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赵晓再也没有打通过梅青的电话,首先是关机,最后是停机了。
绮莉找到赵晓,给了他一个大信封,还有那架钢琴。她也不知梅青的去处,只知道梅青离开北京了。信封里有一封信,一张银行储蓄卡,一条钻石项链。赵晓打开信,梅青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赵晓: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了北京,你不要找我,你找不到的。
这张卡是当初你在上高给我哥哥的,钱都用完了,另外你汇了四万块给我哥哥,我现在没法还你,请你好好保存这张卡,我以后会把所借的钱汇过来的。当然我要还你的远远不止这些,我一辈子也还不完。另外请你不要怪你的父母,我要谢谢他们曾经给过我片刻的温情,也曾经把你赐给了我,让我沐浴到你的爱。
忘了我吧,我不是个好女人,和我的生活有关的人一个个因我而去,我欠他们太多,现实总是太残忍,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好好生活吧。
谢谢你对宝宝的疼爱,宝宝一直想你,我会让她健康成长,等她大了我会告诉她曾经有一个叔叔非常非常爱她。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过得很好的,谢谢你了。当然,一个谢字无法言及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不过我仍然要说:谢谢你,赵晓,谢谢你的爱!我会永远永远珍藏!
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要我陪你看一场又一场的烟花,共赴人生的盛宴,请原谅我的失约,不过当你看到满天烟花绚烂绽放时,我会带着感激的笑容为你盛开成最灿烂的一朵,在烟花深处深深地为你祝福!
梅青
赵晓看完信,心如刀绞,绝望了,他知道这一次梅青是真的真的离开了他,他在心里呼喊着,青青你去哪里了?!我不要你为我盛开成一朵灿烂的烟花,我只要你陪着我一起看烟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
信像一片雪花飘落,赵晓眼前一黑,他的世界像一朵烟花散尽灰飞烟灭了……
赵晓确定梅青离开北京了,最后他怀疑梅青回上高的老家了,于是又去了趟上高。这次从裕圻到上高,与第一次去已有天壤之别,沿途田间已是绿油油一片,满眼的郁郁葱葱,随处见到一些野花在风中摇曳多姿,红的白的,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湖里涨满了水,碧波荡漾,有荷叶撑出水面,在风中窃窃私语,而且还见到一片一片的芦苇,浓绿欲滴,绿得令人心醉,远看像一匹匹绿色的缎子,随着微风此起彼伏。赵晓被一路的风光惊呆了,心想难怪梅青每每说到上高时都像在描绘一幅美丽的图画,此时尽收眼底的可不就是一幅画吗。
赵晓的到来,让梅青家里人十分意外,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梅青离开北京了。赵晓于是找了个借口,说刚好到武汉出差,顺便来看看。一家人对赵晓很热情,特别是梅青的母亲,看赵晓时眼里盛满了欣喜,赵晓看得出来她十分喜欢他。赵晓不想把梅青和他在北京的事告诉梅青的家人,于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得知一切都还好,有些欣慰,赵晓觉得自己是他们家中的一份子了,愿意和他们共欢喜同悲伤。他又去医院看下了梅青的父亲,梅青的父亲安静详和地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赵晓真希望有奇迹出现,希望梅青的父亲能醒过来,他要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为了她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的苦该有多心疼。
梅青的母亲十分殷勤地招待赵晓,特地买了只土鸡,说赵晓在大城市里难吃到家养的鸡。赵晓找了个机会问梅白,梅青是否来过电话。梅白说几天前来过一次。赵晓忙问道:“她说什么了?”
梅白说:“没说什么,只问了下家里的情况。”
赵晓问:“就没说其他的了,有没有提到我?”
“喔,提到了,说你对她很好,”梅白看了下赵晓,又说道,“我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那边,也没个亲人,多亏你照顾了。”
赵晓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内疚,于是说道:“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很惭愧,有时太忙了,没顾得上她和宝宝。”
梅白问道:“你们没吵架吧?”
“喔,没有没有,她脾气挺好的。”
“你别看我妹表面上温温柔柔一个人,内心却很要强,性子也比较刚烈,有时也很倔,你别和她计较,有些事情她过了心里那道坎就好了。”
赵晓最终没把梅青离开他的事告诉梅青哥哥,心里希望真能像他说的那样,“她过了那道坎就好了”。赵晓在梅青家吃完饭就怅然若失地离开了上高,这次特意记下了梅青家的电话。梅青一家人送他去车站,当时赵晓发现有好些人向他们指指点点,心里明白了几分,但梅青家人什么也没说,好象没看见似的,赵晓心里一阵难过,上车前硬塞给梅青母亲三千块钱,梅青母亲握着赵晓的手,苍老的眼中溢满了泪水说不出话来。
赵晓回到北京,每天看夕阳慢慢降落朝阳冉冉升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他的心里空空的,不停地问,人海茫茫,天地无际,梅青,你到底在哪里,你快回来吧,我想你!
