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林玉没有感到一点兴奋,隐隐觉得有点失落。
躺在比陈斯明的饭店里还要舒适的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刘海的影子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刘海,虽然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去他的影子。
云生走进卧室,站在床前有点不知所措。
林玉坐起身朝他笑着,慢慢脱掉自己的衣服。云生傻傻地看着她,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头人。望着林玉白皙透明的肌肤,他感到有点眼晕,他抬起手试着去触摸林玉的身子。
“我这不是做梦吧,不是做梦吧?”他嘴里喃喃地说,他还是处在和以前一样的恍忽迷离的状态中。
林玉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傻瓜,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来呀,抱着我,抱紧一点儿。”
云生伏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微笑着的嘴唇。
林玉把云生拉到自己怀里,用手脱去他的睡衣。望着云生结实而强壮的身体,林玉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
云生感到林玉柔软的手指像一条绸带在他身上滑动着,她的身子像一个白色的精灵在他眼前晃动着,他感到心里一阵阵地颤栗,为什么还是在梦里的感觉。
两个赤裸的男人和女人相拥在床上,云生小心地伏在林玉身上,他努力保持着身体向上撑起的姿势,怕自己心爱的女人会喘不过气,会不舒服,以至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那么僵硬,可下面还是软软的没有反应。
他试着再去做,还是不行。他突然紧张起来,身子也开始支撑不住,他忙翻身下来,躺在林玉身旁喘着粗气。
林玉心里一惊,侧过身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云生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林玉坐起身用手去扳他的脸,云生闭着眼不敢看她。
“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林玉不安地问。
“我想我可能不行。”
他的声音很轻,有点发抖。
林玉一下子明白了,她心里一凉,但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先泄气。
她俯下身子把脸贴在云生的胸脯上说:“没有什么不行,你可能是太紧张了。放松点,我来帮你。”林玉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他。
云生还是没有反应,他气恼地拍着自己的头:“我真没用,真没用!”
林玉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柔声地说:“没关系,再试试看。”
最终仍然没有结果,云生懊恼地躺在一旁一句话不说。
林玉躺在他的臂弯里,轻声地安慰着他:“真的没关系,你就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嘛。我知道你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所以才紧张。刚第一天,以后有的是时间,别怕,慢慢来。我真的不怪你,你也别责怪自己。好了,累了一天了,睡吧。对了,也许是太累了,睡一个好觉没准明天就行了。”
云生转过身把林玉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喜欢她了,太珍惜她了,而且总是不相信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他是因为太自卑才会紧张的。
明天就不会了,要自信起来,相信自己。
也许是真的累了,云生一会儿工夫就呼呼地睡着了。
林玉轻轻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转过身仰面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自己真的这么命苦,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却……唉!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爱云生,但她更清楚只有云生才是她最信得过,最能托付终身的男人,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她相信云生会为她去做一切别人做不到的事,包括为她去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她林玉要的不是这些,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些。她想要的东西云生身上没有,云生身上有的对她却远远不够。她又想起了刘海,为什么他不能像云生一样对她,如果他有云生身上的这些东西,那该多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算了,听天由命吧,母亲不是常说,人的命,天注定。自己注定就是这个命,还争什么呢?
