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起程昱,那在她们中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程瑶不想触碰,林琳也不想触碰,因为她们都清楚,程昱不会一直呆在监狱里面的,过一段时间就算没有抓到杨溢,检察院也必须要对程昱提起公诉,而那结果是连猜都不用猜的,根本没有悬念。程昱还是不肯见任何人,程瑶后来又去了几次,负责管理他们监区的狱警说,他很平静。林琳不知道什么叫做“他很平静”,也不知道这平静代表了什么。程昱的日记她也看过了,看完以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并不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伟大人格的卫道士,她也并不认为程昱就是传说中那种丧心病狂道德沦丧的大毒枭,事实上,她的是非观念很简单,在她心里程昱始终不是一个坏人,他所犯的那些滔天大罪离她太远,她总是无法将那些抽象的事情同记忆中那个陪她爬山为她感冒的人联系起来。特别是看到日记里面那些关于她的事情,更是让她热泪盈眶,她不禁会想,到底是谁错了?是安然?是程昱?还是她自己?如果当初安然没有不择手段地去抢程昱,如果程昱没有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报复安然,如果她没有那么执著地追求什么所谓的完美,那么一切是否都会不同?也许安然会碰到一个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然后像她自己一直希望的那样在家相夫教子,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贤妻良母。而她和程昱也会在大洋彼岸的某个地方,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许他们也会为了一些琐碎的小事而争吵,也会为了调皮的孩子而烦恼,但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曾经与毒品有着怎样的过往。
想到这里,林琳摇摇头,不可能的。因为她发现其实她并不了解程昱。原本她还以为程昱和安然在一起是因为他要对安然负责任,又或者,他其实是喜欢安然的。但是没想到他跟安然在一起竟是为了报复,为了贩毒,她想不明白程昱温文尔雅的外表下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为何那么偏激,为何那么冷酷!对一个每天和他睡在一起的女人怎么能够狠得下这样的心,而这个女人又是那么爱他,甘心为他触犯法律,甚至愿意为他生个孩子。每每想到这里,林琳便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林琳从哈尔滨回来以后,刚好周露也在,有一阵子没见她了,她脸色红润,显得格外的精神焕发。
“周露,不能再吃了啊,你胖了。”
“去你的!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嘴上这么说,但周露还是紧张地照了照镜子。
“你晚上有事吗?”
“干吗?”周露开始站起来前后左右全方位地照。
“一起吃个饭吧。”林琳靠在床上看着她。
“就咱们俩吗?”
“还有石少白。”
“那我不去,你们俩吃饭我当什么灯泡啊。”
“少来这套!别说不是灯泡,就算是灯泡你当的还少啊!他考到律师执照了,让他请客!看看今天还有谁在,都叫上!传我的话下去,可以带家属。”
“够狠的啊!那我可真带家属了。”
“你也有家属?你不会是想带个亲友团吧!”林琳笑了,“一直以为还有更狠的在前面,寻寻觅觅才发现,原来最狠的一直在身边。”
“少在那儿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周露回过头,“那我晚上可真带个人来了。”
“你还真有家属啊?”林琳瞪大了眼睛,“谁啊?是你那三宫六院里的吗?”
“小马。”
“小马?”林琳一愣。
“你那个表情干吗!他就是我的家属,怎么了!”周露脸上有点儿不自然了。
“你们?”
“我们在一起了,没想到是吗?”
林琳点点头。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周露坐了下来。
林琳看着她,看来永不死心的男人果然是没有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这是苏轼悼念亡妻的那首《江城子》,这阕词广为流传,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但苏轼后来还写过一阕词,也是写在亡妻忌日的,只不过这阕词便有些鲜为人知了,大意就是说,今天又是你的忌日了,但我却不能去坟前拜祭你,因为我新娶的妻子身体有些不舒服。多么可笑啊,可见“生死两茫茫”是真,至于“年年断肠”就未必了。当然,张欣彤抛弃小马在先,是绝没理由要求小马“年年断肠”的,但林琳一直以为小马是个长情的人,猛然知道他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而且别恋的对象就是自己另一个朋友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悲哀。
“你想什么呢,干吗不说话?”周露打破沉默。
“事情来得太突然,总要消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