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爱她,无怨无悔-爱是一只不祥的鸟

无比失望,非常沮丧,木然地往单位走。

回单位的路上,给郑风打电话。

听她说话的语气和沙哑的嗓音,知道她已消气,似乎正哭得昏天黑地。

她又道歉,说以后再也不误会我了,再也不会了,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没法再怪罪她,和她简要说了说面试的情况。她哇呀呀怪叫,骂了一些事、一些人,然后极力劝我离开这个单位,回到她身边去。她说,“我们可以过很幸福的生活”。她还说,珠珠你出身贫寒,你的家庭不能给你资本,凭你的才干如果不走仕途,你会很成功的……

“上午你和林宇说了些什么?”我更关心这个问题。

“没聊什么,我在电话中骂他一顿,把这个老乌龟快气得吐血啦。珠珠别怕,以后他再欺负你,我就帮你出气!”

“唉!你还嫌不够乱啊?”我又生气又害怕,“你是跳蚤,咬一口就跳了;我可是虱子,跑不掉,只能被他们抓来出气……”

“乱就乱吧,我只想你尽快离开那里,到我身边来。你太笨、太傻了,你根本不适合官场!”

“你不是‘押宝’在我身上吗?这么快就放弃了?”我问她,不明白这语气是想嘲讽她当初看走眼,还是想激她停止瞎胡闹。

“宝贝,你是最棒的,他们只是嫉妒你!你不要怕,你一定行的。”

“我累了。想辞职,换一种活法。”

“那……你到我身边来吧。”她说。

“去你身边,我能干什么呢?”

“到报社当记者,当编辑,或者在家写东西……”她说。

“和你一起喝西北风啊?”我反问。

我是穷怕了,也不想过穷日子。基层几年的穷困,把人性都扭曲了?

时而听她讲,时而还要安抚她,先让她平静下来,回到单位还不知林宇会干些什么。

一见面,林宇却没有发火。而是让我到单位的地下会议室去,他要和我谈谈。

地下会议室空间不大,灯光昏暗。他已等在那里,屋里香烟味很浓,看来他待的时间不短了。

我走到他面前,告诉他:“面试结束,我落选了。”

他抬起头说:“这就对了。你若考中,天理难容。”

我愤怒了一下,又努力平静下来,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和我谈话?为了掩人耳目?又是‘为我好’?”

“为了你的安全。——在这个会议室,说到你那些丢人现眼、令人恶心的事,你不至于夺窗跳楼。”

沉默。

他先开口:“今天上午,我和郑风谈了很多。看来她说的是真的,我很痛心。为你感到可惜!”

我很真诚,也很客观地说:“林处长,不管你们谈些什么,我敢肯定你们之间还有些误会。事实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糟糕,给我一点儿时间解决,好吗?”

“小萧,能有今天不容易。而且,你那么勤奋好学、聪慧能干,可以说是前程无量。你怎么会……会这样呢?”

“你是说性取向?”

“如果你从北京、上海大城市来,你好这一口,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是农村人,父母是农民。你又支边三年,在那么个小镇,你怎么会学会这么变态的活儿?”

“林处长,既然话说到这一步上,我承认和郑风的感情。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给过我希望。到省直之后,我越来越意识到和她有难以逾越的分歧、差距,可现在她处于困境,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想帮她走出来……”

“你还是想和她继续?”林宇又要生气。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坐在沙发上,感觉累得很,桌上有一壶茶,也有几个小±子。我倒茶,一杯接一杯地喝。

林宇坐在那儿沉默,过一会儿,他抹起眼泪来,很心痛地说:“小萧,你是难得的人才;是难得的后起之秀。可是,如果你不改,你完了。你肯定完了。”

我一阵心慌。这是我最害怕的结局。可是,我还嘴硬:“林处长,郑风确实目前正处于困境,其实,无论什么感情,都是美好的,积极的。如果她不是神经质,做事不这么冲动决绝,原本可以是美好的。”

“你还是舍不得放弃她?你的事业、理想、家人,你的未来,你的前程,都不如她的变态更吸引你,对吧?”

“不是变态。”我纠正他。

他又抹了一会儿眼泪,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眼泪啪啪掉:“我这辈子没跪过天,没跪过地,除了跪过爹娘,我就给你跪了!小萧,答应我,和她断绝关系,好好做人,重新开始吧!”

我的眼泪也下来了:“林处长,你这是干吗啊!”

他跪着不起,“你什么时候答应和她分开,我就什么时候起来。”

我一跺脚,艰难吐出几个字:“你起来吧,我答应你。”

他不相信,还不起来,泪眼婆娑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开始的?”

“不要问了……”

“她是流氓,是变态,而你,是正常人,你有正当的职业,有美好的前程,离开她……”

“她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我也许会离开她,但不会因为职业,或者所谓的前途离开她。”

“那你想干吗?”林宇问。

“你先站起来,我告诉你我的决定。”

他慢慢站起来。

我一字一顿地说出我的决定:“我不想和她分开,起码现在不想。”

他猛地把桌上的水杯子打到地上,暴?道:“工作,你的变态女老公,你只能选择一个!”

“工作和她,冲突吗?”我反问。

“省委机关出这种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如果部长知道了,恐怕都会引咎辞职的!”他肯定地回答。

“好吧,我会选择一个。”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我办辞职手续。”

他有些泄气,忽又愤怒地说:“萧凌,你真狠心啊!我这辈子跪过谁啊?你就这么不识抬举?你完了,你这辈子完了!这是你,也是你家人的耻辱!你会后悔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笑了,对他说:“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那张红红绿绿的机票,将是我走进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我抚摸着它。

一手拿着机票,一手打手机告诉郑风,我就要到她身边了。

她先是惊讶,旋即欢呼雀跃,问了航班班次,她说保证在我走出机舱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

我开始收拾行李。

你相信天意吗?你明晓偶然性与必然性的深层联系吗?

我漫无目的地想像未来时,一条陌生而新奇的道路,在眼前晃动——红绿相间的山,金黄的油菜花……我自以为是地把生活想像得很简单。

但未及迈出第一步,在关键的一刻,一个电话中止了一切幻想和幻像。

“弟?你有事?”我很奇怪,弟弟很少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姐,我,我这几天在A市和省城的工地上,跑运输。出事了,有好几天了,今天才敢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家里,他们会担心……”

弟弟的声音低沉而伤痛。我蓦地被沉痛和不祥覆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