第二天晚上,云生虽然一个劲儿地为自己打气,林玉也使出全身解数帮他,可还是没有成功。
第三天,第四天……
云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气馁和耻辱,林玉的宽慰和劝说没能让他对自己有丝毫的原谅,他用自己的脑袋直朝墙上撞。
是啊,在他渴望了那么久的事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刻,他没有得到满足,更没有感到幸福,而由于自己的无能所给予他的打击却是无情的,毁灭性的。几次失败后的恐惧让他自卑得无地自容,这种自卑更让他的性冲动一次一次地受挫,一次一次地陷于绝望。
最初林玉还不时地安慰他,鼓励他,慢慢地,她不再注意这些事,甚至不再注意他。每天她都要忙到很晚才回来,云生经常是等着等着自己就先睡着了。有时他早上醒来时,发现林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他不怪她,更不会对她生气和发火,虽然心里有几分不好受,但他把一切都归于他自己的错,而对林玉更是加倍的关爱和容忍。他忠厚善良的秉性使他意识不到这种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是让他越发的自卑和恐惧,而这种日益俱增的自卑和恐惧更让他不敢也不能对林玉再有任何性的要求,甚至有时想抚摸她一下也会莫名其妙地缩回手,生怕伤害了她,这种折磨使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而林玉却从来注意不到他的不安,他的烦恼,也许是真的顾不上,她眼里心里只有她的服装,她的事业,她的目标。她不希望有别的不相关的东西妨碍她,更不会为一些琐事来分心。她需要的家庭是在她工作劳累之后能寻求安宁和休息的场所,而云生对家庭琐事的操心和不厌其烦正是自己所不能做到却非常希望的。
凡是涉及到公共场合外交方面的事,云生从来不去参加,一方面他不喜欢,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学会应酬,也不适应那样的场合,更不习惯那些烦人的礼节,倒也落了个清闲。生意上的来往,谈判桌上的周旋,都由林玉一个人承担,她也的确有这个能力,每件事都处理得有条有理,恰到好处。
林玉对事业的执着,对云生的忽视和冷淡,加上云生自己的无能给他带来的那种耻辱,都让他有一种失意和痛苦,但丝毫没有减低他对林玉的依恋和宽容,她身上的一切都令他痴迷。
在她忙于设计或深陷思考时,他总是坐在一旁痴痴地望着灯光下她美丽的倩影,心里感到某种满足。有时他会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想亲亲她的脸,但总是被她笑着推开。他心里不自在,但一句话也不说,又默默地坐在一旁望着她,或为她端上一杯茶水,或为她递上一条毛巾。但林玉大多在这个时候头也不抬,只有几次偶尔地冲他一笑,这一笑总是让云生心里酥酥的甜甜的。
林玉确实很忙,忙得顾不上和云生交流,顾不上去想那些困扰云生的种种的自卑和不安,想不到去注意他的情绪和他内心的痛苦,她更不愿让别人轻易踏入她内心的圣地。她在为达到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不环视四周,也不想回过头去看自己走过的脚印,她的眼睛里只有前方的目标。她是一个心性很高悟性很强的女人,一旦有了目标,她就绝不会轻言放弃。她已经打听到刘海就在这个城市里,她会在适当的时候找到他,和他当面了结他们之间的那笔账。
这天晚上,林玉又是很晚才回到家,云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去睡觉,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她回来。
林玉走进屋,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望了一眼云生说:“怎么还不去睡呀?以后不要再等我,你只管睡你的。”
她的声音很平淡,丝毫没有因为回来太晚的缘故感到不安和愧疚,她也没有停住脚步,径直朝洗漱间走去。
云生已经关上电视站起身,他走到林玉身旁拉住她的手说:“我睡不着,今儿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我心里闷得慌。”
他说完望着林玉那惊讶的眼神,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说这些话的徒劳和浪费时间。
他的感觉没有错。
林玉推开他的手笑着摇摇头:“不行,明天博览会就开幕了,我今天晚上还得准备一下明天的东西。改天再说吧,你先睡去,我去洗澡了。”
没等云生再说什么,林玉拿起一件浴衣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云生叹了口气,一个人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他没有一点睡意,想着结婚半年来的日日夜夜,他突然感到他的愿望的实现所给予他的,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越来越觉得这样的处境并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原因,但他不想也不愿证明这里面有她的错,那样也许会伤害她,那他宁愿自己痛苦。
以他的观察和感觉,林玉并不在意他能不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义务,更没有埋怨他,似乎也不再有这方面的要求。是怕伤害他还是根本不想或者不需要?如果真的是不需要,那就是说她对他根本没有感觉。云生感到心里一阵发冷。不,她一定是太忙了,她太看重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功。一定是。
