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1月26日(上)
重症监护室(ICU)的记忆
迷迷湖糊中,我觉得我很累很累,但我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看到还是那个惨白的日光灯,努力看了一眼,心想还没开始手术呢,周围很安静,又想睡过去……
好像有人在一旁叫我的名字,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在一旁,他握我的左手,他叫我使劲握他的手,我不能了,我没有力气,他抓我的两只脚,我也控制不了,也不能动了,他开始握我的右手,我有感觉,我就使劲,使劲才感觉自己用四个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我听到他说:“我知道了。”怎么像是要哭了,用哭腔说的?我想我可能是瘫痪了,可我没有力气悲伤,我实在是很累啊,也很困啊,我什么也想不了,又睡过去
了……
不知道几点了,我又醒了,有一个美丽的护士对我笑了笑,在我脖子底下放一个冰袋,感觉好舒服,她告诉我说我发烧
了……
她开始检查我的四肢,我都有知觉了,我真的很高兴,我没有瘫痪吧?!我感觉她到我的病床附近打电话,告诉医生说我醒了,四肢也能动了。
我开始观察我躺在什么地方天花板有一排排的日光灯,总共有两排。很长很长吧,我躺着看不到这个房间的尽头,然后我又看到我的左右都是一床接着一床的白色病床。对面是另一排病床并排着。
我突然看到我的输液管的液体已输完了,我立刻就紧张起来,我知道等一会儿血回流会很痛的,我想说话,我的喉咙很难受,难受极了,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嘴只能张着,我用力想动,可是动不了了,手和脚都被绑着!我用力挣扎,希望能有点动静,我的护士不在身边……
左边床病人的护士注意到我了,她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想喝水,我摇摇头,用眼睛瞪着那个输液管,她还是没看到,她居然以为我是看墙上的时间,问我是不是想知道几点,我又摇摇头,我还是紧盯着输液管,她总算看到了,问是这个吗?我点点头,你是说它输完了,对吗?我又点点头。她说:“你别紧张,你看我们关了它,它不会流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个护士说话的声音始终很温柔,我还看到给我输血的瓶子用纸围着,可是我还是看到红色的血了,护士把输液管向我头部的地方移动,我看不到了。
我的护士来了,说要帮我吸痰,一根像是我们喝可乐的吸管伸到我食道上,太可怕了,像是受刑,连想投降的机会都不给我。说不了话,我拼命摇头,我不要啊,我不要啊,我拼命地哭啊,我哭,流了好多眼泪,可是护士说一定要吸出来,这样才能好得快。一会儿又要来吸一次,我挣扎着想拒绝,我不能忍受啊,我不能啊,没有人帮我,我谁都不认识啊……
两次的挣扎我已用尽所有力气,第三次再把吸管伸到我的喉咙,我没有拒绝的力气了,我绝望地看着这个美丽的护士。但这次却是往我喉咙里挤了一些水,我脸上估计是出现了欣喜的表情。
宋大夫来监护室看我了,总算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了,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他,他告诉我一会儿撤了呼吸器就送我上去了。原来我的嘴里放着呼吸器了?我真的很想马上就上去,我姐姐一定很担心我了吧?没有看到我安全地回去,她一定在担心我的。
到了规定的时间,护士在替我撤我的呼吸器,在呼吸器没有完全离开我的嘴边的时候,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叫我回答,我回答了,可是没有声音发出来,又让我戴了一会儿,直到我能小声发音,然后又让我戴了吸氧器。
推到病房前需要做什么拍照检查,检查完好像又说我什么不够,还要输什么液,不能马上离开监护室,我就这么躺着输液,我看到睡在我对面的老太太了,因为她的护士把她推上去了,好像是宋大夫站在我病床边告诉我的。
总算可以上去了,他们把我抬到另一张可以推动的床上,好像就是把我推到手术室的那个床。
到了11病区了,我觉得好多人围着我的床,感觉很热闹,像是过年。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我听到屈主任跟护士长说:“黄平楠上来了,你帮我照顾一下。”
我看到姐姐了,姐姐没敢走近我,进了病房,我就听到宋大夫要我谢谢那两个推我上来的护士,说她们照顾我一个晚上了,我努力大声说:“谢谢!”可是还是很小声,不过她们听到了,她们对我笑了笑。
护士长也来了,对我说:“楠楠,主任都担心你醒不过来了,现在好了,没事了啊。”
屈主任到病房了,看出屈主任他也很高兴的样子,对我说:“你现在没事了,以后你想做总裁都可以了。”
我很温柔地对屈主任笑了笑,我没有回答。可我心里想,我只想好好活着,我可不想做什么总裁。我再也不想让自己那么累了……
屈主任告诉姐姐,我需要喝一些果汁、酸奶等等。
姐姐在护士长的吩咐下去买了一件绑伤口的胸衣来,护士长替我拍痰,要我咳嗽,把痰咳出来,可是一咳伤口就很疼,我眼泪就出来,护士长要我坚持,一定要咳出来!总算咳出来了,宋大夫拿纸巾替我擦了,护士长替我把胸衣绑好。姐姐就始终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