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海-青春的感动

大海的惊涛与被落日染红的灿烂晚霞交织在一起,在这一片热烈燃烧的大海边,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坐在礁石上,紧紧地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谭灵没想到一本书会翻开自己的大学爱情生活。

那是秋天的一个淡淡的早晨,谭灵发现自己的书少了一本。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定是昨天晚上遗忘在合堂教室了。赶到合堂教室那曾经坐过的位子,没有那本书。既然丢了就算了,谭灵想。当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寝室的时候,一个男生正等着她,手里拿着那本书。

他叫钟扬,昨晚他到合堂教室学习的时候,发现了这本被人遗忘的书,便根据书上写的班级及姓名找到了这里。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

谭灵并不是那种天生丽质的漂亮女孩,她的家远在贵州山区的一个小城镇。在这所美术学院里争奇斗艳的女孩子中,她更显得普普通通了。因此,到了大学三年级,爱神那幸运的翅膀还未曾掠过她头顶的天空。直到钟扬闯进了她原来平淡无奇的生活。

从此,校园外那条被废弃的铁路旁,经常出现他俩晃动的身影,也留下了喃喃的低语、欢声的大笑。当春天来临,绿遍山野的时候,他们又背起画夹,把自己融进大自然的风景之中。

花开花落,草木枯荣。又一个炎热的夏季来临了,他们也毕业在即。

这天晚上,他们牵着手又来到了那条铁路旁。月光从高大的扬树林上投下斑驳的碎影,风在轻轻地摇,草丛中的虫儿时起时伏地“叽叽——”鸣叫着,天地一片寂静。

“灵儿,跟我一起到珠海,让我们在大海边结婚。”钟扬拥着谭灵,倚靠在一棵杨树上。

钟扬的家在珠海。谭灵很少听及钟扬谈起自己的家庭,有时各自说到自己的家庭父母,钟扬总是三言两语就完了,谭灵也懒得打听。她只知道,钟扬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在做着生意,有一个姐姐去年考过托福后就到澳洲去了。

“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只是不知道你的父母喜不喜欢我呢?”谭灵抬头看着那轮皎洁的满月,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钟扬轻吻着她光洁的脸颊。

在大学恋爱的事,钟扬一直没对父母说,严厉的父亲使他只能把许多心里话留在肚子里。前些天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隐隐约约透露了自己谈恋爱的事,父亲好像也没说什么。

一个月后,谭灵跟随着钟扬,踏上了那片南国热土。出租车沿着宽阔平直的大道飞驶,车窗外是蓝蓝的天、翻卷的云、醉人的海风,还有那林立的高楼,这一切都让谭灵着迷,可是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钟扬的父母了,她的心里不禁又有些紧张。

周围的高楼渐渐少了,路旁是一幢幢雅致的别墅。车子拐了一个弯,停在了一片精心护理的草坪前。

“到家了。”钟扬打开车门对她说。

站在这幢欧式风格的洋房前,谭灵觉得有点糊涂。她知道钟扬的父母是生意人,但她从未想过他父母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钟扬带着她走进布置考究的客厅:“妈妈,我们回来了。”钟扬一边向楼上喊着,一边让谭灵坐在沙发上歇息。

“哎呀,是扬儿回来了,你怎么事先不打个电话,好去接你。”一位穿着入时的富态夫人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她是钟扬的妈妈。

谭灵站了起来:“伯母好!”钟扬连忙介绍:“妈妈,这是谭灵。”

钟扬的妈妈满脸矜持地看着谭灵,挥了挥手,说:“坐下吧。”

下午,钟扬的父亲从公司回来了,钻出那辆灰绿色的宝马轿车,他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前迎接他的钟扬和谭灵,他已经接到了妻子的电话,知道儿子带着女朋友上家门了。谭灵向他说了一声:“伯父好!”他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扫了儿子一眼,径直走进客厅,上了楼。

钟扬父母的言行伤害了谭灵,她的脸因愠怒而红了起来。她拎起自己的行李,对钟扬说:“钟扬,我再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谭灵走了,但她没有离开珠海,她住在了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钟扬满脸严肃地告诉她,只求她能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他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钟扬回到家中,和同样生气的父母谈了整整一个晚上。父亲明白无误地告诉儿子,在大学里谈了朋友耍一耍可以,要是结婚动真的,绝对不行。原因很简单:无论是从家庭背景还是人的长相,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妈妈在旁边也开导着钟扬:“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婚姻大事父母是一定要管的,像你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钟扬不再说话,当天快亮的时候,他站起身,告诉父母,他爱谭灵,而且会和她结婚。父亲被激怒了,他向儿子吼道:“你给我滚!”

钟扬看了父亲一眼,觉得是那么陌生。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在宾馆的房间里,同样一夜未能入眠的谭灵流着泪扑在钟扬的怀中,她害怕离开钟扬,害怕世俗的力量将他俩分开。而今,钟扬离开了父母,他俩将面对着生存难题。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对钟扬和谭灵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俩能长相厮守。

钟扬和谭灵离开了珠海,渡过琼州海峡,来到了海口。

海口是个热闹而自由的都市,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带着同样的梦汇集在这里,到处充满着生命的活力。在喧嚣的大街上逛了两天,钟扬决定卖画。他告诉谭灵,海口市街头有不少的画廊,以他们俩在美院所学的油画专业技能,画出画,然后送到画廊去出售,应该是可行的。