云生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起身下地,走出卧室。他看到林玉已经洗漱完,正坐在梳妆台前,把浴前挽起的头发放下来,黑亮的发丝散落在她丰腴白皙的肩头。她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微微抬起双臂,手指优雅地滑过发丝,随着手的起伏她的头总是略略偏向一方,随即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她的神情专注而放松,云生最喜欢看她浴后梳理的样子,每每看到这一切,都让他陶醉,让他心颤,有时竟是童年时母亲的影子跃入眼帘,很有一种温馨感。
林玉从镜子里看到身后发呆的云生,便把松散的头发拢在一起,站起身对云生说了声“你先睡吧”,便走进书房。
云生醒过神来,倒了一杯水跟进了书房,轻轻地放在林玉面前,又走了出去。他并没有去睡,而是站在书房门口长时间的注视着她。他看到她的头发散落在颈上肩上,他很想去抚摸那些头发,却站着没动。
林玉正在整理资料,明天市里一年一次的服装博览会就要开幕,全市服装界的精英都将参加,这是一个极好的学习和发展的机会。林玉在博览会上订了一个展台,她亲自去设计和布置自己的展台,挑选最能代表公司形象的经典之作在博览会上展示。她精心设计的“花季雨季”系列服装作品也入选了由市服装协会主办的服装设计大赛的决赛,将在博览会上举行。
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突然感觉到云生的目光,便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说:“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就完。”便又转过头忙碌起来。
云生看出她并没有因为被他打扰而感到厌烦,于是他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用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说:“早点睡吧,你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了,身体要紧。”
林玉回过头,伸出自己的手在云生的手上拍了拍:“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云生拿开自己的手又站了片刻,便转身走出书房。他没有睡,躺在床上一直等着林玉,到了凌晨3点多钟,她才轻轻地走进卧室,她几乎又忙了一个晚上。
连着几天,林玉在博览会上忙前忙后,订货签单。自己公司的展台一直是人流不断,前来接洽业务的企业都满意而去,林玉心里充满了喜悦。
今天是博览会的最后一天。
服装大赛现场,T型舞台上的模特们身着色彩绚丽的服饰伴着音乐踩着猫步正在一个一个地扭动亮相,台下不时响起阵阵掌声。
最后出场的是林玉特意为城市的少男少女们设计的“花季雨季”服装系列。
青春靓丽的色彩,抽象含蓄的纹样,富于想象的款式,勾画出少男少女们既时尚又具知识内涵的后现代派的超自然形象,赢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获取了此次大赛的二等奖。她被模特们簇拥着一起上场,向观众们致意。在那些漂亮挺拔的模特中间,林玉依然是那么的醒目,当然让人触目的不是她身上的时装而是她本人的风姿,纯静、自然、优雅,又充满了生气。
站在颁奖台上,林玉激动得泪眼模糊。当她接过奖杯,抬头对颁奖人微笑时,却愣在那里。
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让她日思夜想不得安宁的刘海。
刘海正朝她微笑着。
“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我吧,我也很意外。大赛完了先别走,在你的展台等我。”
她听到刘海的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感到透不过气来,红晕弥漫了她的脸颊。她捧着奖杯做梦似地和颁奖人一起照了像,台下的掌声把她惊醒过来。她望着走下台去的刘海,心里还在迷惑着,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人渐渐地散去,望着助手忙着整理模特们脱下来的服装,林玉这才想起走过去向模特们致谢。
回到公司的展台,络绎不绝的人流还不时地在展台前驻足观望。林玉感到一种重负后的放松,懒懒地坐在展台前。望着流动在眼前色彩斑驳的男人女人,脑子里空空的,没有一点思维。
中午时分,林玉看到刘海朝她的展台走来。
刘海身穿一身笔挺的西服,比过去略胖了一些,肤色显得更白皙了,一举一动都展现着一个成熟男人的自信和潇洒。
他走到林玉身旁,脸上挂着很自然的笑,朝林玉伸出手。
林玉极力保持着镇静,把自己的手放进了刘海的手中。为什么自己的手会发抖,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你不是恨他吗?怎么见到他会如此的激动?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对他微笑了一下,便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感到吃惊,”她对他说,“我肯定不是在做梦吧?”
“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吧。走,一起吃个饭,慢慢聊。”刘海没等林玉答应,已经朝前走去。
林玉犹豫了片刻,便跟了上去。走进二楼的餐厅,两人坐了下来。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成熟了,我已经知道你在这个城市,也听说了你的事,所有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你,你不会介意吧?”
