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又来电话,她告诉我小姨病了,让我关心一下。
我顿时感到内疚。自从回到北京,我就一直瞎忙,都没想起来给她打个电话。又岂止是她,老妈要不主动打电话过来,我也很少想起给她打。难怪总有人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主。
小姨听到我的声音显得特别开心,急忙解释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感冒,人有些乏力。她说正在吃中药调理,很快就会好起来。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小姨又说等哪天身体好了,再接我过去住几天。我说现在不行了,我已经当了实习记者,每天忙得四脚朝天,最多哪天有空了过去呆一个晚上。
这些日子,鸽子几乎天天去健身房锻炼,每次回来都汗流浃背,不光小脸红扑扑的,胳膊上的坠肉也都变成了结实小巧的肌肉,小肚子也练平了,特别是精神好了,两眼放光,看得我特别嫉妒。终于忍不住问她,每天你都练什么呀?
鸽子走去冰箱拿水说,瑜伽,器械,想练什么练什么。
我又问,有用吗?
鸽子直接对着大可乐瓶子边喝边说,怎么没用,老娘都快练成雌雄同体了。
我好奇忙问,什么雌雄同体?
鸽子立刻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用兰花指在我脑门上使劲一点说,小孩子家的,别瞎打听。
我更着急了,你快告诉我呀。
鸽子抿嘴坏笑说,雌雄同体就是想什么时候搞就什么搞呗。
啊!?我大叫起来。
鸽子拉着我说,哎,要不你跟我去练一次试试,保证特别舒服。知道吗,现在你跟我一样,缺少异性关爱。
我顿时想到了谷风,想到他和鸽子之间的恩恩怨怨。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但我敢肯定鸽子心里也不好受。因为鸽子对谷风一直很好,过去每次他来,当着我的面就跟他搂搂抱抱,问长问短。他的衣服鸽子给洗,他的头发鸽子给剪,做饭上床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出去吃饭也常是她抢着买单。她还不时给谷风买衣服裤子讨他欢喜。如果没有真情实感,能做到这些吗?她是喜欢谷风的,这我知道。可是,她怎么就能做到这样收放自如呢?
谷风突然打电话来,让我火速赶到海淀图书大厦。我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他说你赶紧过来,没时间了。
出门打车就走,由东向西北方向挺进。北京交通是个老大难,堵车不分昼夜,简直随时随地。这不,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四环路上还排着长龙。谷风让我九点半务必赶到,看这情形,除非我后背立刻长一对翅膀。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正在车上如坐针毡,谷风突然又打来一个电话,问我已经到哪儿,我说正堵在东四环上,他却告诉我地点改了,这回改在清华东门,让我速到那里去跟他会合。我正想他问到底去采访什么,他电话已经挂了。
车辆总算慢慢流动了起来。我们开到前面才知道刚才出了一起交通事故。四条车道一下子并成两道,交通能通畅吗。我厚着脸皮求司机,在不被摄像机拍到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往前赶。出租司机跟我开玩笑说,是赶去跟男朋友见面吧?我说你看我这样像去见男朋友吗?我去采访。司机又说,你是记者吗?怎么这么晚了还采访呀?看来你们也跟我们一样,都不容易啊。
虽说星期六、日经常被工作占用时间,可像这样漏夜外出采访还是第一次。我不禁浮想联翩,不会是一起杀人灭口案吧?也许是煤气爆炸?地下水管漏水?有人虐待儿童妇女?拐卖人口?商业诈骗?导师剽窃学生学术成果?我激动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好容易过了五道口,清华东门就在眼前。在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我一眼发现谷风正站在路边东张西望,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五十了。我松了口气,准备付钱下车。就在我低下脑袋把钱包掏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什么东西眼熟,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站在马路对面,我顿时激动得要喊出来声,这实在太意外,太意外了,因为,那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找遍了北京城都没有找到的许大小姐许可。
我乞求红灯快点变绿,生怕我下车时许可已经走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见她拿着手机在打一个电话,一边说还一边寻找,很快她就结束了通话,随即把手机放进包里。她站住停了一下,慢慢往清华东门走去。
我又忍不住朝她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让人吃惊的是,谷风也正朝着许可的目光迎来。这一下,我不禁心跳如鼓,心说不会今天我们要采访的人就是她吧?可她能有什么重大新闻值得我们连夜采访呢?难道她被人强奸了?我立刻仔细观察起她来,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种假设。她模样楚楚动人,表情镇定坚毅,整个人也不是披头散发遭强暴后的状态。这时候,我又想起童志的嘱托和他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一下我总算可以交差了。
绿灯亮起,出租车缓缓起动。
我跟司机说,师傅,请您快一点,能快一点吗?
