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船载绮罗”市口很好,在寸土寸金的观前街东头,外装修的主色调是绿,墙壁、玻璃窗、门,等等,绿的深浅浓淡不同,有点波纹荡漾般的起伏,“春船载绮罗”几个字像紫色玛瑙一般镶在了起伏的最上方。美轮美奂的紫色。乌桐站在那,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感觉,喧闹人声和滚滚红尘,好像一下子被过滤了一样。自己搞了这么多年摄影和服装设计,到今天才发现紫色和绿色之间还有这样好的调和。
乌桐刚走上第三级台阶,墨绿色的玻璃门就自动地开了,随着门,一缕飘渺的香薰植物气息就不紧不慢地缭绕过来,入耳的是昆曲《游园惊梦》中杜丽娘的唱腔:“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入眼的是正对门的墙上一幅“江南水乡”的艺术绣品,两边是配着灯光的玻璃橱窗,里面陈列着浅紫、淡粉、鹅黄、纯白、水绿的真丝旗袍,款式各异,都是考究的手工绣花和手工绲边,独此一件,价格自然亦不菲。天花板是简洁的石膏吊顶,线条细腻的顶角线,配上檀香色的木质地板。墙角放一对葱绿起黄花的布艺矮脚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上,一盆姿致妖娆的蝴蝶兰开得正盛。
一位身材袅娜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淡妆含笑:
“欢迎光临,您需要什么?”
“随便看看。”乌桐一边答应,一边抬腕看了看表。
“请慢慢欣赏。”
玻璃门又开了,女子步履轻盈地迎上去,淡绿色的裙装,像一枝春柳拂水,眼睛水灵灵的好妩媚,声音轻柔悦耳,“您好,欢迎光临!”进来几个外地游客,她们看着橱窗里的衣服惊叹:“好美呦!”与着绿裙的店员小姐讨价还价一番,然后悻悻然离开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杜丽娘的华美唱腔与艳丽的旗袍互映生辉。
这时有几个日本人进来,面对橱窗里的服装一脸惊羡,并立即举起数码相机对准橱窗“咔嚓、咔嚓”地拍照,然后用中文夹带着英文向店员小姐询问了尺寸和价格,也是一番讨价还价,要了那款浅紫和鹅黄的旗袍,两个女孩分别去试衣间试了,付了款,店员小姐把衣服替她们包装好,放进标有“春船载绮罗”的绿色纸袋中,日本人很礼貌地一叠声“谢谢”、“再见”,店员小姐也是一脸灿烂地笑着,把她们送出门,热情地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店员小姐回过来,见乌桐还在沙发里坐着,就用一次性纸杯给他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矿泉水,端到他面前,“请喝杯水吧。”
乌桐说:“进店来不买东西还磨蹭着不走的人,你不讨厌吗?”
绿裙姑娘说:“怎么会呢?先生您能光临小店,是我们的荣幸。请多提宝贵意见。”绿裙姑娘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跑上楼去,一会儿拿来两件真丝旗袍,仍然挂到展示橱里。一件是黑丝绒绣红牡丹的,一件是宝蓝缎子绣粉色一枝梅的。虽然色彩艳丽,但艳而不俗,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挂好,姑娘退后打量一番,问乌桐:“先生,您觉得好看吗?”