刘海说的是实话。他曾经以为这个对他已经无足轻重的女人,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他眼里只有他的前途、他的目标,为此当年他可以不顾林玉已经怀孕的事实,没有片刻的犹豫,毅然离她而去,更没有考虑林玉的处境和将给她的命运所带去的后果。
他来到县城后在一个工厂当技术员,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和机灵劲儿,加上他会见风使舵的天性,他很快就当上了技术科科长。后来,他结识了县委书记的女儿,并征服了她,他成功地完成了自己又一个目标。随着他的岳父调到市里商业局当局长,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当上了局里的一个副处长。但他并不满足,他利用自己职位的便利条件,结识了几个本市的富商,在他们的鼎立协助下,他以他夫人的名义成立了一个自己的公司,而且越做越大。
尽管他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靠自己的老丈人的权势和关系,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看轻自己,反而为自己的聪明和识时务感到得意。
结婚后的生活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美好,他没有过真正的兴奋和激情,他很失落。他开始怀念和林玉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时光,真的让人难忘。他发现林玉对他的诱惑力是别的女人所不能替代的,他才意识到他也许是真的爱了一回。
因为都在同一个行业,刘海知道了林玉和她的公司。
他没有做出反应,也没有刻意想去见她。一直到今天的服装展示会上第一眼看到林玉时,他的心才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颤动。T型台上她的风韵她的妩媚她那令人惊讶的美顿时让他乱了方寸。他又一次被她吸引住了,毕竟那是他真正喜欢过的女人。于是,他决定出现在她面前。
林玉看着刘海的嘴在嚅动,恍恍惚惚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一直在想怎么开口对他提那些不堪的往事,怎么对他说自己在心里想了太久的话。
她看到他的嘴不动了,才意识到该她说话了。
“我不介意你来不来看我,我介意你三年前的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你伤了一个女人的心?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失去了很多东西?甚至差点儿失去了生命。我恨你,现在一样恨你。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样的身份,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骗子,一个不知……”
“不用再说了,”刘海打断了她,“我并不想向你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我的任何解释相对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显得太无谓了。但是有一句话我必须说,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可以发誓,我当时对你是真心的。我爱你,这和我的行为并不矛盾,如果你能理解的话……”
她闭着眼睛使劲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相信任何发誓,我只知道无论你当时再怎么不得已,也不应该连个音信都没有。如果像你所说你真的爱我,心里的确有我,你就不会那么无情,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不问,让我一个人……受那么多的屈辱……”
林玉的声音开始发抖,抖得很厉害,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她有点不能自制。她停了下来,低下头,她不想刘海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刘海望着林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靠近她,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林玉,求你听我说完,先别打断我。我当时的处境真的让我无法再回到你身边,我也很痛苦。我知道我有愧于你,对不起你,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后来,当我一有了机会就去打听你的消息时,才知道你离家后一直和云生在一起。我当时真的好后悔,我恨自己,我为失去你一直不能原谅我自己,可是一切都晚了。请相信我,如果我说的不是真话,我何苦又来找你来呢。你到了市里以后,我才听到了你的消息,我为你做出的成绩感到高兴,我不想打扰你,是不想勾起你伤心的回忆,我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你祝福。
我想,如果有来生,不,就是现在,我相信我爱的还是你。我请你原谅我过去所给你造成的伤害,如果有机会,我会补偿我的过失,你要怎么样都行。”
林玉感到刘海的手也在发抖,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任由他握着,她感到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她抬起头望着刘海眼睛里深深的悔恨,颤抖的声音里真诚的恳求,她的心失去了平衡。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时隔三年后又见到他时,在她心里埋藏了那么久那么深的恨,却在顷刻之间消失了。她甚至痛苦地发现自己又一次被他征服。他的眼神,他的口吻,他依然温文尔雅的风度,不能不让她为之心动,不能不让她完完全全原谅了他。
林玉突然感到了害怕,为自己的软弱和屈服感到不满。难道真的忘了这个男人曾经带给她的种种无法忍受的屈辱,忘了自己这几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
刘海看林玉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她。他一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里涌起一种再次拥有她的欲望。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林玉平静下来,便试探地问道:“我一直不敢问你,我们的儿子呢?怎么没有听你提到他?”
