大,毕竟私拆学生自行车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总之他便对我不理不问,朋友们开玩笑说,他是把我"放弃"了.每到这时,我就想,我还懒得理你呢!然而到了晚上,或者是节假日,我便没日没夜的和小B他们混在一起,到太平洋玩儿跳舞机,在会展那玩儿斯洛克.在网吧里上通宵,和大堆大堆的网友见面,当然,还有在"彩虹"酒吧里喝酒,打牌.至于家里面,父母那时也经常出差,我再编一些诸如补课,上晚自习之类的借口,便能很轻松的过关.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几乎到了快高考的时候.

就算是现在,我也偶尔会很怀念那段时光,大概是在高二的上学期,对于城市里的新兴一族来说,跳舞机是当仁不让的时尚代表,城市里很多的"超哥"."亮妹"都对它分外着迷.那段时间,我们最大的爱好便是跳舞,伴随着重金属摇滚的节奏,我们近乎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把青春的活力尽情地发泄在那只有一平方米大小的舞台上,让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庞流下,再用一个360度的急速旋转将它们挥洒出去.在浑厚的重底音和围观者的喝彩中,我们将"sexyplanet"跳的满天perfect,闭上眼也能把"celebratelight"舞成SS.那样的日子是快乐的,至少那时我这样以为.当我们舞地如痴如醉时,早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接着就去喝酒,一群人在深夜的街道上手舞足蹈大声地嚷嚷,发出兴奋的尖叫,在酒精的刺激下,追逐,狂打,嘻嘻哈哈开着一些无聊的玩笑.每当有神情紧张的路人在我们身边匆匆走过时,大家便装出一副诡异的表情,并朝他们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偶尔碰上路边正在亲密的恋人,我们便更是围成一团,沙着嗓子,唱那些在网上学到的地下音乐,或者哈狗帮的说唱.吓得那些恋人们夺路而逃.看着那些慌乱的背影,我们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发出怪异地尖笑.最后,无事可干了,便犹如一滩烂泥一般,又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在一片晕旋之中,有时,我们会突然被深夜的冷风惊醒,感觉先前的激情与活力都随着汗水慢慢地流出身体,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便蹑足而来,渐渐占据整个躯体.我和小B互相靠着对方,突然便没有了力气,眼中一片茫??

有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已经变成了混混,也就是所谓的烂仔.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尽然,毕竟我没有和小B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诸如打架之类.但我知道小B他们做过,只是他不想我看到,更不会让我参与.需要我做的,就是玩儿,在尽情地放纵之后,再回到学校做一个乖学生.但也并不是没有什么麻烦,至少因为我而引起的事端也是有的.记得应该是高三的时候,那天晚上我们又在"彩虹"酒吧聚会,小B和他的兄弟们在打牌,喝酒.而我,却由于第二天要考试,只好坐在角落里,就着低矮的圆桌赶数学作业.其实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毕竟学校的功课很多,有一些课业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完成的.每到这时,小B就会让兄弟们不要吵闹,让我在旁边自己看书.我记得当时应该是九点左右,我正在解一道二次函数的论证题.只记得酒吧的玻璃门打开后,进来几个人.接着就听到后来被我们称为野鸡(其实他自称为"山鸡",我想他是古惑仔看多了)的家伙的声音,带有一种特有的很尖的音调:

"呵!快来看哦,居然有人在用功学习.哈.....小弟弟,看什么啊?.....代数,噢!你他妈很刁嘛!居然是S中的,怎么?好学生也要来混阿."

我抬起头站起来,一把从他手中把课本夺了过来,然后看着那张臭脸,说道:"关你刁事!"

然后他狠狠地骂了一句,两个人随即向我靠了过来.

以后我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总不能确定当时的心情,是激动,害怕,或者其他.但现在我想应该不会是害怕,因为那三个家伙围住我的时候,小B和他兄弟们也差不多把他们围在里面.人数上我们有绝对优势.

"怎么,人多就了不起阿?"野鸡脸上的肌肉很不自然地抽动起来.

"滚出去!"小B提了提手上的啤酒瓶,摞起袖子,一脸的玩世不恭.轻蔑地说道.

"好,你们有种"说完这句话后,野鸡和他那两个小弟灰溜溜地窜了出去.

然后,他们又像没事一样,继续打牌,喝酒.而我却一时回不了神,脑子里全是小B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那个时候,我很羡慕他有那样的表情,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洒脱.突然,一种深深的恐惧向我袭来,就如潮水一般,很快将我淹没,那一瞬间,令我几乎窒息.小B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道:"这?别理他就是了."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我和小B两人在网吧打游戏,出来后已经快10点.然后我们就讨论到哪儿去宵夜,边走边说些无聊的话题.当我们走到"彩虹"酒吧的门口时,发生了一件令我终生难忘的事情.那时应该是10点半左右,之所以我能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无非只是为了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以至于其琐碎的细节在我脑中久久挥之不去.事情的起因是由一个女孩子引起的,准确地说是我和小B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和我的关系便是一年的同桌,再深入一点便是我很喜欢她,但打死也不承认的那种.