乌桐说:“好看,我要是个女孩子,忍饥挨饿也要买件穿。”
姑娘笑了,说:“先生,你真幽默。”
乌桐说:“我来是想见你们老板,我想和她合作。”
姑娘笑着说:“我就是,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乌桐掏出名片递过去,“我正在为白先生的青春版《牡丹亭》设计服装,我在苏州考察了许多家唐装店,觉得最中意‘春船载绮罗’,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与乌桐合作,叶蓓觉得底气有些不足,要恶补昆曲这门课。她来到平江路上的中张家巷的中国昆曲博物馆,以前称全晋会馆,建于清光绪年间,由客居苏州的山西商人集资兴建,是苏州历史上100多所会馆、公所中迄今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座。叶蓓在中国昆曲博物馆重点看的是戏服陈列室。昆剧演出所用戏衣、盔甲等戏具总称为“江湖行头”。中国昆曲博物馆所展出的“江湖行头”,基本上代表了昆剧的不同角色和行头,以及昆剧服饰的传统特征。昆剧的戏衣样式,基本上以明代服饰为基础,并加以艺术化。昆曲戏衣不分朝代、季节,各剧通用,其来源,有的是明代服饰的制度规定,有的是当时生活的约定成俗,也有的是应舞台表演的需要而艺术创造,这些服装历经数百年,已经和昆剧的表演水乳交融,相得益彰。“江湖行头”的展示,设在博物馆中最大的一个展厅内,展厅中央是一个大戏台,两庑则分六组陈列这些戏服,每一组就是一个戏的场景,含有《牡丹亭.游园》、《长生殿.小宴》、《连环记.小宴》、《浣纱记.寄子》等六出著名的折子戏,因为这六出戏中的人物造型可兼顾到昆曲表演中的各个行当,并保留有几件在当今舞台上已经很难见到的传统昆剧的服饰盔帽,所以展示颇为全面。
安打电话来,约叶蓓晚上去游网师园。
她不想去,在家里翻着电影《花样年华》的剧照,女主角张曼玉在影片中穿了30多件精制华丽的旗袍,令人赞叹不已,这些旗袍被称为“绝版”。因为旗袍的布料是美术指导张叔平珍藏的,市面上早已绝迹,而旗袍的式样又是上海年逾七十的老师傅破例“出山操刀”。
下午三点钟左右,安来到“春船载绮罗”。安说,叶蓓,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我们公司刚成交了一笔大买卖,一下赚了3000多万。你说该不该庆祝一下?
叶蓓说,你们心也太黑了,佣金要人家5%,把那么好的地方卖给浙江人,有没有良心么。
安说,这是市场经济,公平竞争,人家出的价高,自然被他拍得去了。
叶蓓说,你还想蒙我么,外面都说,福安拍卖行,成了土地专卖店了,除了拍卖土地和国有资产,你们还做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不是背靠大树,你们两个能有这么大本事啊。我劝你还是要适当注意点,别把人家饭碗都抢了,狗急还跳墙哩。
因为两人从小就是要好的小姐妹,所以安听了并不生气。知道啦。不过,叶蓓我跟你说,这人呐,如果一生做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大买卖,再叫你去做其它的,真是寡淡无味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都说,在中国只要做过房地产的,再让他去做别的就提不起劲来了。
叶蓓说,这说明房地产赚钱太容易,房地产老板的心太黑。
安说,我知道你最近运气也不错,与台湾著名服装设计师乌桐合作打造青春版《牡丹亭》的服装,很快,你也会成为大腕的。不过,你如其这样闷坐在家从书本里找设计灵感,还不如去现场感受一下观众的口味,网师园的夜花园是昆曲唱主角呀。
叶蓓觉得安是她真正的朋友,从小到大,安就像亲姐妹一样关心她。
两人从高挂着大红灯笼的正门进入网师园,积善堂里正在上演《跳加官》,撷秀楼演的是昆曲看家戏《十五贯》。她们的目标是奔梅花奖得主王芳的《长生殿》来的。沿射鸭廊,过集虚斋,入看松读画轩,转彩霞池,穿洞门,便到了传誉海内外的殿春簃小院,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明轩”即仿自其。殿春簃北首小轩前的石板平台,围以低栏,铺上一方红氍毹,“浴罢妆成趋彩仗”的杨贵妃不胜娇羞,使得六宫粉黛“齐立金阶偷眼望”,更使得皇上心旌摇荡,意若情牵。霓裳羽衣舞是贵妃才艺的特别展现。但王芳并没有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哨动作,武戏演员出身的她,还是那么轻盈地左旋右盘,还是那么小范围地举手投足,还是以并不复杂的左右蹁腿作为舞蹈的收束,但是其眼角眉间所透漏出的春的信息,那种娇羞之美的整体投射,便使得全段舞蹈寓优美于简约当中,从而赋予有限的动作以无穷的意味,舞蹈有尽而娇态无尽。当她每舞到此,观众总要掀起欢呼的波澜。