刘海的话让林玉一惊,过去的一切又以新的剧痛刺伤了她心里的伤痕,她这才发现自己实际上还在恨着他。
“儿子,我和你有过儿子吗?”林玉抽出自己的手,用敌意的目光盯着他问。
“你不是告诉我你怀孕了吗?不是骗我吧?你不会是想用这种谎言缠住我吧?告诉我你不会。”
刘海的表情竟然让人觉得做错事的不是他而是她。
林玉的心发抖了。
“你以为我会骗你,像你骗我一样?告诉你,我没有你那么卑鄙。我是怀孕了,我本来想留下这个孩子,可他没有了,没有了。都是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林玉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趴在桌子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刘海望了望周围,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别哭,你一哭我这心里更难受了。这样吧,下午闭幕后你来找我,我有话跟你说,就在五楼506房,我等你。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和我直接联系。”
林玉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望着刘海,心里感到一阵痛楚,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由于他说话时所用的一种平静而冷淡的口吻。
“不用了,我很忙。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也不想再见到你。我今天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曾经伤害了一个全身心爱着你的女人,她不会忘记你留给她的痛苦和耻辱。她现在过得很好,她还在恨你,她不会原谅你。好了,你走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她好容易才抑制住嘴角的抖动用和他同样平静的声调说。
刘海没有动,盯着她眼睛说:“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我等你,你一定要来,记住,506房。”
他把名片放在林玉面前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林玉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说完后心里舒畅了很多,轻松了很多。
也许一切都结束了。不,这不是她的初衷,更不是她的目的。这么多年的痛苦和屈辱,不可能就这么了结了。
林玉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片,心里一惊,原来他就是市商业局主管纺织业的处长,还兼着一个服饰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公司她好像听说过。
林玉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但她相信到时候就会知道的。她已经让刘海看到她坚强的一面,看到了她林玉没有他照样过得很好,她是一个胜利者,一个成功者。
她还要让他看到自己多么的不在乎他,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乏味的没有价值的男人而已。
林玉在心里轻蔑地笑了笑,收起刘海的名片走出饭厅,来到博览会。
下午的博览会结束后,刘海回到房间等待着林玉的出现。他不敢肯定她一定会来,但他肯定她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他更肯定她还在爱着他。
此刻,他心神不定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不时地看一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打开房门,朝走廊张望着,没有看到他期盼的身影,他失望地转回来。
他回忆起她今天说过的话,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三年过去了,她经历的那些事没有理由不让她觉悟和惊醒,更没有理由不让她对自己所恪守的信念发生改变。也许她真的对他怀着深深的怨恨,对他失去了曾有过的信任。
刘海心里感到一阵不快。
突然,房门被敲响,刘海拉开门,他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林玉,很礼貌地把她让了进去。
刘海关上房门,走到林玉面前,低下头想去吻她。林玉转过脸,用手把他推开。
“为什么?”刘海叫道,“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也爱你。既然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因为这不是三年前,因为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因为我们中间还隔着另外两个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林玉没想到刘海会那么快那么直接地对她表示亲热,心里有几分被轻视的感觉,她当然不能接受。
“你说的对,不是三年前了,但你的观念还和三年前一样陈旧。你以为过去的真的都能过去吗?不,不会,至少我不会忘记,忘不了和你在一起的快乐,忘不了你看我时的那种眼神,永远也忘不了。”
林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对,我现在是有老婆,可你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一个母老虎,一个变态狂。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她蛮横无理,不可理喻,她不能让我快乐,不能让我满足。”
“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林玉的脸色开始发白,刘海的话让她感到自己受到了一种污辱。
“不,有关系。林玉,你听我说,只有你,只有你才让我有激情,才让我兴奋,才让我懂得什么是爱。”
林玉的脸更白了,惊讶地望着他。
“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又不是没做过。”
林玉的心一下子被他的话刺痛了,深深地刺痛了。三年来的创伤又被无情地触动,她突然感到自己的愚蠢,这种愚蠢又让她感到特别的痛苦。她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去拉房门。
“你别走!”刘海上前拉住她,“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见到你我真的是太高兴了,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才好。但是林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你不会知道失去你我心里有多痛苦。你说吧,怎么样才能使你快乐,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林玉甩开他的手,冷冷地望着他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林玉拉开门走了出去,任凭刘海在她身后怎么叫,她也没有回头。
她感到心还在痛,曾经一度有过的激情和喜悦还有强烈的报复念头突然间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想永远不要再见到他,永远永远。
刘海站在门前恼怒地望着林玉的背影,心里有点懊悔。他忘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纯真害羞、胆怯脆弱的小媳妇了,他的那些轻狂的甜言蜜语不会再奏效了,他应该用另一种方式向她进攻,一种心理战术。
虽然她现在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人,一个拥有自己公司的总经理,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涉世不深感情脆弱的女人。
他看得出来她还在爱着他,尽管她恨过他,但这种恨一旦消失就会变成更强烈的爱。他一定会让她再爱上他,他相信自己的智商足已让他达到目的。
他不再懊悔,拉开门去追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