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木柴的余烬旁边打盹。雪山的半山腰,气候恶劣,马普安却睡了长征途中最香甜的一觉。他一度丧失的体力看来已经得到了恢复。
第二天,我们艰难地趟过越来越深的沼泽,走到最近的房子旁,一位中年妇女在门廊前向我们打招呼,把我们让进屋。一个年轻一点的女士给我们倒了酥油茶,我们刚坐下,就又来了很多人,全是妇女。最小的那个害怕我们,在门口偷看了好几分钟,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了才进门。她们也懂一些汉语。
“男人们呢?”爱德问。
“在山下,”康藏簇(藏音)说,“这里全是女人。共九个人。”
没有男人。难怪她们看到我们很高兴呢。
“你们住这儿多久了?”马普安问。
“我们是从上打古来的。几天前在这里宿营,照顾牦牛群。四天后我们就要赶着它们下山过冬了。”
一个装电池的卡带收音机里传出柔和的藏族音乐。邦莫(藏音)为午饭准备“馍馍”时,整个屋子里都是窃窃私语和咯咯的笑声。玉米面加水和成面团,然后是揉捏敲打,做成直径20厘米厚几厘米的圆饼。邦莫在一个加热的盘子上烤饼的两面,然后放到煤火里。
做好的面饼被切开,填进酥油。这有点像澳洲内陆的丹波面包。马普安加了些盐和蜂蜜。藏族妇女们很喜欢马普安镶着金边的蜂蜜袋。马普安则为这新鲜烘制的面饼兴奋不已。
“这里离毛儿盖山口还有多远?”爱德问。
“非常近,”康藏簇说,“顺着河走就行了。另一边有牧民的帐篷。”
我们又遇到相同的问题。过了沙石多以后,每个人都非常肯定地说在打古山另一侧没有人,根本没有人。但,那儿难道不会有另外一座山吗?“拖罗岗在哪里?”爱德问。
女人看上去很迷惑。
“拖罗岗,下一座雪山。”爱德强调了一下。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康藏簇说。
其他人也耸耸肩。“你们过了这儿,可以直接到毛儿盖。”慈英措(藏音)说。
“这里是打古山,对吧?红军经过这儿,对吧?”马普安问。
“对,没错,这里是打古山。”
“第五座雪山”消失了!如果不是担心高山反应,我们会高兴得跳起来。
我们和八个女人一起吃了馍馍。当我们离开宿营地时遇到第九个女人。19岁的热门簇(藏音)牵着一条巨大的、毛发蓬乱、情绪激动的狗从最后一间房子里走出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令人畏惧的藏獒。杨肖曾警告我们,这个家伙与其他狗完全不一样。它们不是胆小的杂种狗,而是凶残的杀手,什么都不怕。藏族牧民用它们看家。
热门簇向我们招手。“来喝茶呀!”
她不小心放开了链子,那狗向爱德冲过去。热门簇提起裙子在后面追。
马普安想,“是时候了!”他伸手拿出一罐女士用的防“狼”喷雾剂,自打被狗咬过后他就一直准备使用这个东西。爱德顺手捡起一块石头,他刚要站起来把石头扔出去,狗停住了,热门簇又抓起了链子。杨肖错了。至少眼前的这条狗不想在脸上挨石头。
“不喝茶了!谢谢!”爱德大叫。
日记选摘,马普安,2003年9月19日……我的临时枕头散发出牦牛奶和木柴的味道,昨天晚上的暴风雨渗过牦牛毛帐篷,雨滴落到我的脸上。
嘎尔木几先起了床,在炉子里添上木柴,给牦牛挤奶,然后再做那些全世界的母亲都要做的家务。我走出帐篷。扎着头巾的妇女在牦牛群中奔走,手里提着大桶。有时她们把小牛犊从母牛身边踢走,然后挤母牛的奶,她们用这奶做黄油、糌粑……做几乎所有的食物。她们的头巾让我想起美洲印第安苏人的头巾,帐篷也像印第安人居住的尖顶房屋,房顶的洞中烟雾升腾。
“嘿!看那上面!”爱德惊喜地叫道。
“哪儿?”我说。
“山峰。”
大雪覆盖了打古山的山顶。我们穿越最后一座雪山后的第二天,雪来了。我们是两个非常非常幸运的登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