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泳飚一边擦拭那只崭新的“沙漠之鹰”,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大哥彭超同麦镇雄不大友好的交谈。自从白头老屋行动失败之后,彭超和麦镇雄之间就越来越不对付,今天照样如此。两人刚一见面,麦镇雄就又一次指责起彭超来,话还是老一套,无非是埋怨彭超指挥不利,把挺好的行动方案搞得一塌糊涂,害得他自己也被月老板狠呲了一顿。彭超则完全心不在焉,他早就懒得再提白头老屋的事了,只是在麦镇雄说话的间隙,不断催问报酬何时兑现。这事也是陆泳飚最关心的事,上次麦镇雄来上海时说过,月老板曾答应要在最近几天付给他们兄弟一笔酬劳。
陆泳飚暗暗为大哥的仗义叫好。他们兄弟这么玩命可不是吃饱了撑的,虽说白头老屋的差事弄得确实不怎么样,可毕竟也搭上了他们的一个弟兄聂文龙的性命。冲这么大的代价,月老板也该结账了。再说,朗月集团向来对雇佣的弟兄们是不赖帐的。麦彭两人没完没了的话让陆泳飚厌烦,他胡思乱想着。慢慢地,又想起发生在白头老屋里那刺激的一幕。要说上次行动失败全都怪聂文龙这个蠢蛋。当时,他、彭超、聂文龙三人从别克车上下来,趁着无人,悄悄进了福州路539号,然后反锁上小木门。等来到石头小楼后边,不想,恰好和陈岩、陈阿明两人打了个照面。聂文龙不知是心虚还是弱智,胡乱挥着手枪,向陈岩和那个驼背老头一通吆喝,威胁不拿出指引物就干掉他们。不承想,陈岩那个小子是个极不老实的家伙,突然就将聂文龙的手枪夺了下来。随后,局面失去控制。陈岩像疯了一样,想都没想就朝他们三个开了枪,第一颗子弹就把倒霉的聂文龙送上了西天。他下意识地抬手还了一枪,没打中陈岩,却结果了那个驼背老头。他还清楚地记得,在老头中弹时,大哥彭超狠毒地咒骂了一句。没等他再反应过来,陈岩就像一只兔子一样蹿进石头房子的后门。等他和彭超跟进去再搜的时候,却他妈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兔崽子了。还是彭超眼尖,发现在一张小桌下有个打开了的地道口。没想到,那个怪里怪气的石头房子还暗藏机关,到底还是叫陈岩跑掉了……离开白头老屋前,他按大哥彭超的话,把数只带气的乙炔瓶安放在院子的各个重要位置;又从储物间里找到了两只汽油桶,把里面的汽油洒满整个院子。一切布置妥当,两人跟躺在地上的聂文龙和驼背老人“告了别”,出了院子,钻进别克车扬长而去……陆泳飚举起枪冲着露台上的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鸽子瞄了瞄,嘴里轻轻发出“砰”的一声。他还在回味那道冲天的火光和那一连串令人胆寒的爆炸声,想像着小楼如酥糖一般皲裂、坍塌的样子。
――唉,假如那时指引物已经到手,这个场面简直就完美无暇了,几乎是一部惊险大片最热闹的大结局。尤其伟大的是,这个宏大刺激的场面是由大哥彭超导演,由他陆泳飚亲自动手完成的。
“怎么就知道跟我要钱?”麦镇雄没好气地对彭超说道,“说了半天,陈岩到底有没有着落?”“不是正找呢嘛。”彭超冷笑一声,“月老板也该知道我们兄弟的为人,我们答应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要是陈岩手里真有什么指引物,把它搞到手也是迟早的事。”他手指敲着桌子,说:“可我们兄弟也不能喝西北风活着,月老板不会把兄弟们的死活都忘了吧。”
麦镇雄也冷笑道:“你们现在还好意思提钱?你说找到指引物是迟早的事,早到什么时候?迟又到什么时候?”彭超笑道:“实话说吧,我有陈岩的消息了。”
麦镇雄注视着面前这个头发疏得油亮的矮个中年男人,心想,这家伙不会耍什么花招吧?“他去山西了。”彭超说道。
“你可别拿我开心。”
彭超从上衣兜里摸出什么东西,“啪”地拍在桌上。麦镇雄溜了一眼,是两张上海至临汾的火车票。“这是我们兄弟去临汾的车票。”彭超说。
“他真去山西了?”
“你说呢?没事我们哥俩跑那儿干什么去?”“谁告诉你的?”
“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朗月眼线的能力,不是号称遍布天下吗?”彭超一笑说,“一个姓贾的朋友通知我的。陈岩现在就在临汾地区的一个小村子。”
“他去那儿干什么?”麦镇雄依然满腹狐疑。
“鬼才知道。”彭超爱搭不理地说,“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们兄弟已经够意思了,车票钱都是我们自己垫的。要是月老板问起来,可别说我们没尽力。”
麦镇雄又看看两张车票,离发车时间已不到一个小时。“好吧。”他口气有所松动,慢吞吞打开手边的密码箱,从里面摸出一只鼓鼓囊囊的纸袋放在桌上。
彭超和陆泳飚的眼珠都跟着麦镇雄的手在移动。
麦镇雄说道:“本来这钱是我这次来上海做生意用的,既然兄弟们手头这么紧,就先拿着用吧。回头等我见了月老板,再帮你们问问你们那笔钱的事。”
彭超打开纸袋,点了一遍钞票,摇头道:“麦兄,你的生意怎么越做越不行了?这点钱可比月老板答应的差远了。”“彭兄你不是不明白,要是你给月老板早点带来好消息,他能亏待二位吗?“彭超把钱装好,收入自己的皮包。“等着吧,三天内肯定有信。”他挥挥手,示意陆泳飚马上出发。陆泳飚一骨碌翻身下床,拨通了前台电话,叫服务员来收拾房间。麦镇雄轻蔑地瞅了眼这个长了一张大驴脸的高个子,暗想,彭超的手下怎么尽是这种齉货,难怪白头老屋的事给搞砸了。他深怪自己当初选错了合作伙伴。
“好吧,希望这次不要再让月老板失望了。”麦镇雄起身要走。
“麦兄,”彭超叫住麦镇雄,“那个什么‘踏索者’,最近怎么不见消息?”麦镇雄的脸色难看起来。“别提了,那个混蛋从来只跟艾先生联系。到底什么路数我根本不清楚。最近这个混蛋好像是死了,一直没来电话。”
“死了最好。”彭超笑道,“谁知道他说的指引物靠不靠谱?”
“别说什么那么多了,抓住陈岩一切就都清楚了。”麦镇雄不阴不阳地说道,拎着密码箱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