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友豆豆-北漂女孩,不哭

2004年5月1日

我的病友豆豆

五一节早上八点多,我被手机短信的“滴滴”声吵醒,迷糊中拿过手机一看,是大灰狼发来的!他说祝我节日快乐!还告诉我今天他搬家,和我在同一个小区!约好中午一块吃饭,告诉他下午去看我的病友!他说他陪我去……

我的朋友吉律师给我打来电话,安排5月7号上午去F医院检查……

中午和大灰狼在附近的“九头鹰”吃饭,大灰狼,30刚出头,是做管理咨询的,一个很优秀的单身男人,大概180CM的个头,有一副宽宽的肩膀,长着一张很男人的脸,理了一个短短的头发,很干净的样子,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和他走在一起,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这样不管从外在还是内在都优秀的男人,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

他是青青的同事,青青是和我同租三室一厅的美女,因为他来我们家吃饭就这样认识了,而他的管理经验正好对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跟他在一起总是让我觉得受益匪浅……

他还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我刚飞到到上海的时候,他就给我发短信问我到了没有,那天除了弟弟,他是第二个这样关心我的人了……

当他得知我要去的是河北坊时,他有些为难地告诉我,明天他和几个朋友约好要去天津打高尔夫……他以为我的病友是在北京!

当他得知豆豆病情后,还知道豆豆比我还坚强,更想认识豆豆……他说他一定会去三夫论坛看看……我很感动!因为他很支持我在做的事!他是忙得常住酒店的人,也是常常在全国飞来飞去的人!据我所知,这次在北京是首次租房子,以前是长期住酒店。知道他就这么多!我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会去打听别人的私事的人,他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把房间弄得就像遭了小偷!我把钥匙给他时顺便告诉他,要青青帮我收拾一下!因为青青的父母来北京玩,我让他把钥匙交给青青,这几天她就可以住我的房间!刚才从家里出来没看到青青……

送我上车了,我告诉他先走吧,他站在路边微笑地看着我,一定要看着我的车开始启动……

还叮咛我下车之前一定要问清楚再下……是怕我丢了吗?很久没人这样关心我了,那刻怕自己要落泪,故意不看他……

在车上我就接到豆豆的电话,可能我说了太多次要去她家,就像叫了太多次狼来了,真的来了,她却不敢相信了,电话又确认一次……

一、北京———廊坊———豆豆的家

938路北京到廊坊的车,到了,最后一站下车,找一辆出租车,要师傅帮我一块到超市买水果,本想买鲜花的,没有找到花店……

到了廊房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摩托罗拉你又坏我的好事!等我有钱一定换掉它!师傅把他的手机借我打,豆豆的妈妈和弟弟来接我,豆豆妈妈要替我付车费,吓得我赶快掏钱,总共32.6元。她妈妈说怎么这么贵?……她的妈妈我在医院见过的,当时没有这么苍老啊?去年听豆豆说她妈妈50岁的,怎么会添这么多的白头发?这样憔悴……我真的想哭!可我知道我不能哭,我说过我很坚强的!我一定要带给他们快乐!……我知道我不能哭,我的豆豆在家等我呢……

到了,到了,二楼,门开了,豆豆一看到我,就紧紧抱着我,嘴里叫着:“老大,老大,我想死你了……”她爸爸站在客厅微笑地看着我们俩……我走过去,说:“叔叔好!”在医院也见过他!我知道他是如何爱着豆豆的……只有她的弟弟没见过,知道他在读高二,是一个腼腆的男孩!长得很高很帅气!……

我的到来,豆豆一家就像过年,大家都很快乐!我和豆豆有说不完的话……

我把带给豆豆的书,福建带来的我妈亲手做的过年才吃的小点心(隔的时间长,有可能都不能吃了),还有在福建为豆豆买的一套裙子,小玩具……一一翻出来……

特别那套裙子,让豆豆激动得当场就穿上,在我们大家面前转了好几圈,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她也一样……花如此少的钱,能带给豆豆这样的快乐,我真的没想到……