叶蓓第一次见到楚地的爷爷,也是在网师园边上的沈德潜故居旁。
沈德潜是清代诗人,一生追求功名,17次参加科举考试,到67岁终于获得个进士。当了10年官,77岁就回到苏州养老了。沈德潜的诗存世的有2300多首,可谓洋洋大观。这些诗的余韵至今还在这里萦绕。
小巧的沈德潜故居,如今是昆曲传习所。
精致的窗棂下,绿绿的植物生长着,袅袅的茶香飘来,七八个老头,个个手里摇着折扇,坐在几张旧红木的八仙桌前,说着抑抑扬扬,缠缠绵绵的吴语。那个北京来的记者,像听评弹一样听得聚精会神,听不懂,却喜欢。
楚风手里摇着一把白纸扇,穿一套中式纯棉质地的衣服,面色红润,眼睛清亮亮的满是慈祥,一头华发,白的那么纯粹,那么高贵,那么优雅。
记者问:“楚老,听说您出身名门,何不拿一把唐伯虎的扇子来把玩呢?”
楚风答:“我们家藏品丰富,但是使用白扇子是我们家的传统。”
“为什么?”
“很简单,正是因为看得太多了,所以好的舍不得拿,坏的拿不出手。难道世界上有不好不坏的吗?”顿了顿,老头子接着说:“其实不仅是扇子,我们家也不把字画挂出来,墙上总是干净的。为什么呢?一样的道理,好的舍不得挂,坏的挂出来怕丢人啊!”
130年前,楚家先祖厌恶了官场的勾心斗角而产生退隐之心,于是叮嘱儿子在老家苏州建造园林以安度晚年,取名“宜园”。参与宜园设计的是当时一群有名的画家,他们把东方人伦之美转化成了眼前的山水石舫,成了苏州园林中的一个经典。
楚家还有一座江南著名的藏书楼。据说,南京的江苏省博物馆有“苏州楚氏藏书专室”,其中宋版书、名家手稿,价值连城。
楚家的藏画,解放后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600多件,支撑起了一个那样有名的博物馆。人们说:“上海博物馆的半壁江山是苏州楚家的藏品。”
1966年,“文革”刚开始,楚风预感到了“不祥”,主动请求苏州博物馆来抄家,他亲自清点,让人从家中运走了七卡车的书籍、字画。这些珍品有少部分被造反派窃取,后来流落到民间。传说上世纪80年代初期,有收旧报纸的从一户人家收到了北宋名画《烟江叠嶂图》,那幅曾是楚家的传家之宝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被放在一只旧碗橱顶上。
北京来的记者穷追不舍,从家世问到离休后的爱好,楚风说一生最爱是昆曲,前年女儿接他和老伴去北京,呆了一个星期他就吵着闹着要回来,京城虽好,但没有一帮热爱昆曲的老友,那日子过的跟关禁闭差不多。
记者问了许多,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职业病,用褒义词或许可称为敬业精神。
楚风也是有问必答,诲人不倦,包括一些很专业的东西,讲的很细很到位。估计那记者从此也成了半个昆曲专家。
楚风告诉他,昆曲传习所1921年秋创办于苏州,学生绝大多数是城市贫民子弟,年龄从9岁到15岁,规定学习3年,帮演2年,5年满师。先后入所学习的学生约60多人。这些学生学习一年后开始取艺名,在姓名中间嵌一个“传”字,表达创办者志在“传承”昆曲艺术。而学生姓名的最后一个字区分行当:小生以“玉”旁,老生、外、末、净以“金”旁,副、丑以“水”旁,旦以“草”头。这批学员中的周传瑛、王传淞主演的昆曲《十五贯》曾轰动一时。现在的演员,是“传”字辈的传人,以及传人的传人,“承”字辈、“弘”字辈和“扬”字辈,联起来就是“传承弘扬”江南昆曲。1981年政府为表示支持,把属于文物保护单位的沈德潜故居作为昆曲传习所的活动场所。这距传习所的初创已经过去了60年。传习所恢复20多年来,广邀天下同道,成功举办了11期名家学习班,为昆曲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记者又问:“既然出生于名门望族,怎么会从事戏剧工作呢?以前,上流社会的人是看不起戏子的呵。”
楚风沉思片刻说:“时代的变迁造就的。如果不是遇上大动荡的时代,戏剧,不论我多么喜欢,都不会成为自己的事业。早年求学,因为家庭的熏陶,上的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因为一次次的变乱,没有希望在创作上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和指望,而是研习实用美术,兼修图案、广告设计,准备饿饭的时候,能靠一技之长养活自己。”
“据说,解放后你成了苏州第一任文化局长,当时有个昆曲名旦叫甄娘的追求你,有这回事吗?”
