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收起性子-情感签证

卢小菲逮住张实同归于尽固然痛快淋漓,如同施耐庵驱动李逵抡起板斧冲向敌阵一激动就杀得性起,杀得性起是一阵令人神往的境界,必须是写作者本人的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集中分泌方可进入的一种状态,想象一下在肾的附近的某个器官像打开了水龙头哗哗喷泻的那种酣畅感,不如说写得性起更为确切,往往到了此时下笔如有神助一发而不可收拾。但是,这种状态的弊病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说容易滥杀无辜,像李逵那样抡起板斧砍将过去,哪一次都难免杀了罪不该死的人、看热闹的人甚至自己人,是比较的不负责任。而且,在艺术上,比杀得性起更高的境界是节制。这就说明一个人如果想成为一个成熟的作家,他就应该追求负责任和节制的做法。就像我现在正在做的,这种做法具体如下:

卢小菲的绿色明天环保公司成立了,张实对之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哪怕于娜娜来了就在一边坐着(后来,被撂在门外的于娜娜遇上了罗莫,后者就将她们母子也带进场来),他也得对卢小菲的举动报之以某种程度的回应才对。于是,他就在于娜娜和娄华的眼皮底下给足了卢小菲面子把公司的成立大会支撑了下来。所以我说,张实其实还是负起了应该负的责任,下面我还要讲到他因此还付出了不该付的代价。可惜老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来看我的剧本,当然也再也没有对张实的举动发表意见了,直到三十年以后,我们在一个被小孩撒尿喷出来的彩虹环绕的街心花园里相遇,她那时已经记不起张实的名字了。这样,卢小菲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逮住张实同归于尽了,那种杀得性起的状态自然就消弭于无形之中了。这种负责任和有节制的做法,是我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老板当时如果不是那么性急的话,她就来得及看到张实的另一面了,生活就是这样在充满失之交臂的遗珠之憾中滚滚向前。

既然张实没有拒绝卢小菲开办的公司,也就是说他选择了1,那么在娄华眼里他就是向娄华宣战了,这是他张实不甘心王朝颠覆想卷土复辟的凶狠之举,并且阴险地利用卢小菲打头阵一举击中娄华的软腹,娄华从公司的开张大会上回到家里,大睁着眼一直躺到天亮,他时而在心里细细回顾张实的得寸进尺,回顾得怒火上冲,不停地默念制怒制怒;时而听着身边的卢小菲细巧的鼻息声,心里想着这可是成语同床异梦的蔡志忠式的漫画图解,惨笑不由自主浮上嘴角。生活的惊险之处着实让我吓出一身冷汗,娄华瞪着光影斑驳的天花板把张实恨出了一个洞,张实居然毫无知觉,还以为是做了一件高尚牺牲之举:为了体谅卢小菲的一片苦心而不惜压抑自己夫人于娜娜。看着张实的身居险地而木然不觉,我不由得想到自己人生在世时常心怀善意却不得好报,不觉悲从中来。一个怀着深仇大恨的人向着另一个浑然不觉的人下手,结果不用我来说,三岁孩子也能请到,张实要倒霉了呗。张实倒霉的具体经过是这样的:

张实这次回国前,花了不少钱在美国向一个个体户化学家买了一瓶子可以用来测污的菌种,这菌种什么成分到底怎么测污有没有毒素,我是学信息管理的隔行如隔山我说不上来,当然剧本里还是应该有相关的技术介绍,我睁着眼睛瞎编了一个名称,叫做测试宽谱介质污染的生物试剂,其实就是把我知道的几个名词拼接在一起,看上去煞有介事。我事先考虑周密,外行看不懂以为真有其事,内行一般不看电视剧万一有一个看了顶多一句胡扯不可能来跟我较真,不过百密一疏,后来在拍摄时,扮演林兰的漂亮小妞一碰到这句台词就舌头打结,把我骂了个半死。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可以拿这件事做例子。这样总结教训似乎有自我吹嘘之嫌,其实正确的总结应该是这样说的,命中注定要挨的骂躲得过一时躲不过永远,时机一到一切全报这就是宿命,这样就比较深刻了。总之,看着他提着一个像泡着胖大海的瓶子从虹桥机场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接机的卢小菲和张实自己都没有想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美国的尖端技术嘛。但是,明白人是有的,娄华到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张实的瓶子,嘴边的惨笑悄然消失,他费了好大劲儿说服自己继续躺在床上而不是马上起床打电话,为了克服半夜里打举报电话的冲动,他侧过身来看着卢小菲乌云般的黑发环绕的脸庞,心旌荡漾热血膨胀差一点就行使了丈夫的权利,他虽然跟卢小菲做了八年夫妻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始终得看卢小菲的脸色,卢小菲没兴趣不批准他连门边都摸不着,所以他的最大梦想就是说干就干不经卢小菲许可径自进入,就像现在这样的时刻长驱直入才能体现他对这个女人的所有权,才能实现他对这个女人的真正的占有,他虽然激动得心脏怦怦跳但是理智如娄华他当然预先估量了这样做的后果,不是卢小菲把他一把推到床下就是卢小菲自己抱起被子走向沙发。后来娄华好容易熬到上班,就给工商管理局打了个举报电话,说新成立的那个环保公司的产品是没有经过报关的走私物。这一招看似简单却实用得很,刚刚破获了几起洋垃圾走私案社会舆论正在大张挞伐,工商局不敢掉以轻心,即刻启程登门查实,果然一查就实,张实连报关单都没有,罪有应得的张实就被铁面无私的工商局带走了,菌种当然也给没收了,工商局出门的时候顺手把绿色明天环保公司也给封了。娄华四两拨千斤帷幄定乾坤,略施小技就让张实片甲不留。其实这也符合历史发展规律(当然,前提是的确有历史发展规律可言),历史上,凡是企图复辟王朝卷土重来的,垮台都很快,比如1915年夏季浩浩荡荡开进紫禁城的张勋的辫子军。张实的这个结局当然与辫子军扯不上关系,它有另一个说明,那就是志向远大的人常常会在家门口跌交子,因为他们的目光看着很远的地方而忽略了落脚之处。连美国保险公司的统计都支持这个结论:百分之七十五的车祸都是在离家二十五英里的范围内发生的。不过,美国保险公司的统计还可以推导出来这样一个附加结论,那就是目光远大的人比较容易出车祸。由此可见,做一个目光远大的人首先要有经得起碰撞的体质,起码也要有相当程度的财力买得起防撞性能强大的汽车,否则有生命之虞。一切准目光远大的人可先以此为据进行一番自我检测,不要像张实那样不知彼也不知己,就当起了目光远大之人以致弄到不可收拾。

于娜娜当时并不知道张实被工商局带走了,她那时正在家里生闷气。按理说,像于娜娜那样的女性,见多识广拿得起放得下,跟大多数女性不太一样。比如说,大多数女性其实不如他们的丈夫注重婚姻质量,特别是当她们生了小孩当了妈以后,她们死心塌地了,以一种生为夫家人死为夫家鬼的大无畏姿态生活着,因此就提前进入了夫家鬼的阶段,看得她们的丈夫心惊肉跳午夜梦徊之际一脑子无解之谜,心里想,当初如花似玉娇羞欲滴的可人儿怎么变成了今日模样。他们于是比任何时候都容易受到外界诱惑,女人们说他们跑外面去看什么脱衣舞我脱给他看不还省了钱,她们不知道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高谈阔论才使他们的丈夫心猿意马随时都有可能脱缓而去追求一个更美好的境界。男人们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揉不得由自己心爱的女人变成的沙子。在这个意义上,于娜娜不是女人,这话听上去像两千多年前公孙龙讲的白马非马,她婚后八年依然衣冠整洁楚楚动人,依然善解人意不失时机的进行情感交流。她在某种程度上对张实的粗疏听之任之,认为夫妻之道难免如此男人次把次的红杏出墙只要不把女人带回家来她自然会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就像白马非马终究是诡辩一样,于娜娜终究还是女人,她现在认真生气就跟所有女人一样。她气张实把她的地位放在卢小菲之后,她万里迢迢来到中国探望危难中的丈夫,非但没有见到一丝感恩之色反而好像得手碍脚坏了张实的什么事情。她这一气就非同小可,她一旦行动起来张实恐怕根本不是对手。想到这里我心中满是对张实处境的担忧,因为我知道张实所作所为其实是他在傻乎乎地遵循亲者严疏者宽的戒律,他对于娜娜越是不太像话就越是把于娜娜当成自己人当成亲人。所以说于娜娜到底用实际行动证出了公孙龙的诡辩术里的破绽,她仍然是个缺少大度气概的家常女人,她无法理解张实的不同常人之处。她一生气,就生了个厉害,比起娄华来也毫不逊色。她生气的过程是这样的:

张实在工商局里很快讲清了来龙去脉,工商局里的人看他还真是个归国学子,就称呼他为张博,这个称呼张实出国以后才流行,所以第一秒钟他恍惚了一下,心想跟他谈话的工商局干部看上去跟他父亲张文儒的岁数相仿,怎么叫自己张伯,是不是国内近年来兴起的一种新型尊称就像很久以前叫同志,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兴起了叫师傅,这时再叫同志就是犯了错误但还有挽救希望的意思,尤其在电影里,某某人被人大喝一声某某同志,他就知道事儿闹大发了,再往下就不是闹着玩儿的啦。但是,他也就愣了一秒钟,凭他的聪明他立刻就理解了,因为他的博士学位来自不易,自己心中也丝毫未能忘怀,所以,心有灵犀一点通,并由此更感到汉语生命力的强大和鲜活。工商局的人说,张博你的情况我们现在清楚了,你是真心回来报效祖国菌种没有报关的事情我们就不深究了。张实刚刚松了一口气,对方又说,不过菌种的检验我们不得不做,这是为中国人民的健康负责也是对你负责,菌种你是不能带走的了。

张实糊里糊涂地出了工商局大门,见到卢小菲正在门外等着,他想我抓也抓了扣也扣了这下子我张实总算旧账还完我们两清了吧。他大度地朝卢小菲笑笑,卢小菲却两行眼泪下来了。一笑换一哭,他们就真的两清了。我倒认为,此刻的卢小菲倒是比向来头脑清醒的于娜娜要讲道理多了,卢小菲看样子是经过了思前想后的比较深刻的反思,想想张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从清嘉乡回来那天,到美发厅来了这么一次,现在却弄到被人押进了工商局的地步,她的火气就彻底消了,所以此刻卢小菲的母性就占了上风,她就变得出奇地通情达理起来,想想也许今生今世的缘分就那么一点点,强求个什么劲儿呢。她这样的女性如果思路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绝对要比那些知识妇女好说话多了,下面张实面对于娜娜所要经历的场面就可以证实我的说法。卢小菲没有和张实再说什么,张实也没有和卢小菲再说什么,因为他们以为他们还会再找一个机会好好说说的,当时他们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如果知道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现找个地方坐下来,他们也会说一些好好的话。人一般都经不起最后一次的考验,有的恋人就会在最后一次会面时把硝镪水倒在对方的脸上。所以,最后这个字眼怎么看都含有一点恐怖的意味,想想也是,伟大如耶稣不也栽在最后的晚餐上吗?不过,卢小菲和张实当然是另一回事情,至于究竟会怎么样,他们没有机会经历它所以不好说。回头看看,我想起来,老板其实是知道最后一次的,所以她才不再捂住嘴巴而是由着性子高声喊叫,不再担心邻居啦舆论啦名誉啦,这么一看,最后一次还意味着解放。可惜当时我一点也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我是到了公元2028年才知道的,那时距离我们的最后一次已经三十年了。所以,我也说不好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怎么对待最后一次。

张实就这样回到家里,他倒是不想让于娜娜为自己担心,同时也不想让于娜娜看自己出的洋相,这点自尊的要求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口气清淡地说没事。其实于娜娜早已知道他的公司被封了菌种被扣了他的所谓论文是肯定做不下去了。如果于娜娜不在生气,她的头脑保持敏捷状态,此事就真的到此了结了,可是于娜娜在生气,结果就不一样了。这个故事后来的发展就是说明了,如果能不生气就尽量不要生气,生气要坏事的。生气的于娜娜这时产生了一个只有生气时才会有的想法,她认为这是一个向她的丈夫说出真理的好时机,其实这是她为自己一吐胸中恶气找的一次借口,冷峻如于娜娜也要自欺欺人,知识女性的困难之处就在于此,她们和知识男性一样,她们太看重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以为这就是有知识有教养讲文明讲道理。实际上,于娜娜这一次最不讲道理。于娜娜用一种非常坦白的口气说,你不用装成一副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有我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苦。她实际上是想表达一个他们之间可以共同承担这个痛苦的意愿,但是她的知识女性的范本让她把话说成了这个样子。张实当时就不开心了,说,痛苦,你说什么笑话。

夫妻俩的这一个来回,他们的交谈就成了从山顶往山下滚动的巨石,加速度地朝着山脚的泥潭里冲将过去了。于娜娜重复发挥了理性的力量说,老公,有句话,你听了也许会不开心,但是,这是一句真话也只有你老婆会跟你说,那就是,你希望你是一个英武神勇的男人,但是遗憾的是你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所以,你适应不了这种转型期的社会现状。

张实心如针刺,表面故作大度地说,那你说谁是?范小雄、罗莫?他们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来了?