都七点多了,他们都没有吃晚饭,就为等我……盯着豆豆妈妈做的一桌菜,我直流口水,但我总得等所有人都开始吃了才能动筷子,这起码的礼貌我还是知道的……

在住院的时候,我就对豆豆妈妈做的菜垂涎欲滴……你想想我天天吃那医院食堂做的菜,有什么好吃的?不信?你就问问我的医生们,他们至今还在吃,真的很同情他们……

豆豆不一样啊,她的姥姥在北京!她妈妈每天都会在她姥姥家给豆豆做好吃的,然后就送到医院,当时嫉妒得我眼睛都红了……

以至于我在住院期间,特别注意和豆豆搞好关系,后来我的目的终于达成了!时不时我就在豆豆那儿骗吃骗喝的!这个笨蛋,还挺高兴让我占便宜……可见我……哎!我这丑恶嘴脸,豆豆愣是没看出来!现在还继续让我在她家行骗!还要紧挨着我坐,一脸崇拜地看着我!以至于我不得不摆高姿态,下命令:“不许搞个人崇拜!”特别是她告诉我5月3日要带我去参加她们同学的聚会……

主食是馒头和粥(南方人则称稀饭)!我狼吞虎咽!吃得最多(怎么回事!我以前可是不喜欢馒头的呀)!用现在流行的话是像刚放出来似的……毁我淑女形象啊!……

顺便提一下,由于本人工作原因,多次在三、四、五星级饭店吃过饭。我,我没这么丢过人啊!而且一般吃得比较少。像我这种人,只要不用我掏钱,基本上我是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不会去扮什么高雅!问题是酒店的饭菜很少合我口胃的(从小我就是著名的很挑食的,所以到现在我还是这么“骨感”)!不能树敌!不能说他们做得不好吃!要不然有人会拿刀砍我……

在家吃饭的感觉特别好,总之,我在北京混了四年多,在家吃饭的时间不超过一年,主要问题是我去年刚学会做饭。

豆豆一家一定认为我在来他们家之前饿了三天,当他们得知我昨天还在上海今天晚上就到了他们家,不至于从上海饿到北京再饿到河北廊坊,我的天,太复杂了,晕!

吃完饭,我要豆豆把我的手机卡换到她的手机上,一看,有信号,下次我就买诺基亚了。给大灰狼发了短信息,感谢他今天帮我,以后有机会请他吃饭,他回了,感谢就不要了,请吃饭是可以的……实在!不来虚的,和我有得一拼!

叫豆豆拿我手机给宋言医生打电话,反正我的手机费公司报销(此行为可证明我那星座喜爱占小便宜的特征之一)。不接?!宋大夫你死定了!豆豆又拨,关机!宋大夫你没救了!隔一会儿,他打过来了,这小子起死回生了!说他刚才正在女朋友家的厨房洗碗,不好接!现在在回自己家的路上……他告诉豆豆他九月份结婚,我看豆豆怎么那么兴高采烈的!人家结婚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要结婚?!值得你这样兴高采烈!如换是我,我曾经的偶像要结婚了,我不哭死掉才怪呢!……

不过我们宋大夫像典型的好男人。这么讲没有一点溜须拍马的意思!他硬是比我小好几岁,而且还有代沟,要不然我早就该出手时就出手了!我这个“第三者”早就让她成为第二者!当时在住院的时候,豆豆和晓娅就把宋言捧为呕吐之对象!去年晓娅19,豆豆24,宋言25!当时我们病房开展评选11病区谁是第一帅哥时,宋言就以多数票当选。当然有人提议刘北也长得挺帅的,被我坚决地镇压了,谁叫他整天不笑!好像我欠他800块钱没还似的。后来宋言还问我是谁提议刘北的,我大声告诉他,是我姐姐!顿时就把我姐姐给出卖了。宋言从此以后对我姐有想法,总是试图巴结她。五床的老太太向来是和事佬,谁也不忍心得罪,说宋大夫和刘北大夫都挺好、挺好……什么话,说跟没说似的!算弃权!最后我宣布结果:参加评选人数共五人,宋言三票,刘北一票,一人弃权!从此A医院11病区诞生第一帅哥宋言!

有一次,我喜欢的美女护士(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可惜)问我上次考她的那个谜语的谜底是什么?我不直接回答,顺便说了一句话,问你们11病区的帅哥去。“你说的是宋言吧!”当时我差点没晕过去!不会吧!她们护士小姐也选他为第一帅哥?

