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赴锚地现场取证

临行前，夏侯健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例如儿子的骨灰如何安置？那天在海狼之家，那位热心的老港长建议在美国为碧叶买块墓地，被他当场婉拒。本想把儿子的骨灰带走，后来思而再三，又不禁感到茫然。带走又将落葬于何处？岂只是儿子，还有妻子的骨灰，又将如何安置？总不能一家三口，最终难得团聚吧？带回台湾吗？不是不可以，但台湾又终究不是自己的根。这个多年来始终在回避着的问题，现在已不容回避。何况，此次返台，又抱着与马坚白以死相拼的决心。最终又将是何种结局，又有谁能够预料呢？

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终于做出来了。这天，他打电话给老港长，约他见面，说自己又改变了主意，请他在海狼之家附近的那个公墓，为夏侯碧叶买一块墓地。另外，将来如果是林水或其他的什么人，找他来要求起坟，将碧叶的骨灰迁到其它地方，也要请他帮忙完成。

“OK！”老港长说，“只要我在，你尽可以放心你的儿子。我忘了告诉你，我曾认他做干儿子。”

“是吗？”夏侯健伤感地说，“关于庄敬号的海难资料，也希望你能帮我拿到手。”

“这也没有问题。不仅现有的材料，我能提供给你，就是将来你需要我到你们国家的、甚至国际上的海事法庭去作证，我也会乐意为你当庭作证的。”

夏侯健又说，离开美国之前，他很希望能到庄敬号上去现场取证。这一点，也希望老港长能提供最大的方便。

“时间由你定。”老港长爽快地说，“一切手续由我办。”

“明天怎样？”

“我会尽力的，你等我的消息。”

转天，天气开始还不错，但太阳只露了露头，便被突然涌现的云层淹没了，而且海面上又起了风。

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恐怕也难以阻挡夏侯健。他知道，此次去庄敬号现场取证非常重要，这不仅将消除内心的许多疑问，更重要的是将增强诉状的更大可信性。为便于取证，他又向老港长借了一架照相机和摄像机。陆珉的耳朵很灵，他也打电话找夏侯健希望能够同去，夏侯健同意了。林水随后也打电话来，夏侯健说：“好吧，那就让咱们向庄敬号辞行。”

汽艇劈波斩浪地向S锚地驶去。由于顶浪逆风，到S锚地时已过中午。海上的云层很低，随时都可能降雨。看势头，那雨虽不至于倾盆，也会让人透不过气来。

“看呀，那就是庄敬号！”林水眼尖，他大声地喊。夏侯健和林水也惊呆了！天啊，难道那就是辉煌一时的庄敬号？夏侯健突然想起刚接船时的情景，由于空载，那漆成红色的球鼻首也从海底浮出水面，使得整个轮船就更像一座浮动着的巨大冰山。为什么说像冰山？因为甲板的上层建筑皆漆成近似透明的银灰色。漆成银灰色，而不漆成白色或其它什么颜色，这也是夏侯健的一个标新立异的创意……

“天啊，烧成这个样子了。”林水喊。像什么呢？就像一堆熄灭的焦炭。“更惊人的，应该是正在燃烧的时候。”老港长说，“上帝，这附近的几十里海面，漂浮的全是白色的灰烬。”

登上甲板，那情景就更加恐怖。几乎所有的舷窗玻璃都被烧化；几个大舱的舱盖都已变形；主甲板上面的木板皆成焦炭，就连粗而高大的桅杆也变成S形。夏侯健忙把这一情景拍摄下来，然后又进入生活区，找到大副的住舱，想发现一点有价值的证据。遗憾的是，别说只字片纸无存，就连钢板的衣柜也烧得东倒西斜。后来，他们又向后甲板走去，在舵机舱前停住了。根据现场的状况，K报的报道中曾描绘的情景，又在夏侯健的面前出现，他仿佛看到林浩被困在里边悲惨绝望的表情，两眼就潮湿了。

他钻进舵机舱，仔细查验着那些被破坏的部位，又用照相机拍下来。然后，又四处搜寻，想找到大副的某种遗物，却一无所获，看来，这个大副也不是一般人物。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这场官司的难度肯定不小。但是，他不相信正义就斗不过邪恶！

出了舵机舱，见林水一副痴呆呆的模样。他推了林水一下：“你傻戳着干什么？还不给你老爸磕个头？”

林水跪下了———突然，空中响了一个雷。雨来了，整个大海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