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爱打来电话,说国庆“黄金周”要去北京,约安欣母女同行。
“你们去旅游,我才不当电灯泡儿,我宁愿自己在家无聊死。”
程天爱笑道:“没老杜的事儿,这次不带他玩儿,就我们仨,你、我,小米粒儿,体现女权嘛。”
“疯子,你是不是可怜我太寂寞,拿我开心?”
“去你的,怎么说话大蒜味儿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实话说吧,这次是有冤大头埋单的,是个书商,我们这些码字的让他赚了不少银子,这家伙可能是良心发现,要犒劳犒劳大伙吧,呵呵。”
“那我更不能去了,无功受禄吃白相啊?亏你想得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符合我身份吗?我带米粒儿去游乐场算了。”
“老土,去游乐场也要去北京的游乐场啊,你要不好意思混场面,我请客总成了吧?OK,就这么定了!”程天爱飞车抢劫似的火速挂了机,弄得安欣愣愣地笑起来。
“米粒儿——过几天妈妈带你去北京!”安欣冲着客厅大喊,压过了电视里猫和老鼠疯狂的叫闹声。
在女儿的欢呼声里,她才忽然想起该问问高凡国庆节是否回来,赶紧去打了电话。高凡不在公司,是个嗓音水灵的女职员接的电话,说是高经理手下的业务员,她说国庆节没假,顺便嫂子长嫂子短地寒暄了几句,听得安欣心里舒坦。
放了电话,她恍惚着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似乎是对高凡的惦念,又似乎不全是,好像——好像她突然对他有些不放心起来了?
安欣心动了一下,马上让自己打消了这种念头。这种古怪的叫人不爽的念头,以前是从不会有的,自从高凡出了那档子花事儿,她的心眼儿也突然小了许多,动不动就乱猜疑,她知道这样挺没劲的。她是个理智的女人,疑神疑鬼婆婆妈妈的心理状态让她觉得自己很讨厌。
她安慰自己要相信高凡,既然已经原谅了他,就不能再自寻烦恼。在这件事儿上,她宁愿把高凡看成自己的另一个孩子,错了,改了,就要允许他继续好好地生活。只在冷不丁的瞬间,她有过一个念头:如果高凡继续欺骗自己呢?她还能再宽容他一次吗?她觉得不能。可她又不能确定。即使这一次的背叛没有发生前,她跟天爱不是也说过对背叛行为决不饶恕吗?可事情一临到头上,她马上就改了主意,一下子变成了爱心大使。
虽然程天爱不知道这件事,可她给安欣掐算过,说像她这样的“白羊座女生”,虽然口口声声不能容忍背叛,可是在面对老公外遇时又总是不自主地犯贱,心一软就放对方一马,而且一而再再而三,一直妥协到家丑成了广告牌,变得路人皆知。安欣虽然不信那些糊弄小女生的占卜游戏,可她还是很害怕这种怪圈在自己身上应验,她只能强迫自己相信高凡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类似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生活会在一个小波折后再次步入正轨。
火车出轨了,第一要做的不是砸火车而是修钢轨,可是,要是火车撞成废铁了呢?安欣不再想下去。她可不愿意那么没完没了地给自己出难题,尤其是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她更不愿意拿假设来自寻烦恼。
她原谅了高凡以后,心里偶尔也是不甘,总是下意识地对这方面的事情多了关注,一心要找出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
看了不少书,又借助身边人的经历为佐证,她慢慢总结出一个“规律”:感情不经磨劫是很难圆满的,红杏不出墙,又怎知外寒内暖?这本来是高凡为自己辩白的理论,后来她居然慢慢地有些接受,大概也是因为这理论最终让她为我所用的缘故吧。所以她越来越心安理得于曾经给了高凡浪子回头的机会,如果那一次她睚眦必报,生活可能就会一团糟,脸面没了,“幸福”也没了。她开始欣赏自己的智慧。
女人要比男人更坚定更宽容也更多地具有智慧和技巧,因为男人是需要女人培养教化的——这不完全是她的观点——程天爱在她的小说里不断宣扬着这种论调。程天爱相信女人是比男人更完美善良更高尚纯洁的动物,而男人大多只是一摊臭狗屎,屁也不懂。
程天爱说:那些外遇中的男人,之所以能吸引其他女人,恰恰是老婆把他教化得太好的缘故,他们不仅获得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又在老婆的教诲中懂得了怎么哄女人开心。所以她说男人的越轨有一半是女人的错,是女人把背叛的资本塞进他们花心的钱包的。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女人太娇惯男人,反而弄巧成拙地替别的女人把他们培养得魅力四射,这就是女人追求完美的得不偿失。
不过,也只有当男人在女人眼里是个孩子时,世界才显得可爱并且有着进一步完善的机会——程天爱的幸福感有很大一部分可能就来自于对木头人杜时明的呵护,虽然很多时候她自己更像个孩子,可她天生有那股照看比自己更傻更弱的“孩子”的欲望。
明知道把男人调教得太好了有危险,女人还是舍得下工夫去冒险,在这一点上,女人是比野兽还勇猛的。
所以,幸福就是舍得装傻的幸福,幸福就是找好了位置的幸福。因为让每个人感觉舒坦的位置不同,所以个体之间的幸福是无法进行量化比较的——这个人的幸福也许靠厮守或垄断,那个人的幸福也许靠虚荣的外在,还有人的幸福也许只是靠自欺,谁比谁更幸福?没法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