楚风收拢了白纸扇,用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回忆那久远年代所发生的事情。
新上任的文化局长楚风来到帘影西街,走进了那幢绘有春宫图的小楼。
刁蛮的甄娘端坐太师椅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楚风当时搞戏剧改革的热情很高,让演员唱新的东西,让老百姓能看到表现新中国热气腾腾的新生活的戏曲,为此,他表现出求贤若渴的大家风范。
甄娘却讥笑他,唱戏分什么新社会旧社会?国民党要看戏,共产党也要看戏。你没听人讲过,打仗时棺材店老板发横财,太平日子唱戏的中头彩,大家吃饱了饭,不逃荒,不躲债,只有看看戏听听书啊。
楚风很严肃地纠正她,国民党和共产党怎么会一样?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种话以后不好乱讲的。你过去唱戏,唱死也是戏班子里的一棵摇钱树,现在唱戏是为人民服务。
局长耶,你扮上蛮像那个侯公子的。来,我给你扮扮看。甄娘说着,顺手拿起身边的化妆盒,翘起兰花手指,想往楚风的脸上涂脂抹粉。
这些出了大名的女演员,一直被观众宠坏了,你根本拿她没办法。
啊呀呀,你连我演的李香君都没有看过?那你真的应该看一次。宝贝我的戏迷每回听我唱“血溅桃花扇”都哭昏在场子里。真的啊,我骗你做啥?不过么,我自己心里是灵清的,知道那是做戏。
喔哟哟,你当局长的,我想巴结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批评的。不过,要说提意见,我倒是有一条。
楚风说,那好,有什么意见,你就当面提吧。
甄娘吊着眼梢,千娇百媚地对他一笑,意见么,就是你以前来得太少,以后可要常到帘影西街来走走呀。
一会儿撒泼,一会儿撒娇,你拿她怎么办?
不过,甄娘后来还是很配合他的戏剧改革工作,先后在《水乡姑娘》、《雷锋》等现代剧中扮演主要角色。甄娘曾私底下对人说,之所以演这些很丑的角色全都因为喜欢楚局长,否则,拿八抬大轿请她也不会去的。
“你知道那个叫甄娘的女演员一直暗恋你吗?”
“暗恋谈不上,可能是有好感吧。”
“双方的吗?”
“不,我一直对家庭很忠诚,我忠实于我的老伴。”
“从来就没喜欢过别的女人?”
“我们这代人是很有责任感,不会随随便便让第三者插足。”
“责任感和喜欢不一样,你难道一辈子死心塌地就爱一个女人,从来也没喜欢过其他的女人?”
“几乎可以这样说吧。”
“不过,我还听说你有个初恋情人在美国,她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从小就喜欢昆曲,你和她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是怎么分手的呢?”
“因为他们全家去了香港,后转道美国定居,而我留在了大陆。”
“你们这一代人都是党叫干啥就干啥,一辈子甘心情愿做革命的螺丝钉,你后悔过吗?比如你丢弃了你的美术专业,你现在还喜欢画画吗?”
