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爱在烟花深处

第二十七节

这个冬天不仅特别冷,还下了几场雨,阴沉沉的天湿漉漉的地,把人的心情也弄得潮乎乎的,令人阴冷而惆怅,在这种忽晴忽阴忽雨忽雪的天气里,马上快过年了。梅青的心被寂寞填得满满当当,尽管梅青想让自己从无休止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但总是忍不住想赵,想得心疼,不知他是否也如自己想他一样想自己,也许不会,否则他不会拒听她的电话,也不见她。

梅青的同事大部分是外地人,快过年了,都无心干活,纷纷打电话去售票处预订火车票、飞机票,订不到的就托亲戚朋友想办法,总之使尽浑身招数,只为一张回家的票,在这种气氛下,梅青也有些想家,尽管她知道回去将会面对许多事情也许一去不再复返,但是北京呆不下去了,菲娜苦苦相逼,赵晓不要她了,还有他的母亲……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于是梅青也托同事帮忙订了张回老家的火车票,几经周折,车票终于拿到了手,梅青看着车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旦下决心离开北京,梅青把房子退了,工作也辞了。周力对她的辞职十分意外,极力挽留,然而梅青执意要走,周力没办法,让财务多发了她一个月的薪水和当年的年终奖,梅青拿着钱十分感激周力,她真不想离开这里,不想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但是无可奈何。走出中粮广场时,看着进进出出衣着讲究的女孩,心里非常非常失落,她追寻的生活不过如烟花般短暂,刹那的美丽。

安顿好一切后,她给可可上了最后一堂课。宋词嫂子在家,宋词也在,他看起来精神明显颓废了不少,梅青一阵心疼,但嘴上什么也没说。可可见了梅青十分高兴,连声叫道:“柳阿姨,柳阿姨,我和叔叔都好想你呢!”

梅青听了脸一热,看了眼宋词,见宋词的眼中充满了烈火,满是期待,满是失望,梅青心里一乱,对可可说:“可可乖,告诉阿姨,放假在家干嘛了?”

“我在念拼音呢,你看我……挺会拼的啦!叔叔也检查了我的学习,还表扬了我。”

“喔,这样啊,可可真是个不错的棒小子!”梅青说着进了可可房间。

可可人小鬼大的对梅青说:“柳阿姨,你有没有……发现,叔叔……很喜欢你呢!”

“小孩子,别瞎说。”梅青故意不高兴起来。

“柳阿姨,我是个……大小伙啦,不信……你去问叔叔,他……”可可还要说,梅青打断了他的话,小孩子说话口没遮拦,她可不愿意大人听了多想。可可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可可的一番话让梅青心里更乱,小孩子都看出了宋词对她的感情,他哥嫂不会不明白,真是难堪。

上完课,梅青对宋词嫂子说要回老家了,今年不来上课了,宋词嫂子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提前离开北京,于是给了梅青当月薪水,还给了她一厚厚的个红包。面对可可天真可爱的脸,梅青不忍心说以后不来教他了,她真舍不得这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搂着可可抱了一会离开了宋词哥哥家。

宋词要送她,梅青一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说不爱他,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好男人,于是同意了,并提出请他喝咖啡,宋词很意外,欣然同意了。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咖啡厅里正好放着《月光曲》,梅青心情有些复杂。宋词似乎也有些感触,想跟梅青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走,东西多不多,要不要他送。梅青不想再见他了,也不想给他留有希望,于是拒绝了。

宋词见梅青语气淡淡的,问她是不是生他气了,梅青说没有。梅青提出请宋词喝咖啡,本来宋词以为梅青会跟他说些令他感到有希望的话,心里有一丝怯喜,然而见她对自己不冷不热,神情冷淡,心里不是滋味,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和失望。他在绮莉的婚礼上见过赵晓了,并且对赵晓的个人情况也基本了解了,所以他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要让梅青从他身边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他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也有了足够的忍耐。所以当梅青劝他放弃自己时,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爱上自己。

梅青苦笑了一下,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女孩多的是,你会遇上比我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女孩子的,既年轻又漂亮还纯洁。”

宋词说:“我眼中只有你,我也只要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他分手了,我绝不会离开你,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梅青一听,有些难过,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宋词很意外,问道:“啊,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我已经找到刘雅芬和她解释了,她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再跟他解释解释,他如果真的爱你一定会听你解释的。梅青,虽然我爱你也想得到你,但我讲究胜之有道,不喜欢乘人之危。”

梅青叹了口气,“不完全是因为你,算了,都过去了,你别怪雅芬,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会这样,可能还是我和他的缘太浅了吧。”

宋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轻轻一笑,说道:“梅青,这样说来那就是天意了,我真的相信这就是天意,你的出现是天意,你和他分手也是天意,你相信吗,是天意。”梅青低头不语,什么天意,老天爷只会捉弄人!

