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梅青从宾馆回来远远地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屋里屋外站满了人,母亲和哥哥嫂嫂都过来了,正和骆明原哥哥理论着什么,言辞激烈。梅青心里一惊,难道出什么事了,连忙三步并着两步向家里走去。围观的人一见她来了立即停止了议论让出条道来,梅青一见哥嫂的脸惨白惨白,刚要问哥嫂发生什么事了,骆明原的哥哥一把抓住梅青要打她,梅青的哥哥梅白一把推开了骆明原的哥哥,把妹妹拉到身后。
骆明原的哥哥于是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扫把星,你说,你是怎么逼死我弟的?!”
梅青脑子一嗡,骆明原死了?这不可能,这才一会功夫他怎么就死了,梅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骆明原的哥哥,对方愤怒的表情让她不得不相信,骆明原真的死了!梅青脑中一片空白,神情恍惚地上了楼走进卧室,只见骆明原口吐白沫躺在床上,小眼睛拼命地睁着,死不瞑目,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似乎并不想离开人世。梅青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曾未喜欢过但在法律称之为丈夫的男人,不敢相信就在她去找赵晓的短短几个小时里自杀了,以一介弱夫的姿态仓促地离开了人世。
骆明原前妻的女儿在床边拉着骆明原的手叫道:“爸爸,起来,别睡了,妈妈回来了,爸爸你怎么还不起来呀,真是一个大懒虫。”
梅青听了小女孩这番天真的话心如刀绞,走到床边抱住小女孩长长叹了口气,掉下泪来,“宝宝乖,爸爸睡着了,别吵爸爸了,他要好好睡一觉。”
“别装了,他死了,不正满你意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丧门星!”骆明原的哥哥冲进卧室一把揪住梅青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梅青疼得大叫一声。梅白也冲进来推开了骆明原的哥哥。骆明原的哥哥怒目圆睁,骂道:“怎么,你妹偷人,把我弟逼死了,我不能打不能骂吗?”
梅白与他理论,“你凭什么说我妹偷人?”
“还要我说吗,今天在医院门口大伙都看到了,那小白脸居然敢找上门,等老子找到他了非把他阉了!”两人正面红耳赤地争辩时,婆婆扑在床边边哭边骂,“我苦命的明原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找了个这样狠心的女人,一心把你逼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人呀,偷人不说还要害死自己的男人,不得好死呀,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梅青抱着小女孩任婆婆骂只是流泪,小女孩哭着叫“爸爸,爸爸”,公公也进来哭了起来,骆明原的嫂子也真真假假地哭喊着,哭声一片。楼下的人都到楼上来了,把个卧室挤得满满的,梅青脑子里全是人影在晃动,乱成一团。
接下来两家为骆明原的死闹得不可开交,骆明原家说梅青害死了骆明原,要梅青家进行赔偿,梅青家不同意,说是骆明原自己想不开寻短见的怨不得梅青,骆明原家又污蔑梅青下了药,要把梅青送到派出所,幸亏有邻居证明是骆明原自己买的老鼠药,这才免了他哥哥的胡搅蛮缠,但扬言要摆平梅青的奸夫为弟弟偿命。两家闹着没个结果,做完法事后,骆明原的棺材就一直摆在屋里没下葬,他哥哥一直守着,怕梅青和奸夫跑了。
梅青又气又急,气的是骆明原软弱无能居然寻短见死了,弄得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一个女人拿他哥哥没办法;急的是怕赵晓不明原由来家里找她被他哥哥抓住,他哥哥横不讲礼的一个人,赵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好在梅白怕骆明原的哥哥对妹妹做出什么事来也一直在梅青家守着,两人不停地骂来骂去的,骂了几天骂累了,于是谁都不骂了,只是干瞪着眼睛。
这天,梅青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趁骆明原的哥哥回趟家让他老婆过来守的功夫,连忙把梅白叫过来细声交待了一番,梅白点了点头急急出了门。梅白按照妹妹的吩咐急忙找到赵晓所住的宾馆,还好赵晓在房间里。
梅青走后,赵晓一直担心她,心里不踏实,去梅青家附近看了下,远远地只见她家里闹得一塌糊涂,有哀乐声,知道有人死了,但又不清死的是谁,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看到梅青的身影后才放下心来。他不敢在街上久留怕被骆明原的哥哥发现,只好又回到了宾馆,哪儿也不敢去,一直不见梅青来,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梅白简单地把骆明原自杀的经过告诉了赵晓,并让赵晓马上离开上高,越快越好。赵晓一听骆明原自杀了,心里一惊,十分担心梅青,问梅青怎么样了。梅白说:“她没事,有我在,你别担心。”
“不行,他们家找她麻烦怎么办?”