曾经一段时间里,小B针对我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态度大发牢骚,且给我讲了一些诸如"追女孩子脸皮一定要厚"或者是"喜欢的话,如果说出来就有50%的机会,如果不说,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之类的名言警句.甚至出卖一些亲身经历做活体示范.最后看我实在不开窍,便叹口气装出一副非常惋惜的模样.其实听了他的话后让我着实后悔了一阵子,并信誓旦旦地决定上高中后一定要将她追到手.然而事情却和想象的大相径庭,因为每次和她说话时我都会神情紧张,不自觉的就乱了方寸,经常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谋杀时间.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高二上期时更是听说她和文科班一个男生好上了,我便彻底断了那些念头,想都不愿意想.

当时正好她一个人走进酒吧,我和小B随着他跟了进去.在我的概念中,像她这样的淑女到这种地方来是不合时宜的,但我也只能想想,并无权做出什么干涉.看着她要了两瓶啤酒,一个人坐在了角落里的那个位子.我们便决定过去打个招呼,毕竟是同学,一起喝几杯也是自然的事.于是我们三个人便坐在一起聊一些陈年老事,无非是关于过去的同学或者老师之类.偶尔发出一些干涩的笑声,然后借着空当喝酒.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女孩子喝酒也那么厉害,总之,就在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时,她面前的酒瓶子越来越多,而我和小B却基本上没怎么喝.

小B问道:"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突然间,一种很尴尬的气氛围了过来,那时候她已经是满面通红,头发也凌乱地遮住了那双大大的眼睛,但我却依然清晰地看见两颗明亮的泪珠在重力的作用下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掉了下来.

随后她给我们讲了很多,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原来那小子是个花花公子,仗着她老?钟星?背着她到处乱混,经常和学校里的一些女生传出不清不楚的小道消息.而她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地接到一些女生打来的骚扰电话,甚至是威胁.总而言之,她已经被折磨地心律憔悴,灰心失意,伤心透顶.

当她流着眼泪,近乎语无伦次地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看着她那不断哆嗦着的瘦弱的身体,一股巨大的伤痛立刻涌上了心头,脑海里面不断地闪烁着:这是我最喜欢的女孩,这是我最喜欢的女孩....我记不清到底发呆了多久,那时我眼前一片混乱,连发表一些声讨的力气也没有.最后,还是小B扶着她,叫了一辆TAXT,让她回家.

"你打算怎么办?"小B问道.

"废了那小子!"

"什么时候?"

"明天!"

"好,就明天!"

于是,在我高三的时候遇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学校决定开除我,理由就是打架斗殴,造成级坏的社会影响,但最后通过熟人的关系打通了校长,给了我一个警告记过的处分,才算摆平此事.而在同学之间却不断流传着我那天的"英雄事迹",那天中午,他们的确看见我和小B带着十多个兄弟在校门口把那个公子哥儿堵了下来.

后来我们把这小子拽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然后把他围在中间.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早已是脸色苍白,虚汗一颗跟着一颗地往下流.他哪儿见过这种阵势.看着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感觉非常好笑,他真是可悲,没用.一种厌恶的感觉随即侵袭过来,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堆狗屎!

一顿暴打自然是少不了的了,我和小B站在旁边,看着这小子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断喊着求饶.心理顿时充满了复仇的快感.昨晚积压在心里的怨恨也渐渐地消散开去.不禁想:为什么她会喜欢这种家伙?

很快,这小子便不行了.如一滩散沙一般瘫在地上.小B过去警告了他几句,再顺势补上几脚.总体来说,那天我们表现得很"温和".只是轻轻的教训了一下,这个废物一样的东西,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是值得可怜的.

我们转身往回走,小巷的门口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看见我们大摇大摆地出来,很刁的样子,立刻像躲避瘟疫似地,四处散开.

在四散的人群中,我看到她也站在那里,满头大汗,很明显是刚刚跑过来的样子,大概是来看我如何帮他复仇的吧.那时,我脸上堆满了得意的表情,径直向她走了过去.我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然后从她那张可爱的小嘴里面吐出两个字:流氓.

后来,我们一群人便稀里糊涂地回到"彩虹"酒吧,我实在不知该用一个怎样的词语来准确地形容当时的情景,至少那时脑中一片混乱,复仇的喜悦早就烟消云散,只是很机械地随着一大群人走,所以应该算是稀里糊涂吧.

然后便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喝酒,喝了很多,直到昏睡过去.

大概到了九点多钟的时候,小B说:"出去走走吧."

我答道:"恩."

夜晚的冷风如黑色的精灵一般,在穿过我们脸狭的瞬间,也带走了所有的疲惫.剩下我和小B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我们好像都各有心事,一路上一言不发.偶尔会有辆卷着冷风的汽车从旁边经过,利用发动机的噪音将周围的寂静撕得粉碎.

