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青瓷

“仲平仲平。”

手机里曾真的声音气若游丝,把张仲平吓了一大跳。

张仲平说:“你怎么啦?在哪儿?”

曾真说:“我在医院里,省人民医院,五楼,你能过来一下吗?”

张仲平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健哥一起洗桑拿,张仲平把情况一说,健哥让他赶紧去。

省人民医院看病的人很多,大厅里挤得满满的,像一个集市,却很少能够看到一张笑脸。就像监狱里的人才真正懂得自由的可贵一样,人只有病了才知道健康的重要。也许人们的面部表情也是可以相互传染的,到医院里来的人都没有心思笑,每个人似乎都神色凝重,带着一种死鱼的脸色。

曾真却正远远地望着张仲平微笑。

曾真坐在五楼妇科门诊候诊厅红色的塑料围椅里,眼睛一直盯着电梯口,张仲平一在那儿出现,她的笑容马上就在脸上绽放了。张仲平一眼就看到了她,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张仲平走近了才看清楚,曾真脸色苍白,她的笑跟平时的完全不一样,是那种软弱无力的笑,好像努了很大的力,才把脸上的肌肉调动起来。

张仲平一只手抱着曾真的头,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曾真伸过来的一只手。外面阳光灿烂,曾真的那只手却冰凉冰凉的。

张仲平说:“怎么啦?”

曾真歪着头,从下往上地望着张仲平,她很快地又朝他笑了一下,喘了喘气,说:“你快点表扬我吧,说我好棒的。我做掉了,你说的那个受精卵,已经有豌豆那么大了。”

张仲平说:“不是已经预约好了,说两天以后才做的吗?”

曾真说:“两天以后是周末,我怕你出不来,不能陪我,所以就提前了。”

张仲平说:“你怎么不跟我说,这种事怎么能够一个人来?”

曾真说:“瞧,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张仲平说:“你是真的傻呀,你看来这里的人,有哪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都有老公陪男朋友陪吗?只有一种人才没有人陪,……….

……………….

张仲平把钱拎回河西家里的时候,唐雯正好也在,在书房里复习。

张仲平说:“给你的,把钱存到你卡上去吧。”唐雯拍拍张仲平的头,说:“不错,仲平同志是个好同志,还知道交国税。是不是胜利大厦拍完了?”张仲平说:“是呀,这不?”唐雯说:“佣金算起来不是应该有六七十万吗?”张仲平笑了一下,说:“刚才还在表扬我,一转背又嫌少呀?”唐雯说:“没有,随便问一下。怎么,随便问一下都不行呀?”张仲平说:“行,怎么不行?不随便问都可以,谁叫你是我老婆呢?只是,你可以随便问,我却不能随便说,原来我也是跟你打过招呼的,道理就不再说了,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也是为你好,为了这个家好,懂吗?”唐雯说:“懂。我只是怕你变坏。不是有一句话吗,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张仲平,说:“要变坏早就变坏了,我又不是才有钱的。”唐雯说:“说得倒也是。要是钱多了就会让男人变坏,那所有做老婆的人,不都要阻止老公赚钱了吗?”张仲平说:“是呀,没有这么傻的女人吧?噢,还有一件事,我今天下午可能还得去一趟擎天柱。”唐雯说:“前不久不是已经去过一趟了吗?”张仲平说:“是的。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很快也要做了,有些事要跟那边的胡总商量一下。”唐雯说:“怎么每次都是你往他那儿跑?”

张仲平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办法呀,人家是买家嘛。现在就一个买家,不求着怎么行?不过,也还说不定呢,主要是看胡总那边怎么定,到底是他过来,还是我过去。噢,上次他不是也到这边来了吗?我还邀请你一起去吃饭,是你自己不去的,你忘记了?你不知道,有些事很重要又很敏感,不好在电话里谈。”

唐雯说:“仲平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张仲平说:“怎么啦?”

唐雯说:“这事没有什么问题吧?”

张仲平说:“有什么问题?”

唐雯说:“你最近好像特别忙,你知道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同过床了吗?………

………….

可是,葛云向他表示一切OK是什么意思呢?

就这样刷下来,事情会有点麻烦。张仲平知道,除了时代阳光拍卖公司,今年下半年乃至于明年上半年,都还没有听说省里市里还有哪家公司从事文物艺术品的拍卖。

葛云怎么会让这种情况出现呢?

张仲平知道葛云是个行事缜密的女人,他还记得当初在廊桥驿站烧那张小纸片时她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葛云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肯定不会允许出什么差错。

退一步来讲,如果当初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张仲平也还是可以想办法的。毕竟,徐艺已经欠了他不少人情。可是,现在拍卖图录都已经出来了,怎么去弥补呢?

万不得已,只有说服徐艺通过增拍的方式,临时加印一个单页。但是,这种打入“另册”的搞法,多少有点牵强。如果让人知道,另册里面的拍品是谁提供的,买家又是谁,那就不妙了,搞得像定向拍卖似的,等于活生生地留下把柄让别人去抓。这种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夹杂在整本图录里,当然也有这方面的问题,但因为有那么多同类拍品打掩护,目标就小多了。

说穿了,张仲平担心的还是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如果不拍了,也就用不着走这个过门;如果还是要拍,但不由3D公司来拍,当然也就用不着由张仲平来走这个过门。

自从上次跟健哥一起洗桑拿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健哥让张仲平等消息。张仲平心里有事,不敢烦健哥便时不时的给葛云打电话,有次还以向她请教为由头,给她送了两个鸟食罐,是他特意在省文物商店挑的,但他跟葛云很默契,有关香水河法人股的事,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健哥也没有托她带过什么话。如果那件青瓷上了拍卖图录,表示一切上了正轨,现在没上,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等于原来的约定起了变化,张仲平感到很被动,因为他不清楚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香水河法人股还会不会拍?

如果拍,健哥会交给谁来拍?

如果不拍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等于事情的发展变化超出了健哥的控制范围。这种希望的破灭,肯定会让张仲平觉得很遗憾。这有一点像钓鱼,好不容易一条大鱼上钩了,你放线收线地忙乎了大半天,以为可以用渔捞去捞了,突然啪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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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张仲平内心深处来说,他是不想在委托单位找当官的做什么靠山的,更不想和把持着拍卖委托生杀大权的人结盟,将公司的生存与发展依附到某一个人身上。道理太简单了,所谓官场上的权力也就像市场上的财富,总是处在一种不确定的流动状态,财富不是永恒的,权力也不是永恒的,谁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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