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幅画,牧云笙想留存,它却不见了。在一个春季的晚上,他终于画成了它,挂起呆呆地看着,便那样睡去了。
再醒来时,墙上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有过。他呆了很久,没有大叫,没有着人翻遍宫殿去找寻。因为牧云笙想:太美的东西也许就会消失。他在痴狂中完成了这画卷,望着她时那一刻忽然所有的幸福和忧伤都涌上心头,这种心境他无法再体验第二次。所以画消失了,那似乎倒是本该如此。
一切,都真的是注定的么?从母亲的命运,到盼兮的命运,她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切为世间所不容?只因为那传说中的天意不祥?
他在殿中如木人般倚墙独坐,墙外的斜阳照在他的身上,渐渐地移走,暗淡,换成了清冷的星光。
少年的眼中没有神采,就这样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忽然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有什么正在少年的心中激荡开来。他猛地站起,推开了殿门。
门外的天空,星河满天,银辉倾泻,正像那天占星大典时一般。
“你错了……”少年缓缓将手举向天空,“你别想阻止我,我会向世间证明……”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起来,“没有什么上天的旨意,你——根本就不存在!”
像一头愤怒的幼狮,对苍穹发出了第一声咆哮。虽然声音弱小,但仍然是吼声。
26
少年大步走向巨大的瀛鹿台,他的身影在无数台阶前显得那么渺小,但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把它们一级级踩在脚下。
圣师鹤苓清在星台顶上等候着他,他的身后,是流光飞舞的星海。
“殿下,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星辰会向我指示这个国度的未来,殿下,我仍是要再重复一遍上天对你所昭示出的预言,一定记住,不要因为一时任性而去做星命不允许的事情,否则你会把灾难带给世间,你会成为世人所痛恨的人。”
少年轻轻地笑了:“皇极经天派能通过浑天仪预测世上一切,那你能不能预测出,我下面要做什么?”
鹤苓清叹了一口气:“不能。”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人,他们是牵动星辰的人,而不能被星辰所左右。殿下,我不能在你还没有做那些事情之前就阻止你,但是请你明白,你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你再也不可能成为伟大的帝王了。”
“伟大的帝王?秉承天意?”少年仰天大笑,却突然止住,冷笑着说出那几个字,“那就让上天去死吧。”
他大步走向一旁终年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铜鼎,抽出一根火把,然后走向浑天仪旁那十丈高的旗幅,伸手将它点燃。
十二面画着星辰轨迹的长幅巨旗变成了火焰的巨树,抬头仰望,就像是赤龙震怒着冲进星空。
人们在远处观望神圣的瀛鹿星台,发现它的顶端光焰四射,如星辰降落人间,映红天际,不禁全都跪倒膜拜。
少年丢下火把:“上天如果要证明它的存在,就尽管把责罚降下来吧,但是我一天不死,便要嘲笑它一天,我想做的事,它拦不了我。”
十二面巨大的火旗在他身后缓缓坠落下来,像是神使折翅,把火光投向大地。
27
瀛鹿台被焚,圣颜震怒。牧云笙很快被囚禁了起来。人们说,六皇子很可能再也不能走出那个园子了。
那皇城深处幽僻冷寂的园子,被紧锁起来,那个曾才华天纵的少年像是就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就像是深埋在这繁华荣耀帝都最深处的一个蛹,没有人知道有什么在里面孕育。
“盼兮,我会去找到你。”那个声音在暗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