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中国最贫困的年代——1963年;出生在最贫困的地区——甘肃天水非常偏僻的农村。那年月,我们家的家境在那个偏僻的农村里也算是最糟糕的,妈妈瘫痪,家庭成分还不好,是地主。好像几乎所有不好的事都在那段岁月里降临在我们这个家庭里,真是“破屋偏遭连阴雨”。我小学的几位同班同学,家境比我好多了,基本都是贫下中农的孩子,都在那个年代死于饥饿和疾病。我能活下来真是件太不容易的事了。
改革开放后,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但那些岁月中对贫困和疾病的恐惧让我永远也不能忘却。昨天,张欣在电视中看到联合国属下的国际原子能机构及其总干事巴拉迪,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还专门为他举办了一场音乐会,巴拉迪在这场音乐会上说:“现在世界上还有8.5亿人晚上饿着肚子睡觉。”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又一次像针扎一样地被触动了。晚上睡觉做梦,梦见屋子里放满了馒头和饺子,但怎么也吃不到自己嘴里。梦惊醒后焦虑不安,我到厨房拿了一块面包,发现长年饱食终日,肚子里已满是油水,并不饥饿。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为消除贫困做着一些小事情。我有一个指导思想:“救急不救穷!”像病人或者受到突发灾难打击的人们,我们最应该去帮助。而对更多其他的穷困人群,要改变他们的生活现状,最根本的办法是教育,让人人都有获得信息、知识和增长能力的机会,这只能靠教育。我们也看到许多人通过教育,还有自身的努力,改变了自己和家庭贫困的命运。同时,教育还会使人的精神世界得到进步,看问题会更理性、更科学、更广泛一些,最终可以认识到“人类是一家”。当这些受到教育的人拥有财富之后,因为教育促使了他们精神世界的进步,动物性也会因为精神的进步受到约束,他们会甘心情愿地为公众的利益做出一些牺牲。所以,我主要是帮助一些贫困地区建一些小学、中学,还有资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们。
大约在几年前,我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当时我想,不要在这些小事情上花自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了,能为国家多交一些税,国家有一个完整的系统会把这些事情做好的。但很快,我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在分泌一种化学物质,让自己烦躁不安,吃不好、睡不好。这可能与我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也可能与我一直追求精神的信仰有关。中国有句古话叫:“富人想开悟,如同大象钻针眼。”这句话道出了富人想开悟的困难,也许是因为我内心的精神追求,与现实世界一直在打架,我在这两者之间还没有找到一个契合点。
一星期前,在亚布力召开的企业家论坛上,大会把我分到了“建立和谐社会”这个分论坛上。我在会上讲了这种感觉,拥有财富之后不做善事,身上会分泌出让人焦躁不安的化学物质。任志强马上接过我的话说:“你身上分泌了化学物质,让你不安,是因为你的第一桶金不干净。我是国营企业的干部,我身上不会分泌那种让人焦躁不安的化学物质!”听了这话,我本想解释,但回头一想,任志强是那种想什么就说什么,而说了之后他自己也会忘了的人,我又何必太计较呢?
记得前年8月31号晚上,当着几十个记者的面,他说潘石屹是北京的周正毅。前不久,我在我的新浪博客上写了一篇《任志强才是真正的艺术家》的文章,文中提到他说我是周正毅的话,他看到之后给我打电话,说我瞎说,他根本没有说过这话。一想到我为他这句话耿耿于怀地想了好几年,而他却早已忘了,可能当时说的时候就没过脑子,也就不想再多做辩解和计较了。
可能有艺术家气质的人都会有点不拘小节,所以他说的第一桶金的事我也就释然了。但我说的不做善事,身上会分泌出让人焦躁不安的化学物质的事却并没有淡去。那些还在困境中挣扎的人还是会经常触动我,让我想起我的渴望帮助和温暖的童年时光。我想,我们每个人,如果有机会,都应该通过适当的途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不论大小,都会在给予别人帮助的过程中寻求到一些灵魂的平静。
评论///
飞舞的玫瑰
///2006/02/21///22:59:15
中国不缺富人,却也不乏为富不仁的人(数量上)。
很多有钱人小气得让人吃惊,“算计”可能就是他们的致富之道吧。所以一分钱都不能浪费,扔出去都要听到回声。
贫富差距自然是个问题,但穷人的志气和富人的品质却是两回事。应该让中国的富人除了正常纳税之外多些公益心,真真正正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
有句经典台词说:“力量越大责任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