宋词说快过年了,非要去商场给梅青买件礼物,梅青拒绝了。两人分手时,梅青再一次仔细看了眼宋词,很英俊的男人,在心里默默念道:祝你找到属于你的月光女神!

梅青想在离开北京前见赵晓最后一面,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也许是永别!

梅青给他买了件羊绒衫,另外想把他留下的东西给他。她坐在他们偶然相遇的“东方新天地”的咖啡厅里,拨通了赵晓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里传来赵晓熟悉的声音,他终于同意下来见她一面,梅青心里一阵激动。过了一会,赵晓来了,坐在梅青的对面,赵晓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脸上长出了细细的胡子也没刮,梅青一阵心疼,不知他这些天怎么过的。梅青给他要了杯卡布其诺,关切地问他还好不好。赵晓语气淡淡地说还好,梅青觉得他的语气陌生令她感到无比寒冷,就像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

梅青忍着委屈又问了赵晓父母的情况,尽管他母亲的电话把她推到了无底的冰窟,但念在当初对自己的情份上不想怪她,而且她也不能怪他母亲,换位思考,站在他母亲的立场上来考虑,她真的无话可说。对于她的生活,她的命运,她真的无话可说,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早已成为了生活的奴隶。也许离开北京,离开赵晓是最好的解脱,对这段欲罢不能的感情的解脱。

赵晓一直用那种令她陌生的淡淡的口吻回答她的问话,不含一丝感情,完全是一种机械的回答。他说的话除了“好”就是“噢”。梅青见他这种态度,想必赵晓已经对她判了死刑,于是说道:“我要回老家了。”

赵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也含着一丝遗憾,这次的话终于多了几个字,“什么时候,飞机还是火车,票订好了吗?”梅青看到了他眼中的遗憾,心里一颤,说是明天,票订好了,是火车。赵晓又问是到武汉吗,梅青说到裕圻,赵晓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估计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城市,他概念中的湖北只有武汉。

梅青把房子退了的事告诉了赵晓,赵晓一点也不惊讶,说:“我知道。”

梅青倒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交房租时房东说的。”

梅青心里一颤,赵晓还爱她,可是为什么不能听她解释呢,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真想紧紧抱着他,然而她终于忍住了,端着咖啡的手动了动,又收回来了。最后把装有羊绒衫和一些赵晓的杂物的袋子递给了赵晓,“这些是你留在我那儿的东西,另外我给你买了件羊绒衫,不知合不合你身。”

赵晓接过袋子看了眼,把羊绒衫拿出来还给梅青,说:“谢谢,我的东西我拿走,羊绒衫你留给别人吧,我有几件,够穿。”梅青有些难为情,但赵晓执意给她,她只好接了,有些委屈,但她不想多说了,赵晓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了,多说又有什么用,不如不说。两人都没话可说了,梅青看着窗外熙熙攘攘拧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人们在准备着年货,大街上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又是一番好景象,只是这喜悦与她无关,她只有满心痛苦。

其实梅青不知道此时同样看着窗外的赵晓也是思绪万千,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下午,也是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厅里,外面也是南来北往的行人,他看到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从相识相爱到相离,这才多长时间,真是匆匆又匆匆,现在那个女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却令他陌生得没法面对,她在和自己爱得如胶似漆时,却和另一个男人上床,女人为什么都喜欢同时扮演几个角色,一个罗园园,一个她,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梅青没法揣磨出赵晓的心思,但是他冷冷的话语,冷冷的表情,已让她无话可说了,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储蓄卡递给赵晓,赵晓一看,是他曾经给梅青的那张,疑惑地看着梅青。梅青淡淡一笑,“我没有取里面的钱,上次你父母给的见面礼以及抽屉里的钱都存里面了,另外我欠你的学费房租及每个月的两千块以后等我有了钱会打到你卡上的,非常谢谢你!”

