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拉过来一个脚凳,在对面坐下,我紧张地要命,支棱着耳朵等答案。
他说:“你……喝口水吧!”
我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等了半天,他居然还在慢慢腾腾地整理思路。这要在战争年代他老人家怎么也能当一特务吧?就凭我刚才以死相挟他都还不开口的那股劲儿。
“嗯,小李啊,我就叫你小李吧,你看我们两个也刚刚认识,我也不了解你,叶子那边是发生了点事情,但是,从你的角度上来讲呢,你听了之后千万不要……不然我呢也不好办……”
“我知道我知道,陈大哥,我的亲哥,您就快说吧,我们不是有君子协定了吗?我保证不会激动,不会闹事,成吗?求你一口气就出来吧,别再折腾我了!”
陈杨没再看我,运了半天气才悠悠地说:“叶子……她……结婚了!”
“什么???我“腾”就沙发上站起来,整个人倾斜成四十五度,向陈杨逼近。
陈杨极快地一跃而起,后退了一步,说:“你,你还好吧?”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叶子她结婚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冲上去一把揪住陈杨的脖领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叶子才走了两个多月,她不可能结婚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松手,松手啊,我们说好的嘛,你怎么这样激动?”陈杨尽量把脸向后仰着,以防止我的愤怒挤碎了他的金丝儿边眼镜。
“说你为什么骗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少分贝吼出来这句话的,我只是听到了来自脑袋里嘈杂的声音。
“我没有啊,小李,你先坐,我说的是实话。”
“那她什么时候结的婚?”
“12月20号,前天,小云去新加坡就是给叶子做伴娘……”
“你骗人!你根本就是骗人!!!”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不然小云回来你自己问她就好了,叶子要是留她过圣诞的话,那她最晚新年也会回来了。”
晴天霹雳!陈杨一次次肯定的答复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灵魂飞出了躯壳,飘浮在这个装潢华丽的客厅里,它在天花板上看着李海涛没有生命的肉体,沉默不语。灵魂就开始叹息了,起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地横冲直撞,最后撞得伤痕累累,当它快要死去的时候,才疲倦地回到我的身体里。
我带着奄奄一息的灵魂走出了陈杨的家门。
陈杨在我身后说:“小李啊,都是男人,凡事想开一点,不要一时糊涂,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小云回来了我让她打电话给你还是你再来找她?她有你的电话吗?”
好大的雪啊!我在漫天的飞雪中狂奔,想唤醒我那一息尚存的灵魂。
昂头向天,漆黑的夜里,雪花迎面扑来,在我脸上慢慢融化。“叶子!”我的呼喊被风吹散,被雪层层掩埋。
在二十世纪末北京最后的那场大雪里,我长跪不起,抱头痛哭。
如果我的前女友远嫁新加坡曾带给我的伤痛是一盆水的话,那么如今我已经被叶子亲手扔进了大海。
难道她不知道我不会游泳吗?
记不清怎样回的家,也记不清怎样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我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它最后化为灰烬。
祭奠我远去的爱情吧,从此从此,叶玲珑只成为了一个记忆,一个符号,一个我永远都不能碰触的伤痛。
我摘下那只表,打开窗户扔了下去。
一分钟后我又狂奔下楼,在雪地里象个疯子一样到处摸索,当我摸到冰凉的表壳时,内心的痛苦又一次风暴般袭卷了我的全身,我浑身发抖,几欲昏倒。
就这么歪坐在墙根儿底下,雪花轻轻地、轻轻地在我头上、身上堆积着,它们嘻笑着抚摸我的脸,说:“哈哈,这个人,疯了!下雪天总会有人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回家门,往床上一倒,身心疲惫地睡着了。
好冷啊!梦里我被叶子和小玉抬着丢进了一个冰窟窿,我不住地打着哆嗦,把身子缩成一团。
我听到我妈说:“儿子啊,你怎么不脱衣服也不盖被子就睡了?也不怕冻着?”就有手脱我身上的大衣,“哎呀,小涛你怎么发烧了?老伴,老伴,快来帮个忙!把药盒里的阿斯匹林泡腾片一块拿过来!”
父母合力帮我把大衣外衣脱掉,又盖上两床被子,我还是觉得冷,冷死了。
我爸扶我起来喝了药,我周身疼痛,又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