“他们不敢乱来,我妹主要怕你出事,他们家知道你在上高正四处找你,你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迟早会有人知道的,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走吧。”
“我不会有事的,现在骆明原的事怎么处理?”
“还没了结,骆家要我们赔钱,我们是不会答应的,是他自己想不开,怎么能怪别人。”
赵晓并不希望骆明原死,虽然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也迫切地希望梅青离开他,但如今他死了,赵晓觉得自己应该对他的家人有所补偿,想到自己身上还带了些钱,问道:“他们要多少钱?”
“谁知道,反正得要点钱吧,不管他们。”
“这样不好吧,我这卡里有三万多块钱,要不你先拿去,看能不能解决点问题。”赵晓从钱包里取出张银行储蓄卡来。
梅白连忙拒绝,“你别拿钱了,人都死了,再说也不是我妹逼他吃的药,赖不到我妹头上,闹几天就没事了。”
“不行,你先拿去给梅青吧,赶快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他的死和我也有关系,你拿去吧。”赵晓把卡硬塞在梅白粗糙的手里,并把密码告诉了他。
梅白见赵晓说有情有理只得收下,最后对赵晓说:“我妹是个苦命人,为我们一家吃了不少苦,虽然她不说可我们都明白,以后你要是不嫌弃我妹,求你对她好一点,拜托你了!”说着泪流了出来,扑的一声跪在了赵晓跟前。
赵晓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来:“您千万别这样,您放心,我会对青青好的!”
梅青哥哥这才起来,和赵晓说起如何离开上高之事来,“现在上高车站是去不了了,骆明原家里人守在那里。”
“什么,他们守在那里?”赵晓没想到他家还真想把自己怎么一下。
“他们家人多势重不讲理,我找个摩托车送你去北林镇坐车,那儿离上高只有二十里路,到了北林坐车去县城就好些了,我只怕他们有人在北林,先去了再说吧。”
赵晓一听要费这么多周折,突然想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于是忙找出司机的名片,和那司机联系上了,司机在电话里说马上过来。梅白见赵晓找到了出租车,放下心来了,要陪赵晓等司机来了再走,赵晓说得两个多小时才到,让他先去照顾梅青,他也担心梅青的处境,于是同意了。最后赵晓紧紧握住梅白的手说:“你让梅青无论如何坚持住,告诉她我在北京等她!”赵晓说得心里一阵凄然,像生离死别,梅白也紧紧握着赵晓的手点了点头。
赵晓等了约两个多小时,司机来了。赵晓摇上玻璃,让司机开到梅青家附近转了转,希望能见到她,可惜没见到,赵晓不敢逗留只好走了,让司机特意经过上高车站,看到几个小伙子在那儿转来转去,叫司机踩了油门加快速度离开了上高车站,向县城方向开去。和来时一样一路颠簸,不过赵晓已没感觉了,满心想着梅青,同时满心凄凉,没想到上高一行竟是如此结局,同情梅青,同情骆明原,又有些同情自己,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田野,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车子又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裕圻,赵晓不想再忍受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并且火车是半夜的,司机说有个亲戚在武汉做票务代理,他打听到两个小时后有趟从武汉飞北京的航班,司机说如果顺利的话,从裕圻坐出租车一个小时就能到武汉,于是赵晓在司机的亲戚那儿订了张票,并让司机送他去武汉,司机来回跑了近五个小时有些累,本来不太想去武汉,见赵晓赶时间,犹豫了会同意了。到了武汉取了票直奔机场,刚好赶上安检,赵晓十分感谢司机,留下从机场打车回家的钱后,给了司机九张百元人民币,司机抽出二张还给赵晓,说上次多收了他的钱,还攀交情说到北京了找赵晓。
赵晓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除了一团团厚厚的云外什么也没有,赵晓也懒得看窗外了,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又总是浮现出梅青的影子。飞机降在首都机场时,天色已晚,赵晓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终于逃出了上高那个阴森寒冷的小镇,他真的再也不想去那里了,至少在这个时节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