"还记得为什么叫这儿为'恐龙之家'吗?"

"废话,谁叫你每次见网友都选在这个破地方."

"谁叫那些人都长得像恐龙!能怪我啊!"

"你明知是那个模样还见?伟大的男人!有魄力!"

"去死啊...."

"呵呵....."

不清楚到底走了多长的时间,大概过了5,6个街区的样子.一群人从我们对面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发出很多下流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很尖的音调.很明显,是野鸡那伙人.当时我就想,妈的,居然遇到这些混蛋!更加倒霉的是,他们也发现了我们,在相隔10多米的距离时,两边都停了下来.那个时候,我把两只手握得紧紧地,感觉手心里大量的液体渗了出来.我没有看小B的表情,我想,他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再刁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逞英雄好汉.然后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我的大脑中闪现出了两句话.第一句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

材烧",第二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时,我第一次最真切地感受到了语文学习带给我的好处.小B也想到了同样意思的东西,大概是诸如"跑得快是英雄,跑得慢是狗熊"之类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口水话.否则为什么我和他同时转身开跑的时候,他的启动速度一点也不亚于我呢!

我撒开了腿,觉得从来都没有跑过那么快,耳边充满了呼呼的风声,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伴随着紧跟背后的那一窜脚步声,巨大的恐惧涌了上来.到后来,两只脚越来越沉,小b也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当时我想,可能这次真的完了.

但幸运的是,在第4个街口处,一辆出租车下了客后停在那里,我俩窜了上去,汽车立刻发动,转眼便把野鸡那伙甩地远远的,心想,总算是逃过一劫.

我们让那个司机随便到处遛遛,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恍然间我们发现,这个城市似乎没有一个属于我们可以落脚的地方,时间太晚,家是不能回了.网吧里那混浊的空气也让人觉得厌倦.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眼前列队退过,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重回体内.感到的是一阵阵无穷无尽的空虚......

那天以后,我便一直处于一种呆板,郁闷地状态,整天抱着书本复习,买大堆大堆的模拟试卷,背一些很长很长的单词.那时已经快到一诊,学校的功课,试卷也多得疯狂起来.生活的节奏随着考试的临近变得越加紧张,仿佛呼吸也凌乱了起来.我来不及去思考什么,没有目的地去坚持.整天只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是的,那段时间是黑暗的,一片漆黑.

只是在周末的时候,我会到"彩虹"酒吧去,坐在以往的角落,听小b和他的兄弟们胡扯最近发生的一些闲事.再随着他们发出些沙哑的笑声.用酒精将早已麻痹的神经系统重复地摧残.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一诊考试的结束.

一诊的结果还算不错,基本上没有让人非常失望.那天下午我兴致很好,在酒吧里和兄弟们闹了半天.然后小b说:"你们慢慢玩,有个网友约我,先走了,是个小mm哦!"

兄弟们随即便开始起哄,在笑声中小b回过头给我打了个招呼,又是那一脸的玩世不恭.我笑了笑,无可奈何的向他挥了挥手.然后他就走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是一个兄弟告诉我的,那天约小b出去的网友其实是野鸡的一个马子,小b起码被30个人围了起来,等后来兄弟们去找他时,他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听说好像肾脏出了些麻烦,再加上有点脑部积血.人就那样昏了过去,很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后来,这里的医院没有办法,他爸就把他带北京去了.很快,一切都在一个星期内就全部搞定.而那个星期我还在学校里埋头苦干呢.听他爸的意思,大概以后不会回来了,反正基业也在那边,不用回来了.

在我听到这些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说实话,简直就不能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小b走了,没死,但大概以后也见不到了.突然之间,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谁的恶作剧,怎么那么快呢?除了那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大概就没剩下些什么了.心里便喃喃的骂到:他妈的,搞个屁阿!

到小b家看了看,铁门紧锁,敲了几下,什么反应也没有.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但似乎有什么也没想.记忆力混乱一片,支离破碎.....

几个月后我去参加高考,再几个月后我写下了上面的文字.

我依旧记得高一那个星期天的夜晚,我独自从家里跑了出来,背着adidas的挎包,包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教科书,参考书,卷子.那是父母,老师们对我寄予的期望,也带着我曾经美好的理想,在穿过那条散发着腐臭的小河时,我是否将它们丢弃了呢?

日后我在一篇小说中看到这样一句话:"曾经那些绚丽的梦想现在哪里,我是怎么样奢侈地将他们忘记....."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价值观来评价以往那些日子,有时我甚至怀疑那些刻在脑海中似乎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是否只是无聊青春期里的一些幻觉,但我却总想起小B,还有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那是曾经我想拥有,却一直不曾得到的东西.也只有在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的确存在过,只是那时的激情早已烟消云散,伴随着幼稚的过去,作为青春的一部分被永远封存在混沌的记忆里.

是的,我把最有活力,朝气的16,17岁丢在"彩虹"酒吧的那个角落里了,小B走的那天,我忘了把他们捡起来.....

青春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