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五千铁骑下颖川-曹操·阿瞒出道

前面说了,落水狗人人爱打,其实不是爱打,是敢打,对无力还手的人打他两下是净赚不赔的买卖。

公共汽车里的小偷一般把目标对准年迈妇孺,就是这个意思,失了手也不至于挨揍。

有一个时期人们最常说的话就是:“把×××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哲人也用农夫可怜冻僵了的蛇的寓言警告大家,莫要轻易发善心;所有这些都告诉人们,打落水狗有百利而无一害。

右中郎将朱隽的三万铁骑被打了个稀里哗啦,当了半个多月的落水狗,万幸波才不是个善打落水狗之人,才得以残喘,收集残部。只是对黄巾军的拼命战法心有余悸,不敢靠近,所以只好带着剩下的一万多人骑在长社周围打圈子,其实他现在的兵力要超过皇甫嵩、曹操的一倍尚多,只是士气没了,无胆再战。

现在机会来了,长社的火光也像提醒曹操一样提醒了朱隽,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这朱隽其实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因为自己的右中郎将官职不是花铜钱买来的,有些骄傲自大,自恃是正规军看不起农民,才吃了大亏。现在落水狗的角色换了位置,他立时由落水狗变成了一只饿虎,恶狠狠地扑向了已成为落水狗的起义军。

一个同志不怕有错误,就怕犯了错误不知道改正。朱隽犯了错误,但他知道改正,所以东汉王朝还是会把他当成好同志的。

被波才丢下的黄巾军先遇火灾,后遭皇甫嵩的趁火打劫,紧接着再受曹操骑兵三三制杀人小组的猎杀,现在又经历朱隽不失时机的打扫战场,十万将士,灰飞烟灭,老弱眷属,皆尽无头,被杀红了眼的官军抢去做了报功凭证。

战事已息,三路人马胜利大会师。皇甫嵩格外看重这位新部下曹操,破格请他进帐商议下一步行动方略。要论级别及资格现在根本轮不到曹操发言:位已四品的左右中郎将议事,哪有你这个六品骑都尉说话的份儿?

朱隽乃败军之将,还沉浸在对皇甫嵩的感激之中:由于皇甫嵩的这场胜利,自己的这颗脑袋不至于被朝廷砍去了,皇甫嵩刚才还表示:“朱将军,前次的小挫,先不要急于奏报朝廷,待我统计完战果,由我上奏就是了,我们先败而骄敌,后用计围歼,朱将军此役也斩敌首甚多,朝廷不会怪罪朱将军的。”

朱隽明白了:皇甫嵩是打算把两战合为一役。这样,自己非但能躲过朝廷惩罚,立功升职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皇甫嵩征求下一步行动意见,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部队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休整:伤亡过半,建制已全部混乱,有的部曲竟然只有干部,没有战士,而有的营却是有兵无官,长官已阵亡,还没来得及任命新的。

曹操就不同了,五千铁骑,未损一人一马,实在是从未有过的罕见战例,要说他们根本就没参战吧,入长社城时每骑挂的都是葡萄串似的人脑袋,两万多人头列成大片,也是蔚为壮观的。

曹操初涉军旅,没管官场上虚三假四的那一套谦让,见长官问计于己,便毫不客气地侃侃而谈:

“现在的军事态势还容不得我们摆庆功宴,贼首波才漏网,必投其老巢颍川,颍川尚有他的近十万贼众,其同伙彭脱也带十万余人于西华(今河南西华南)出动,向颍川靠拢,据探马报,汝南陈国黄巾军已经全军出动,增援波才,现已达阳翟(今河南禹县),一旦贼众合流,其势必难挡也!”

皇甫嵩、朱隽对曹操不由肃然起敬:这小子不是个凡夫俗子,据着旅长的位子,想着兵团司令的活路,日后不可限量。同时点头认可,示意他继续分析。

“此役赖天子洪福,将军雄才,贼波才惨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军决不能静待他恢复元气,现在饥民遍地,敌军之兵员补充非我军能所及,如不立即进剿,患莫大焉!”

皇甫嵩、朱隽内心不由一阵苦酸:“是啊,我们如随便招兵,饷从何出?朝廷有定制,谁敢多编一兵一卒?一旦自己拥有了与黄巾军若等的军力,也就是自己被灭九族之时,在这一点上,朝廷会比对付黄巾军还要果断。”

“眼下漏网贼众不下万余,皆奔向颍川,实是在帮我军大忙,他们带给颍川贼众的必是惊恐无疑,我军不趁此时进军,更待何时?”

响鼓不用重槌,皇甫嵩略一沉思,当机立断:

“孟德高见,言之有理,就烦孟德率本部羽林军为前部先锋,立即进军颍川;朱将军领本部建制尚齐之五千铁骑为接应,嵩驱我军剩余全部主力为后援,连夜起兵,我等建功立业当在今日!”

“遵将令!”

曹操、朱隽领命而去,皇甫嵩心中暗叹前太尉桥玄大才:“早闻桥太尉断言,安天下者必此人也,今信之哉!”

升官定律:文官是撒着金子银子开道,踩着同僚的肩膀攀登;武将则趟着敌人鲜血前进,提着自己的脑袋飞升。

曹操最高明,文武之道各用一半,既仗着老爸替自己撒银子开道;又用敌人的鲜血给自己洗尘,里面搀点部属的血那也是免不了的,自己的脑袋是提不得的,提别人的脑袋曹某向来乐意。升官只是时间问题。

波才也算是提着自己的脑袋逃回了颍川。他既恨敌人狡诈,又怨老天不公,唯独没责备自己大意,记点颍川部众,尚有十万出头,狂妄之心又起,复仇!胜败乃兵家常事,血债要用血来偿!

于是妇孺老弱暂留颍川,尽起全部精壮,漫山遍野,杀奔长社而去。

曹操率五千羽林军连夜袭向颍川,行至四更,斥候骑飞马来报:前方不足十里,望不到边的火炬,数不清的人马,遮天盖地迎面而来。

曹操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一面命斥候骑飞马通知后面接应的朱隽部队,一面盘算自己的五千骑现在能干些什么。

迎面冲锋?敌军势众,五千骑也不过阻挡敌军一时,而自己难免死伤惨重,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儿?我阿瞒不干;可敌我双方眼看就要迎头相撞,回头远遁就能避开这汹涌而来的洪流么?就算自己的部队躲开了,后面的朱隽、皇甫嵩又岂不是难免全军覆没?立即进攻颍川的建议,难道我错了么?

进攻颍川?曹操心头一亮,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当即唤过身边一名亲兵,取出一方绢布,用一只熄灭的火把炭棍写下了十二个大字:

让开敌锋,焚其辎重,吾袭颍川。

亲兵接过绢布,策马向朱隽的接应部队疾奔而去。

一道骑都尉的军令传下来,也是十二个字:

横向迂回,绕开贼军,直击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