从此我特自豪,因为宋言医生是我的主管医生,孙医生获得最温柔的大夫,是豆豆和晓娅的主管医生。刘涛大夫是5床老太太的主管医生。刘北就是那个不笑的医生是他们的领导,我们的主治大夫!什么人呐,一当了领导就忘了笑了。当然该温柔的时候他还是很温柔的。

记得我手术后有一次我姐找宋大夫找不到,就越级汇报到刘北那里,说黄平楠的脖子很痒,他就火速来看我,原来是脖子上埋着针,周围的纱布过敏,他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和动作帮我换了,还有我刀口的药也帮我一起换了(这本来是宋大夫的活),当下对他印象非常好。宋大夫知道刘北帮我换过药,急得都快哭了,他的领导帮他做了,该他做的事!以致我姐再三向他解释,不是故意越级的!这主要是我姐姐没学过什么管理学,不懂!后来宋大夫也就原谅她了。不知者不为罪啦!

当我发现刘北的优点我就开始义务为他做广告。告诉所有人!甚至严重指出宋大夫对我不够温柔!比如第二次他给我换药,他先来一句:“黄平楠,我手可是有点抖啊!”这么一说我全身肌肉也立即抖!于是在他撕胶布的时候,我就开始大声惊

叫……后来他还要对我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所有病人都像你这样,我就完蛋了!”不过我还是挺同情他的,我的怕痛是全病区排第一的!不对,急诊也排第一!碰到我算他倒霉!……

吃完饭,我就开始不停地在豆豆面前说我们那几个医生的“坏话”!无中生有,栽赃陷害,搬弄是非……听得豆豆笑得直问:“不会吧,不会吧?”

二、很爱很爱你……

到了豆豆家,我就知道了,我的豆豆很幸福……

我的豆豆今年25岁,但她确实比她的同龄人懂事!我知道是与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有关。我呢,我是从小健健康康,除了知道努力读书,就是如何努力从我爸妈那骗点钱,小的时候是为买一些文具之类,大的时候就是买些自己喜欢的课外书了……我是那种泡在蜜罐里不知甜的人……和豆豆相比我简直就是“天鹅湖里的松鼠”———网上的朋友给我的评价。

我的心脏病是因为有一次感冒引起扁桃腺发炎,肿得难受!由于当时忙于考试,以为忍几天再去看医生应该没什么事。几天后,不肿不难受了!也就没有再关注它!毕业体检的时候就发现心脏有杂音,三级?!不知道三级的概念……

由于我从小的幸福生活,导致我的心理年龄很小,而豆豆的心理年龄相对大一些,共同的病痛又使我们认识了,也使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豆豆对生活的乐观积极态度超过我,在病房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在她的影响下我也很乐观!虽然她的病已是很严重了,直到现在医生都不敢给她动手术,因为风险太大……我们都等着我们刘北大夫到美国学习回来……刘北大夫曾告诉我:他今年七月份去美国读博士,就是为了救像豆豆这样的病人……

豆豆很爱刘北大夫,我出院后,她当时已转到五病区了,她还打电话告诉我说刘北医生到五病区看过她……今年二月底我回北京了,我打电话给她时,她告诉我她脚肿了,她说她以前听过一个医生说,如果像她这样的心脏病人如果脚肿了的话,就已是很严重了……我告诉她,绝对不要相信别人胡说八道!……可我也很害怕是真的,挂了电话,马上给我的刘东医生打电话!刘北医生说,没有那回事!他叫豆豆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叫她吃一些药就没事了……我又火速给豆豆打电话,我怕她胡思乱想!……

我是这样爱我的豆豆!我是这样爱我的医生!还有那些我都喊不出名字的护士……

我的豆豆很幸福,比我还幸福!在她家我看到他爸爸亲手给她做的沙发,现在上面坐着两个布娃娃……它让我想起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爸亲手给我做的书架……

我的豆豆手很巧,不仅会刺十字绣,还会帮妈妈把家布置得很温馨……连她的电脑鼠标都给穿了一件衣服……挂在墙上用镜框装起来的十字绣,图案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用吸管喝一杯冰淇淋,可爱得让我有把它偷走的欲望……

豆豆家很小,但很温馨,我真的喜欢!让我有无拘无束的感觉,真的像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他的弟弟5月1日在家,我来了,他就把他的房间让我睡,他就睡在沙发上!他的房间大概有8平米吧?放了一张单人床。有一张乔丹的照片,上面写着,记住:你打篮球的时候,乔丹正看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全力取胜!所以每天我睡觉的时候,乔丹就顺便看着我……

