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送走了赵书记和周书记之后,全安又来到仓库。仓库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一个人影。全安没有进去,而是绕到仓库屋的后面。后面有一爿茅棚。茅棚的四周用篾垫围扎着,看上去像是堆放农具的杂屋。全安推开角落里的一扇柴门,里面坐满了人。屋子很暗,很窄小,充斥着汗臭和旱烟混合的气味。一盏小油灯,举着一颗灯豆,昏黄的光亮照着一张张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黯淡和消瘦的脸。村主任正拿着一张纸让大家签名,然后又让他们在签名的地方按上一个鲜红的指头印。全安对村主任说:“你们按计划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好
,我现在就去当阳坡村,然后去茅山冲村。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赵书记和周书记已经到我们乡里来了。看何委员那样子,明天有可能把他们带到茅山冲村和当阳坡村去的。”
村主任说:“你先签好名,盖好指头印,你就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全安说:“我和当阳坡村的刘支书可能还要到里面几个村去一趟,莫胡子他们被弄走的事情里面几个村可能还不知道,又不敢给他们打电话。那个严卉是个女妖精,死死地抱着顾家好的大腿不放,给我们转电话她肯定会怀疑,我们的话没说完,顾家兄弟倒先知道了。刚才县委赵书记已经明确表态,说他不干预公安司法办案,要救莫胡子他们出来,只有采用另外的办法了。”
村主任说:“如果有什么别的情况,要及时告诉我们。”
“你下午把这个东西弄好,要弄双份。天黑的时候会有人来取的。”说着全安在两张纸上都签了名,又盖好指头印,就匆匆地走了。
苦藤河乡九个村,除了大岩村和两河口村离乡政府没有多远,一个村在乡政府的下边,一个村在乡政府的上边,其他的七个村全都淹没在大山的皱褶里。据说最里面的老崖村的一些老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山,他们不知道砖房为何物,不知道汽车为何物,甚至连钱也不认得。苦藤河乡偏僻落后,但苦藤河乡的木材却是全县闻名的,漫山遍岭树木遮天蔽日。五年前,也就是丁安仁来苦藤河乡扶贫的那年,他说你们躺在宝山上却穷得叮当响,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没有一点经济头脑,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山上的木材和地下的石头变成钱呀。可是,乡政府办的两个厂子只有一年多时间就垮了,人们说两个厂子是被顾家兄弟和企业办几个人吃垮的,贪垮的,赌垮的,嫖垮的。其实,吃喝嫖赌还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丁安仁,他不过没有他们那样明目张胆罢了。当然,说实话,丁安仁刚到苦藤河乡扶贫那阵,他并不贪,并不嫖,和顾家富、匡兴义、宁占才这样的人混得久了,就被拖下水了,陷进去就抽不出手脚来了,吃不得的敢吃,睡不得的敢睡,伸不得手的也敢伸手了。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意见很大,但老百姓的意见再大也没有用,按丁安仁自己的说法,他的话就代表县委县政府。他说顾家兄弟不错,谁说顾家兄弟有问题也是白说。告状信再怎么往上寄,七转八转就又转到他的手中去了。
全安一边匆匆往当阳坡村赶,一边想,这次可是惊天动地的了,连赵书记和周书记都下来了,趁着这个机会,再烧一把火,不怕他顾家兄弟不倒。
全安气喘吁吁地赶到当阳坡村的时候,没想到茅山冲村的村支书张有财也在刘来春的家里。看见全安跨进门来,刘来春就着急地问他:“竹山垭村的东西弄好了吗?”
全安说:“我是来告诉你们,县委赵书记和县纪委周书记都下来了。上午到了我们竹山垭村,还在我家吃的中饭。”
“他们下来是因为早晨群众去乡政府闹事的事?”
“肯定是,但他们对公安局抓走莫胡子和邓启放几个人并没有显出多少关心,也很少过问抓人的事。我对赵书记说,他却说行政不干预司法办案。到了竹山垭村之后,就要我带着他们挨家挨户地看,挨家挨户地问,他们对苦藤河乡的老百姓还这么贫穷,感到十分吃惊,也非常同情。其他他们什么都不说,也不表什么态。赵书记和周书记临走的时候都说还要走访几个村,看何委员那样子,明天他们有可能到茅山冲村或是到当阳坡村来。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该说的要对他们说,该看的要让他们看。”
“他们不会是丁安仁那样的干部吧。”
“赵书记是个什么样的领导不大清楚。周书记可是听说过的,就是被人们叫做铁面书记的那位专门惩治那些搞腐败的人的纪委书记。”
刘来春说:“还是小心为好,如今一些当官的把自己包裹得很紧,很难让人看出他们的本来面目。他是铁面书记,我们也给他写过信的啊,怎么就没有回音。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办,一是要清算过去的账目,二是要想办法尽快把莫胡子他们弄出来。”
全安说:“计划不变,但要注意策略,注意保密,千万不能让顾家兄弟嗅出什么来,不然,我们的计划就全完蛋了。莫胡子他们蹲在公安局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张有财说:“该注意的要注意,该大胆做的事情还得大胆地做。我看,晚上去市里的人是不是可以不去了。把东西直接给赵书记就是。”
刘来春问全安:“你估计赵书记和周书记他们明天一定会来当阳坡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