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成了小阁楼里的居民。她不外出,只叫外卖。而且她还抽烟和喝酒。她抽三五牌香烟,一种在外烟里属于不怎么凶的香烟。她喝青岛啤酒,她说这种酒更纯正,有着美妙麦花香。珂珂穿着性感的睡衣,在阁楼里走来走去。而且她换衣服时,从不避我,只是转过身去,就脱衣服。所以我能看到她光滑柔和的背,和背上的细小的带子。带子勒住她的身子,所以看上去有时候她像精致的粽子。有许多时候我有错觉,都在想是不是我在借住着珂珂的阁楼,而不是珂珂借住我的阁楼。因为有好些时候,她一边上网,一边抽烟,并不时地把烟灰弹入烟缸里。她会回过头来说,喂,你帮我带一些饮料回来,我要纯净水,要鱿鱼丝。我知道她上网的时候喜欢嚼鱿鱼丝。她叫我喂,我告诉过她我的名字叫小门,但是她不喜欢叫我小门,她喜欢叫我喂。而且更为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她在上网时,又来了一个回头的动作说,喂,帮我带几包苏菲牌的卫生巾,日用几包,夜用几包,长着翅膀像天使的那种。我一下子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好象觉察到我有些不对劲,就说,怎么啦,我来客人啦,你帮我一下,难道也不行。你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好善之心。
每天清晨,我从三人沙发上起床,然后在闯进窗子的一堆阳光里洗漱,然后背着一只包出发。三人沙发是软的,睡沙发容易让人感到累,感到身子骨发酸。而珂珂舒舒服服地睡在一张宽大的钢床上,手脚叉开,令人心羡。那是一张老式的钢床,很粗大的手臂粗的钢管,染着墨绿色的油漆。我喜欢这样的床,结实,给人一种归宿感。我甚至好奇地想,如果我有一天老去了,我宁愿在这张床上离世,从这张床开始我的天国之旅。而现在,这张床不是我的,这张床是属于珂珂的。她才像是阁楼的主人。每天清晨,我为她准备好牛奶和面包,或者是大饼油条和豆浆。她从没对我道过一声谢,好象本来就应该我为她服务,这令我很不开心。有一天清晨,我终于没有为她准备早餐,早上起来后我背起包就出门了。
我在街上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一个有工作的人;一个为生计奔忙,为养活自己而必须东奔西走的人;一个一天到晚要给医院里的关键人物赔笑脸的人;活得够艰辛的,他离开了纸醉金迷,离开了刀光剑影,只是为了想要平静的生活。而平静的生活,也是很难要到的。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口时,我停住了脚步,我在想珂珂会不会因为我没有准备早餐而不吃早餐,会不会把肚子饿坏。在犹豫了片刻以后,我终于买了葱油大饼和豆浆,打的赶回了我的小阁楼。
珂珂已经起来了,她站在屋子中间两手搭在小腹上呈立正姿势。我推开门一脸狼狈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她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站在门边等着你推门进来。我把葱油饼和豆浆递给她。转身要走。她却突然拉住了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她的目光开始迷乱,眯缝起眼睛,是一种那么可爱的样子。她说,谢谢你。
我想我是完了。因为在工作的时候,在和医生们交谈的时候,我的心里老是想着珂珂。珂珂是一只兔子,一个精灵,一个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