于娜娜说,问得好,这正是我想说的,他们比你起码更接近这类人,他们尚且没有作出成就来,更何况你了。你是一个在常态条件下安分守己的好人,可是你自己不接受他。

张实再也压抑不住说,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小公务员的可怜蛋啊!

于娜娜更冷静了,说,不,这个形象,没什么不好,你要真是那种英武神勇的男人我也不会跟你了,那种男人,一个女人根本看不住,跟你在一起,心里安定。

于娜娜自以为终于跟自己的丈夫像两个理性的现代人那样交了心交了肺从此肝胆相照唇齿相依了。张实听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拔脚就走,乘卢小菲还没有走远立即带上她找到最近的一个旅馆用最快的速度宽衣解带来一场最无顾忌的性交,哪怕弄到联防队出场带进派出所上了第二天的晚报社会版也在所不惜。

这时候于娜娜犯了一个更为致命的错误,使我懂得了什么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人生识字始糊涂,于娜娜看着张实气结郁闷的神情,知道打中张实要害了,便有条不紊地来了一句,她说,老公,对不起哦。于娜娜再次以知识为先导在夫妻关系中奋勇前进,她理智地分析,到了这一步真理已经阐明道路已经廓清,她作出让步的姿态将有利于张实对真理的归依。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张实竞暴跳如雷,他恶狠狠地说,对不起干什么,你听着,是我该向你说对不起,你想知道原因吗?那你就好好听着,你万里迢迢来上海干什么,是想接我回去。那么,对不起了,我不回去了,我就是要做成你刚才说的我不适合做的事情。他装模作样地笑了起来,继续穷追猛打说,对不起该由我来说,现在你同意了吧,太太?

于娜娜真的气昏了,她的理性光芒瞬间消失,她悲愤地叫道,张实,你真是个浑球啊!遣词造句一如家庭妇女,这一声叫喊,是她对理性败亡的痛心疾首,但是却在一瞬间恢复了她女性的直觉。这就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在政治课上学到的辩证法的知识,由于学过多次,中学学了大学还学,又由于考了多次,初中考高中的时候考,高中考大学的时候考,研究生是在美国读的只考了GRE,少了一次复习的机会,不过童子功在那里摆着,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辩证法在中国的一个精彩的发展就是坏事变好事,于娜娜被张实气着了是坏事,可是她在一声绝望的呼唤之后恢复了女性直觉,发现跟张实这么硬拼除了两败俱伤决无理想结果,于是她开始探索另一条制胜之道,这就是坏事变好事了。

后来的一幕证明了于娜娜的觉悟既及时又正确,而且颇有得道多助的声势,多助的范围居然扩大到了地球气候,说来难以相信,所以我们一般倾向于巧合之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张实暴跳如雷如同一头被骑马枪手扎伤了的斗牛,气咻咻地站着,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顶他个窟窿。就在这时,天上响起了雷声,时值盛夏,雷阵雨说来就来,毫无先兆,紧跟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于娜娜站起身惊叫了一声,迈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之中。于娜娜在大雨里狂奔乱走,尖声呼唤着儿子迈克的名字,不一会儿就淋得浑身湿透,头发像海带贴在脸上衬衣变得半透明透出肉色。这种形象对平时的于娜娜未说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此刻为了儿子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形象。后来,她终于在一个简陋的街心花园里看到了浑身是土又被淋成泥猴子的儿子迈克,往下的举动,就可能见仁见智有贬有褒了,按理说,于娜娜这个时候应该一把抱起迈克就往家里跑,起码也得找个屋檐避一避,但是,于娜娜一把抱住迈克后就站在瓢泼大雨之中一动不动了,任迈克哭喊着妈妈回家妈妈回家,任冰凉的雨水冲刷而下,这母子俩被浇淋得浑身上下闪闪发亮,像刚浇铸完工的青铜雕像。结果可以想到,于娜娜和迈克都发起了高烧,送进了医院,迈克年幼体弱还并发了肺炎,张实因而内疚万分,一个劲儿地自责,认为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才导致了母子俩的这场灾难,连他的父亲张文儒都加入了谴责他的行列,他通通认错一概吃进,他彻底放弃了抵抗,俯身在病床前,热泪涟涟地说我们马上回美国。

胜利了的于娜娜一点笑意也没有,她的眼泪似乎比张实多了好几倍。这似乎只有知识女性才能作出来的理智之举,她狠着心把儿子按在雨地里淋出肺炎,以此唤醒了张实的父爱之情,从而使张实从意气之争的狂热中解脱出来冷静下来,这个举动阴狠惨烈却又灿烂凄美,智慧战胜人性命运摧毁理性,颇具古希腊悲剧的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