豆豆的房间在隔壁,我长这么大了,我还没见过谁的房间比我的豆豆的房间小!应该5平米不到!勉强放一张单人床,白天就收起一半,像一个小的杂物间!但她的小房间挂满了许多女孩都喜欢的小狗小猫之类的玩具……我在北京给她买的小布猴是买对了,当时本想给她买一只活的小兔子,还好大灰狼提醒我,这种小兔子不好养,要是养死,她会很难过的!到她家跟她说了这件事!她说她以前就养过小动物!死了!真的很难过!以后就不再养了……

豆豆家的房子,据我估计年龄应该比豆豆的年龄大!没有装修,也没有客厅,吃饭的时候就在她爸妈的房间,大概20平米不到吧,放一张双人床,一台电视,还有豆豆的电脑!还有一张很老式的长沙发,吃饭的桌一支上房间就满了,走路都困难!厨房小得只能站一个人,另外有一个人要进去,就要擦身才能过了,卫生间也很小,小的连洗手盆都没有!要洗手只能到厨房!真是佩服那个年代的人能精打细算设计出这样的三室再加一走道来!

我的豆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有两件。一件是彩色电视机,另一件就是她和弟弟共用的台式电脑!我想她的爸妈买这两件奢侈品都是为了我的豆豆!因为豆豆的心脏病已严重到不能走远路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只能在家里待着,在家待着能干什么呢,还好有电脑还能上上网,有电视还能看看电视,再就是看看书了,豆豆家其他电器一概没有!没有冰箱!没有洗衣机!没

有……

但我的豆豆还是很幸福的,还能上网。而我的另一个在内蒙古农村的病友,19岁的晓娅!只能看电视了,据说中央台都收不到!当时他们崇拜的偶像———宋言医生春节后上电视了,中央台她都收不到!当时她就特别羡慕我和豆豆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们的医生!

晓娅是最早出院的!因为医生不敢给她手术!当时,她的爸爸,那个四十多岁的内蒙古男人,一个人坐在A医院心外大楼11病区的阳光室里流泪!我怎能忘记!这个内蒙男人的眼泪!一个五尺高的男人的眼泪!到处东拼西凑借了几万块钱,千里迢迢地送女儿来到我们的首都,想要救他美丽的女儿!怎么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刚手术后不到一个星期,我刚刚从小监护室转出来(我比别人多待了三天!因为手术第二天晚上我曾昏过去两次!当时非常危险,医生说我瞳孔已放大!)

当时我由姐姐扶着能走一走!我就走到我原来和她们一块住的1102病房,我告诉晓娅:“不许哭!回家养着更好,说不定吃药就能好,为什么一定要手术!”她笑了,很温柔地轻声跟我说:“我没有哭!”

“豆豆说看到你哭了!你看我哭过吗?你要像我学习!”我尽力大声说!装出不疼的样子!(手术后我全身都疼啊!伤口疼!大声说话疼!要是咳嗽一声,疼得就想死掉!,疼到骨头里啊,因为骨头用电锯锯断了再缝起来的……)

“你也哭了,当时你写信的时候!”她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是的,我真的哭过!当时我在写那封遗书的时候!但我不承认:“我那是感冒了,流鼻涕!”哈哈哈!我们都笑了!现在想想,那笑,有泪啊……

隔不久,豆豆转到五病区去……

再隔不久,我出院回福建了……

又隔不久,豆豆也出院了,因为医生也不敢给豆豆做手术……

我何等幸运!幸运的我,一直活在梦里,走不出来了……

再加上我的心理障碍!我一半活在希望里,一半活在恐惧中……

晚上,宋大夫打电话到豆豆家,叫我接电话的时候说:“你知道吗?你是豆豆的榜样,豆豆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想哭啊,可我不能啊……

我不能啊……

我们打电话给晓娅!告诉她我“十一”去她家玩!她兴奋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等你,我等你!”普通话跟住院一样说不好!晓娅!我的晓娅!一定等着我!我一定会去看你,我也一定会把我答应你们写的那本书《北漂女孩不哭》写出来,我也一定能等到你和豆豆都康复的时候,我们还要和我们的医生一起去跳舞!这个梦一定能实现的!一定能!相信我!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