“你……”赵晓又惊又气,没想梅青居然把钱算得这样清楚,“你拿着吧,我说过了是给你用的,你……什么也不欠我的。”他本想说“除了爱什么也不欠”,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赵晓不接卡,梅青于是把它放在桌子上,又说道:“我会还你的,你相信我。谢谢你帮助了我,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另外还有件事,我想麻烦你去趟西直门把钢琴搬走,我没地方搁那么贵重的东西。”

赵晓看着梅青,心想她一定也做出了决断,一种揪心的痛在他心底慢慢弥漫开来,他沮丧地点了点头。沉黙,尴尬的沉黙。良久,赵晓低声问:“他……你和他好吗?”梅青心想他一定以为自己和宋词好了,想了想,点了点头。反正是要分手的人了,即使没有宋词这档子事,他们也得分手,何必不让他误会下去算了,没准这样他更好受些。

梅青对赵晓说完“祝你新年快乐”后离开了咖啡厅,赵晓站在门口看着她从眼前消失,像第一次在这个门目送她远去一样,看她回了一次头,然而他没有看到她在转身的一刹那间有泪掉下。

梅青落泪是因为她清楚从此这千千万万的人群中他们不再相遇,佛说前世五百年的缘份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身而过,他们之间缘尽了。音像店里林心如在唱《半生缘》的片尾曲。

就这样擦身而过

如果是注定的结果

何苦非要遇到你

遇到又为何爱我

就这样擦身而过

难道我爱你不够多

喉咙都快要喊破

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

梅青觉得她与赵晓的爱情如同顾曼桢和许世钧的爱情,老天真是爱戏弄人。同样觉得老天爱戏弄人的还有赵晓,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他看着纸袋里的东西,有毛巾衣服,还有本笔记本,翻了翻,看到一张邮局汇款单据,拿出来一看写了湖北的一个地名,收款人是“梅白”,赵晓想可能是梅青整理东西时不小心把这张汇款单落下了,赵晓凝视了一下又夹在了笔记本中。

一切都了结了结束了,梅青背起行囊回湖北。西客站人山人海,她挤在长长的队伍中检了票,又上上下下地到了站台,终于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火车厢里挤得密不透风,还好她弄了张靠窗的坐位票,当火车开动那一刻,她依稀看到赵晓的身影,心里一惊,想看个明白,但车已驶出站台,那个身影被甩在车后,她不知是不是赵晓,但已无法证实了。看着站台渐渐远去,心里感慨万千,北京,再见了!赵晓,再见了!

事实上梅青并没有看错,那个身影的确是赵晓,他从列车时刻表中查到了去裕圻的火车,想碰运气能否见到梅青,于是托火车站的朋友把他带进站台。他只想看看梅青,并不想和她见面,所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站台上,直到梅青的影子出现在他眼中。看到柔弱的梅青拧着两个大包费劲地挤在人群中,有种想上前帮她一把的欲望,但理智阻止了他,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梅青上了车,看火车开动离开,当火车呜的一声长鸣,他知道他真心爱过并且还深爱着的女人正一点一点地离开他所在的城市,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回来。火车离去,赵晓无限失落地走过站台,身边不停有人经过,他毫无知觉,脑中全是柔弱的梅青拧着包挤上车的一幕,他还有些疑惑,为什么宋词没来送她。

赵晓思绪凌乱如麻,自从那晚离开梅青住处后,痛苦万分的他夜夜拉着李晨去酒吧喝得醉醺醺的,他可以对梅青的以前暨往不咎,但没法原谅她现在背着自己和别人上床,对她真心真意,百般疼爱,换来的却是背叛,他笑自己傻,总是被女人欺骗。

尽管痛苦,他内心深处却仍爱着她,每天每夜脑海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他无心工作,无法入睡,思念如潮水吞噬着他,他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梅青的电话号码却没有拨出去,当看到梅青的电话时想接又按住了,他怕自己不够坚强,会原谅她的背叛。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梅青的住处,像以前一样用钥匙开门,然后拥抱她,亲吻她,然而他忍住了,车子开到西直门又调了头。后来他交房租的日期到了,他还是想帮她把房租交了,然而交租时房东却说她再住几天就退租,他愕然,他想她一定是要投入到宋词的怀抱中了,正如当初投入自己的怀抱一样,热烈而充满激情,每当想到梅青洁白的胴体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时,他心如刀绞,他嫉妒憎恨得要命。

他没想到事隔多日后梅青会来找他,他强装出冷冷的样子,内心却如一团火在烧,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他想告诉梅青,他想她,他依然深爱着她……但是,他忍住了。面对一次再一次背叛他的爱情,他感到累了。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滚滚红尘,一个爱字要伤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