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忽而今夏

居然是这样稚气的要求。何洛哭笑不得:“你都在关心些什么事情?那你拿着好了。”将机器猫推过去。

“已经给你,拿不拿随便你。”

“那我真不拿了。”何洛半开玩笑,不明白为什么章远如此小心眼。

“我也不会拿。”

“我真不拿了。”何洛又说,抓着自己的背包站起来。

“随你。”

“你!”何洛咬唇,看着章远转身离开。她想拿起机器猫,但周围三五双看热闹的眼睛偷偷打量,她实在放不下脸面。心头憋了一口气,背上书包走向相反的方向。

满城烟柳,桃花吐蕊。何洛不知不觉走到母校门前,明墙碧瓦,一如当年。她在一排小榆树后坐下,透过新发的疏朗枝叶,可以清楚看到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一年前尚且和田馨谈笑着,坐在这里看章远潇洒自如地上篮,风扬起自己半长的发,尘埃飞落在睫毛上,半眯着眼,他的身影有些朦胧。不过转瞬,怎么一颗心已经无法飞扬。

何洛脸颊一凉,接着是鼻尖。居然下雨了,她赶紧起身跑到教学楼里。淅淅沥沥的春雨洒落下来,她不禁想起公园长椅上的机器猫。会有人收起吗,还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关心。等雨过了天晴了,或许被清洁工当成废弃的肮脏的玩具,顺手扔进垃圾桶。

越想越是心疼,何洛把背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回到街心公园。长椅上空无一物。何洛不甘心,四下张望,还跑到垃圾桶旁,捏住鼻子,弯腰看着。结果自然是失望,她颓然垂手,也顾不上避雨,低头慢慢踱着。

一步,又一步,纷繁往事一帧帧。何时起,甜蜜酸涩的等待都变了味道,彼此的试探变成迁就,期盼变成躲闪;曾经在初夏的街边,怎么都说不倦;而如今,那么多的话题无法直接面对,沉默成为一种尴尬,一旦停止交谈,似乎彼此的心就越飘越远。

何洛将背包抱在怀里,压紧胸口,才不会让一颗心纠结起来。

“那个女学生,哎,别走,叫你呢。”卖冷饮的大妈从遮阳伞下探头大喊。

何洛回头,惊喜之间,眼泪就掉下来。

抱着失而复得的机器猫一路赶回家,春雨如烟,一大一小都淋得半湿。何洛把脸擦干,又冲了洗衣粉,将机器猫塞在桶里。忽然想起它是会发声的,多半有电子器件,赶忙抢出来。四下一按,肚皮上的百宝囊里确实有东西,但又不是方方正正的电池盒。探指进去,摸出一个深酒红色的天鹅绒小首饰袋子来。

倒出,一枚银白色的戒指落在掌心,简洁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何洛紧紧握住,圆润的弧线,尖锐地刺在心上。

乍暖还寒的天气,下了两天雨,又开始刮春风,一夜吹开桃花榆叶梅无数。城市中更是绚烂,假期却到了尽头。何洛傍晚的火车,收拾了行李就要出发,总是心神不宁。忍不住打电话给章远,临行前想再见他一面。章远的语气不冷不热:“哦。你说,在哪儿吧。”

何爸何妈将车停在省大侧门外,何洛一路小跑过街。楼群之间风更猛烈,远远地望到章远,卡其色的毛衣,在风中有些单薄。

“怎么不多穿点?”何洛问。

“你匆忙打电话,又说要赶时间,催命一样。”章远淡淡地说,“莫敢不从啊。”

“不想来就算了。”何洛嘻嘻一笑,“那我就不给你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

“看!”何洛伸出右手,“好看吧!”

“你又得意自己的爪子了……”章远话未说完,眼前一亮。

银色的指环,在纤细秀气的中指上。

“是右手么?”章远强抑笑容,问,“我怎么记得是左手。”

“左手的戒指怎么能自己带呢?”何洛摊开双手,伸到他面前。

“谁带不一样?无聊。”章远淡淡哼了一声,还是将她的戒指摘下,带到左手无名指上。

“错了错了!”何洛大叫,“是中指。追求订结离啊,无名指是结婚戒指!”

“没错。”章远大笑,“哈哈,是你让我给你带的,现在就要反悔了?”

何洛打他。

两个人笑着,拥抱,亲吻。谁也不敢先松开手,谁都知道,不可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