他们租了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买来绘制油画所需的颜料、画布等各种材料,钟扬又自己动手做了一具画架。海南岛火热的亚热带风情强烈地冲击着他们的艺术世界,他们画那热情奔涌的大海,画那浪花中耸立的危壁,画那暖风中摇曳的椰树……一幅幅画送到画廊,又一幅幅地卖出去,生活开始向他们露出笑脸。

燃烧的海(2)

当季风吹起的时候,他们租了一套更大而且靠海的房子。

窗外是海,月光下的大海暗潮涌动,传来阵阵低沉的涛声。钟扬和谭灵相拥着坐在一块礁石上,潮水在脚下扑打着�岈石壁,“哗哗”作响。

到海口快一年了,生活是勤奋而艰辛的,但更是幸福和快乐的。他们已经商定好了,再过两个月就结婚,并到美丽的云南大理去旅游。

钟扬和谭灵望着月光下的大海,静静地出神。

“跟你在一起看海,真好。”谭灵柔声说。过了一会儿,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钟扬关切地问她。

“结婚的时候,谁来向我们祝贺呢?”谭灵幽幽地说。

“谁来向我们祝贺?”钟扬捧起她的脸,深情地望着她,说:“灵儿,你听这涛声,大海会向我们祝贺,会为我们见证。”

过了几天,谭灵开始动笔画一幅画,她的脑海中已经勾勒了这样一道风景:那是海岸上的一块礁石,上面有两个相互依偎的情侣的背影,海水激起飞扬的浪花,遥远的天际处是灿烂的云,在这一片海天一色的流动中,礁石上的那对情侣是那么安静地看着沧海桑田。

一天下午,钟扬给画廊送过画赶回来,推开房门,看见谭灵倒在了地上,画笔滑落在一旁,面前是那幅还未完成的画。钟扬急急忙忙把谭灵送到了医院。

一张诊断书摆在了钟扬面前:谭灵患有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生命估计不会超过半年。钟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攥着那张该死的诊断书,他泪流满面地仰问苍天:“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为什么?”

新生活的希望就这样被命运之手无情地撕碎。关在房间里,钟扬放声痛哭,他哭了整整一个上午。下午,他必须赶去医院。

在病床前,钟扬将一束红玫瑰插在床头的玻璃瓶中,刚刚做过穿刺检查的谭灵显得很虚弱,她向钟扬询问自己的病情。钟扬微笑着对她说:“没什么大病,只是有些贫血,在医院休养治疗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谭灵嗅着那束散发出芬芳的红玫瑰,对钟扬说:“阿扬,等出了院,我们就一起到大理,如果我穿上白族姑娘的服饰,你说好不好看?”钟扬强颜欢笑,但内心深处已如刀割。

谭灵的治疗需要大量的钱。钟扬在海口举目无亲,卖画积蓄的数万元很快花光了。谭灵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同寻常的化疗和输血让她察觉到病情的严重性,从一位实习护士的嘴里,她听到了真相,也知道了钟扬用光了所有的钱,现在正在偷偷地卖血筹钱。她更知道了自己得的是绝症,无论治疗与否,可能只剩下3个月的生命。她怔住了。钟扬匆匆地赶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她。谭灵一声不吭,泪水从她憔悴的脸颊上无声地流淌。过了良久,她在钟扬耳边轻轻地说:“我要回家。”

钟扬泪如雨下。

回到他们那个赖以栖身的家,看着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无限的绝望和悲苦像鞭子抽打着钟扬的心。几滴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谭灵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显出一种苍白哀伤的美丽。

天已经黑下来,远处传来沉沉的涛声,谭灵躺在钟扬怀中,侧耳静静地听着,她说:“阿扬,我想和你去看海。”

海还是那片海,月光依然明亮。

谭灵仰起头:“阿扬,你知道杨过和小龙女的故事吗?”

“知道。”钟扬低声回答。谁不知道金庸先生笔下的杨过和小龙女呢?他们那缠绵悱侧的爱情故事感动着浮世中的男男女女。

“杨过和小龙女还有再见之时,可我们只有来世再聚了。”谭灵悲伤地说。她想起了“生死多畏惧,命危于晨露”这两句话。过了一会儿,她又想:我要把那幅画完成,我要把与阿扬相处的这段短暂而快乐的日子画出来。

“我要画完这幅画。”坐在窗前,谭灵伤感地对钟扬说。她出神地看着窗外灿烂辉煌的晚霞,提起画笔,她要把这狂热燃烧的色彩画出来。

谭灵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画着画,她不让钟扬看那幅画,她说:“等我画完了,才让你看。”日子一天天过去,谭灵的面容也愈来愈苍白。

画终于画完了,谭灵也如一朵枯萎的玫瑰,飘落在地上。那一天,当钟扬听到不祥的响声冲进画室的时候,谭灵已然滑落到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钟扬痛苦地抱着她,喊着她的名字。谭灵睁开眼睛,指着那幅画,用微弱的声音说:“看,大海在燃烧,我们一起去看海。”

那幅画就在钟扬面前,大海的惊涛与被落日染红的灿烂晚霞交织在一起,在这一片热烈燃烧的大海边,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坐在礁石上,紧紧地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几天后,钟扬的父亲从珠海赶来找到了钟扬。他告诉儿子,他和妈妈已经改变了主意,决定接纳谭灵,并劝钟扬和谭灵回去。钟扬没有理会父亲,他默默地把父亲带到谭灵的遗像前,父亲呆在那儿,再也没有说话。

又是一个满月之夜,钟扬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块礁石上,望着月光下黑沉沉的海,泪水夺眶而出,恍惚中,他仿佛感觉到,他的灵儿又依偎在身旁,静静地陪着他,一起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