他想梅青,想得心疼,想她高兴的样子,想她生气的样子,想她娇笑的样子,想她流泪的样子,想她弹钢琴的样子;想她说话的声音,想她唱歌的声音,想她叫‘赵晓’的声音;想和她龙潭湖赏荷的情景,想和她整理屋子的情景,想和她看烟花的情景……赵晓想得痛苦得要命,又担心得要命,不知她在天涯何处,不知在哪个城市流浪,不知她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不知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还有宝宝,不知是否还常吃肯德基,还会不会常念着他这个叔叔……
思念无处不在,它像一个魔鬼狠狠地吞噬着他,撕咬着他,他的心完全被这种思念的痛苦占据了,白天晚上,办公室家里,只要闲下来,这种痛苦就如潮水向他涌来,淹得他透不过气来。
几个月过去,赵晓的那张储蓄卡上陆续多出了一些钱,他知道是梅青汇的,心痛不已,他给梅青家里汇过几次钱,结果都被梅白退回来了,赵晓给梅白打电话,然而他在电话里客气得令赵晓陌生,说了很多客套话,也不肯告诉他梅青在哪里,他说他不知道,赵晓相信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梅青存心不想让赵晓知道她就一定不会把她的地址告诉梅白的。最后赵晓彻底失望了,也没给梅青家里汇钱了,汇了也白汇,他们如数退回来,惟一的一根线都断了。梅青如他手上的一只风筝,手中的线断后,风筝随风飞走了,不知落在了何处。
时间不知不觉的又过去了很多,赵晓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渐渐减轻了,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喜欢慢慢梳理对梅青的想念,这成了赵晓的一种习惯,赵晓总是想不知梅青和宝宝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忘记自己,有没有遇上一个好男人,有没有遇上一段风平浪静的爱情,她有没有过上安稳的日子……
除了对梅青的思念,赵晓的内心一片空白,日子索然无味。
转眼到了秋天,北京最美的季节,天高气爽,风轻云淡,秋风乍起,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轻轻飘落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这样的金黄和浓绿,也许只有北京的秋天才能如此轻松和谐地把它们调配在一起。除了金黄和浓绿,而且火红也掺到了这块调色板中,除了香山,在市区里也能见到一簇簇的红叶点缀在青松翠柏等绿色树木之中,红绿交相辉映,赏心悦目。
罗园园丝毫不逊色于大自然这个伟大的设计师,给自己的人生又设计了一幅美好的作品,使劲浑身招数终于让那个Reid和妻子离了婚,如愿以偿地把自她嫁给了洋人。赵晓接到了罗园园婚礼的请柬,罗园园仍不肯放过他,她要报复,她要让赵晓看到她光彩照人的幸福,让他知道没了他,地球照样运转,没有了他,她照样可以找到如意郎君嫁入豪门,不论对方是洋人还是中国人,只要有钻石有珠宝有华丽的礼服。这就是她所要的幸福,和赵晓所要的幸福有着天壤之别。然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人生观,赵晓能说什么呢,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说什么,他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梅青。
不仅赵晓收到了罗园园的请柬,他的父母也收到了,两个教授并没有参加她的婚礼,他们对罗园园的结局也不关心了,他们并不因为失去这个有可能成为他们家儿媳妇的漂亮女孩感到遗憾。当时让她和赵晓重修旧好是退而求次没办法的办法,既然赵晓始终无动于衷,他们也无可奈何,所以罗园园最后嫁给穷人嫁给富人对于他们来说没一点意义。这一点罗园园倒是没料到,她原本以为赵晓的父母会很遗憾,她低估了两位教授的气量,就像低估梅青在赵晓心中的地位一样。聪明的人总会有不聪明的时候。
赵晓出于礼貌参加了罗园园的婚礼,婚礼上的罗园园惊艳动人,珠光宝气,像个气质不凡的贵妇,满脸的幸福。赵晓看她挽着洋人的手,一丁点遗憾都没有,反倒庆幸当初和她分了手,他不喜欢太攻于心计的女人,他喜欢梅青那样的女人,女人因为善良才美丽。
李晨也参加了罗园园的婚礼,李晨换了件金缕衣,那女孩金黄的头发,金黄的眼影,金黄的裙子,她说这叫个性,赵晓却被这刺目的金黄弄得眼花缭乱。李晨说以后再也不换衣服,就穿这件金缕衣。赵晓笑了笑说:“怎么下定决心了?”
李晨说:“下定决心了,其实我本来想上网泡个美眉玩玩,没想到倒困在她的网中钻不出来了。”
“放下屠刀了?”
“呵呵,立地成佛了。”
“祝贺你!”
李晨笑得很夸张,“我们准备找个吉利日子把那小红本领回来,过上合法的同居生活。兄弟你也想开点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人家罗园园就比你想得开,这不风风光光地把自己嫁了。”
赵晓笑了笑,不置可否,溺水三千,只取一瓢,他只要梅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