“还有一点喜欢,但不会像喜欢昆曲那样的喜欢画画了。不过,我的小儿子喜欢美术,他现在是苏州国画院的副院长,他的画在美国、日本和东南亚很受欢迎。而我的小孙子现在经营一家艺术摄影社,做的很不错。他们两个,可说是继承了我未竟的事业。”
后来叶蓓才知道,楚地原是楚天的弟弟,楚天的太太就是苏州有名的美女作家苏珊,而苏珊的母亲香兰,则是她表姨。苏珊和楚天结婚时,本来是邀请她当伴娘的,不巧的是那天她得了急性盲肠炎住院,没赶上那场婚礼。苏州就这么大,绕来绕去,不是熟人就是亲戚。后来她进一步知道,楚天和婕曾有过一夜情,婕削发为尼,说不定还是为的楚天呢。
她想,命运真是让人不可捉摸,婕的母亲暗恋楚风一辈子,为了楚风,甚至一辈子没结婚。文革时造反派让她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她不在乎,让她一遍遍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她也不在乎,但要剃她的头发她却拼死不肯,要她喊“打倒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楚风”她也拼死不肯,为了保护她的美丽的头发和心爱的男人,她竟委身于小她十多岁的造反司令苏卫东。二十多年后,她的独生女儿和楚风的孙子又产生了情感纠葛,这爷孙俩和母女俩,是不是前世的蘖缘呢?
几个月后,叶蓓见到了楚风的初恋情人。
老太太远涉重洋回来举办书画展,选择了北京和苏州。北京是在中国现代文学馆,苏州是在中国昆曲博物馆。
画展入口处悬挂着她青年时代的照片,眉目娟秀,两根辫子,浅色旗袍。如今她已是80多岁的老人,仍然着深色旗袍,黑底红花的丝绒披肩,白发如雪,盘成发髻,眼神清澈如水,神情单纯如少女。这位晚清高官的后代,自幼接受传统教育,国学功底深厚,书画兼工,长于昆曲,通音律,能度曲,工诗词。这样的女子,已经随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而再也不会出现。
去国60年,总是想念家乡的。苏州的菜,故园的花草,是老人最难忘的。“我的家,比现在的中国人家还像中国。”盛贻芳先生说,她美国的家中挂着中国书画,放着文房四宝。她喜欢园子,园中种了一片竹林,又种了许多蔬菜瓜果:香椿头、韭菜、黄瓜、葡萄,西红柿就有三种,自己吃不完就分给邻居。
盛贻芳先生说,我的一辈子就是玩,写字、种花种菜、唱曲子,都是玩。玩得最好的是昆曲和书法。她说书法和昆曲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采用象征和写意的手法。
迁居美国后,盛贻芳在欧美30余所大学里举办昆曲活动,演出、讲授昆曲,培养世界各地的昆曲爱好者和研究人才。这些昆曲活动大多是配合教学的舞台实践。她唱过《牡丹亭》、《邯郸梦》、《西厢记》、《孽海记》、《雷峰塔》、《长生殿》等戏中的折子《学堂》、《游园》、《惊梦》、《寻梦》,《扫花》,《佳期》、《思凡》,《断桥》,《小宴》等等;还把散曲《咏花》编成舞蹈,由美国学生演唱。演出的次数以《牡丹亭》最多。
跟随盛贻芳学昆曲的,有硕士、博士,有研究明清戏剧的、有学音乐的,有华人,更多的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洋人。目前仍有博士生定期到盛先生家中上昆曲课。昆曲能够成为世界非物质口头文化遗产,与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倚着栏杆,盛贻芳即兴演唱一曲《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悠扬的声音萦绕在古戏台前。
楚风和她虽然相隔了60年,但两人的情趣爱好还是那么一致。虽然今生由于时代的大动荡而未成连理,但叶蓓相信他们的心气是始终相通的,他们的爱情是永存心底的。
后来,盛贻芳先生还到她的“春船载绮罗”定做了几套春夏秋冬不同季节所穿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