司机不大高兴地说,妹妹,今天我够快的了。这都已经到了,你还急什么呀?
说话间出租在停车处停下。计价器显示五十三元。我急忙把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司机说,快点找钱给我。
司机马上拿出装钱的夹子,翻了一下不够找的,他又急忙在身上找了个遍,并问我有没有零钱,我说要有还不给你吗,他只好下车去跟其他出租司机商量。
我们停车的地方离许可和谷风见面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司机下车后,我焦急地从窗口朝他们望去,只见谷风正向许可什么问着什么,许可点了点头,回答了谷风的问题。她还特地从小包包里拿了个类似身份证的东西递给谷风。谷风把证件还给许可,又说了些什么,她两边看看,像是同意。接着,他们就往南走去。
我心急如焚,就差扯开嗓门大喊了。这时候,司机总算把零钱拿了回来,连同出租车票一并递给我。我接过钱和车票,拔腿就跑。
我猜许可做梦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她两只眼睛本来就大,一见到我,就像两只乒乓球似的弹了出来,惊讶得不会说话了。
谷风不知道我们认识,立刻埋怨我说,你怎么现在才到啊。
塞车。我简明扼要地回答,接着对许可说,哎呀,可算找到你了。
许可看看我又看看谷风,满眼都是疑惑。
谷风马上介绍说,她是我们报社的同事,欧阳恬。怎么,你们……认识?
许可又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里有着惊讶、不安、犹豫和显而易见的鄙视,她突然转身就走。
我顿时愣在那里。
我想她一定是怪我那天对她撒了谎,我能够理解受骗的感觉。情急之下,我和谷风几乎同时喊道,等等,你别走。
我当即冲了过去,拦住许可说,对不起,那天我说在GFT工作。也不完全是假,我被炒了鱿鱼,刚来《京城日报》实习。嗨,这些都没关系。我想跟你说的是,童志到处找你呢,你怎么突然搬家了?搬家也没告诉他一声。他怕你不高兴,特意让我找你问一下,问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了?
谷风也追了上来,许可,你等等,我们还没开始谈呢,怎么突然就要走呢?
许可站住看了我一眼,又看看谷风,显得非常犹豫。她小声说,对不起,今天我……要不让我再好好想一想吧。说完,匆匆向暗夜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谷风突然回头盯着我,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刚才你说有个同志到处找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烦躁,因为不明白许可为什么要逃,说话的态度便有些恶劣,你别捣乱好不好,我说的童志跟你说的同志是两码事。童志是个人。
我知道他是人,不会是东西。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童志人家姓童,是许可的男朋友。
哦,谷风狐疑地看着我说,你是怎么跟她认识的?
我解释说,我跟童志从小一起长大,通过他认识的许可。
那她为什么见到你就走啊?谷风的眼睛里都是疑惑。
我哪儿知道?尽管心里很不舒服,也只好实话实说,可能是因为我……对她撒过一个谎吧。嗨,我没告诉她我在报社工作。
那也不至于啊。谷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今天是她主动给我们报社打电话,就你这点小破事谅还不至于左右她要跟我们谈话的决心。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我不禁有些奇怪,她到底要跟咱们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