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强奸——”她在此停顿了那么一两秒钟,像是说不出口,这就让骆羽冒出一身冷汗,好在她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妈。”显然,她是在说她爸强奸她妈。骆羽那一颗陡然悬起的心落了地,“你这句话怎么理解?”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强奸两字。
“我没说错,他是强奸我妈。”匡小岚说,“他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经常在半夜逼着她做那种事……”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的呀,我和弟弟的房间只和他们隔着一堵墙,那堵墙形同虚设,是用一块块木板钉成的,隔眼不隔音,他们那边要有什么声音,我和弟弟就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半夜逼着我妈做那种事的时候,我和弟弟就非常害怕。他经常逼着我妈做那种事,就是后来我妈生病了,他也不放过她……”
骆羽没有说什么。
“我妈后来病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整天躺在床上,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可他还是三天两头逼着她做。”说到这儿她开始哽咽,“我有种种理由说明我妈是给他害死的,我也从不怀疑这一假设,因为他是畜牲,他不是人,他要是人的话就绝不会这样,”她开始哭了。“他在一天早晨突然告诉我和弟弟,他在吃早饭的时候才突然地不慌不忙地告诉我和弟弟:你们的妈死了,昨天夜里死的。夜里就死了,他却直等到天亮了等到快吃早饭的时候才告诉我们,还是因为我问他,我说妈怎么还不起来吃早饭呢,他才说,并且说得那么平淡,就好像只是死了一只羊或一头猪……”此时她已泣不成声。
她开始号啕大哭。骆羽没有劝她,也没有安慰她,确切地说他被震惊住了。
“我妈死后,我真的感觉天塌了下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快要覆灭了,要知道我妈是惟一疼我的人……我那时候就感觉我的心已经死了,已经追随我妈而去。”
骆羽看着她,此时她已不再号啕大哭,但她的悲痛并未减轻。
她在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我妈死后,我爸就像没事人一样,没有一丝悔意,也丝毫不作任何改变,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地活着,还是像以前一样经常酗酒。每次看到他喝得醉醺醺的,我就特别害怕,因为我发现他朝我瞧过来的眼神有些异样。”
“是那种猥亵的目光吗?”骆羽不知怎么竟自作聪明地问道。
匡小岚没理他,自顾自往下说:“看到他朝我瞧过来的眼神我就特别害怕,我恨透了他,既然他不把我当女儿看待我也就不可能把他当父亲看待,我和他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很可能也有所察觉,那时候我还希望他改,希望他像个父亲的样子,可惜他依然我行我素,依然没有一丝悔意,他要是能在那时候改正过来就好了,可他就是不肯改……”
骆羽警觉地意识到她还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告诉他,果然,她接下来说道:“我后来看出苗头越来越不对,我跟你说过他是畜牲,我担心,再加上我恨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妈就不会死……并且镇上人也认为我妈死得蹊跷,镇上人几乎都知道他的禀性。”
说到这儿她又停住了,她总是打停,但骆羽已不再焦急,他相信她一定会说下去。
“后来……后来我就和弟弟一起弄了些巴豆霜倒进他的酒里,搅匀,他喝酒的时候喜欢吃花生米,我和弟弟就又特意用巴豆霜给他煮了一碗花生米……”
骆羽知道她已经把要说的东西都说出来了。“什么是巴豆霜?”
“就是巴豆碾成的粉,是一种草药,我们那儿到处都是,有毒。”她说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骆羽没再问什么,他已经什么也不用问了。一时间他们谁也不说话,两人像哑巴那样默不作声。后来还是她先开口,她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完。“我原先跟你说我爸是开车摔死的,那是骗你的,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
骆羽没吭声,他什么也没说。匡小岚试图再次偎紧他,紧紧地贴着他,可他表现得很漠然,他只是任她贴着,不再像原先那样亲热地搂住她。对此匡小岚也意识到了,但她仍然把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可怜巴巴地贴着他,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眼里在使劲流泪,都流在他肩胛那儿,很是黏滑。
她想恳求他别对她这样,这可是她最后一晚跟他睡在一起,但她试了好几次,都说不出口。她只会流泪,不哭,只会任由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也不知流了多长时间。后来当他起身下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流泪,因为他肩胛那儿已经干了,她流出的泪水都给他的体温蒸干了。
他是去卫生间小便的。等他重新回到床上,她的情绪已有所稳定。应该说从停止流泪那一刻她的情绪就开始稳定了。她已不再像刚才那样贴紧他,而是和他一样平躺着。她注意到他没有关灯,他起身下床的时候把壁灯打开了,但是重新躺到床上他没关掉。“坦率说你给人的感觉像是有些秘密,这不光是我对你的印象。可我相信包括我在内,谁也不会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件事。”他慢吞吞地说着,但她没有回应,她只是干躺在床上,躺在他身边,两眼很是空洞地瞅着对面墙上那个过早贴上的红双喜字。
“所以你就带着弟弟逃到了上海是吗?”
“也不能说是逃,我们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永远地离开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