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燕>>完美
第二十三章
夜里,酒店小会议室里,白璇和浩瀚集团的员工正紧张地开着会。一个销售代表正拿着一摞表格汇报近几个月的销售情况:“……可是这么多年了,高价位市场一直是我们的一个难点,大家都知道上海人投资谨慎,所以这样的价位很难让现在的老百姓接受……”
白璇认真地听着,不时在小本上记着什么,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插话道:“南方市场的拓展是让公司摆脱危机的关键一环,这样就可以补救我们马上要着手开这个新超市资金周转不足的状况。上海这个楼盘,一定要有一个准确的销售对象,从你刚才提到的几个数字看,上海的购买力是存在的,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去挖掘这个市场潜力,我们要宣传我们项目的理念,影响消费者……”
这时,秘书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白璇停了下来,问:“有事吗?”
秘书低声说:“602室的佟先生已经第四次打来电话了,问你的活动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白璇看了看表,见已经深夜1点了,略微一惊,想了想,对秘书说:“今天太晚了,会没完,可能还会有一会儿,告诉佟先生,让他不要等了,明天上午,我去找他。”
秘书点头离去了。
白璇转过身来,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先在宣传上加强,再配合我们的销售计划,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五叔问销售代表:“今年上半年的预售情况怎么样?”
销售代表摇了摇头:“不是很好,不过跟其他楼盘相比,也还说得过去。”
白璇翻了翻刚才的记录说:“这个不用紧张,我们首先要确定销售群体。咱们现在一套房的综合价格都在90万到100万,而有这个能力购房的人绝大多数不止有一套房了,那么他们购房就是很理性的,注重的是我们的软件设施。我希望今天就能够讨论出一个详细的销售计划,销售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根本谈不上利润分成,只有大家一起赔钱。新做的销售计划,现在可以拿出来让大家讨论一下吗?”
销售代理点了点头,从皮包里拿出另一摞材料,说:“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做了一套计划……”
夜里,佟言一个人在躺在床上抽烟,电视里正放着内部录像,屏幕上警匪你追我赶,打打杀杀,十分热闹。佟言眼睛看着屏幕,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想自己赶到上海来已经六七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没跟白璇说上一句话。从刚才新闻发布会场上情况看,浩瀚集团在上海将有一番大动作。听刚才五叔的话,这一晚上她的活动还排得挺满,还不一定能见得上她。刚才秘书打电话过来,要他不要等了,佟言就觉得她晚上一定非常忙。想到这里,他开始为自己这趟上海之行的匆忙有些后悔。他看了一眼电话旁边的小礼盒,一想起白璇将戴上里面的戒指,他心里又盼望着明天上午与她会面。
这时,房间的电话响了,佟言伸手接过来,电话里传来白璇的声音:“喂……佟言吗……还没睡呢?”
佟言苦笑了一下:“没呢……”
电话里的白璇轻声说:“佟言,很抱歉,现在会还没完,我还走不开,也太晚了,你睡吧,明天,我再找你……”
佟言赶紧说:“没关系,你开你的会,甭管我了……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里传出白璇快乐的声音“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佟言灵机一动,说:“要不,明天中午我们俩在一块儿吃饭?我来安排。”
“好哇……这是你给我过的第二个生日,可是我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没有办法……”
佟言安慰道:“没事儿,我明白……你开会去吧,我明天中午等你回来……”佟言挂上电话,伸手取过小礼盒,打开看了看,那枚银白色的戒指在台灯下闪烁着夺目的亮光。他深深吐了一口气,他觉得白璇戴上这枚戒指一定会很高兴的。想到这儿,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禁伸了一个懒腰。这时一阵倦意袭来,他伸手啪的一下,关了总开关,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他衣服也没脱,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五叔站在酒店门口,不住地看着表,身后放着几个行李箱,他问身边的随从:“跟白璇说定了,是回这儿吗?”
随从点了点头说:“刚才工地来电话了,说白董的车已经离开工地了,正在往园华酒店赶……”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过来停下,门打开,白璇从车里下来,见五叔身后一堆行李,诧异地问道:“五叔,什么事这么急着要我赶回来。”
五叔让身边随从先把行李放进车里,然后把白璇拉到边上,低声说:“现在必须马上回北京,机票都拿到了。”
白璇仍看着五叔问:“你得告诉我,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工地上还有好些事没交待完呢。”
五叔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说:“北京来电话了,老爷子……不行了……”
“啊……”白璇听了这话,心里大为震惊。
顶层旋转餐厅,佟言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前,手里拿着一张酒单,细细地翻着,他想从酒单上挑选两种白璇感兴趣的饮料,正翻着,一个年轻人在餐厅门口张望了一下,径直走到佟言跟前,毕恭毕敬地问道:“您就是佟先生吧?”
佟言合上酒单,诧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我是。”
“佟先生,白董让我告诉您,她已经先回去了。”
佟言一惊,放下酒单问:“你说什么?”
“白董已经走了,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好像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吧。我是特意留在这儿,照顾您的。”
佟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起小礼盒,离开了餐厅。
餐厅服务生诧异地看着离去的佟言,上前问随从:“现在上菜吗?”
随从摆了摆手:“不用了,账单签在我的房卡里。”说完,跟着佟言走了出去。
黄昏时分,白璇和五叔急匆匆往医院的急救室里跑去。急救室里,医生们正在给白璇的父亲做着最后的紧急抢救。当白璇推开急救室的门,来到里面时,医生们刚刚放弃抢救,因为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全部停止了,心电图上成了长长的直线。
一个护士正给白璇的父亲盖上白布单。
白璇发疯似的扑了上去,大声哭了起来:“爸爸,我来晚了,我来晚了,爸爸,你醒醒呀!”
五叔跑到医生跟前,着急地说:“医生,你们抢救啊!别停下来,快!你,接着给他按……你给他上呼吸机啊!快啊!别停下!”
医生看着五叔,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医生们纷纷出去,五叔却像一个孩子一样痛苦地蜷缩着蹲下,大声哭诉着:“哥呀,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就走了呢,呜……”哭得十分伤心。
黄昏时分,佟言推开酒吧的门,闷声地走到一张桌前坐了下来。夏冬雨见佟言脸色不悦,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白璇呢?”
佟言仍然闷着,没说话。
小梅看着夏冬雨,面面相觑。
东尼疑惑地问道:“该不是你把白璇一个人丢在上海了吧?”
佟言摇了摇头,一脸失望地说:“错了,是她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了……”
夏冬雨奇怪地看着佟言问道:“怎么,你没见到她?”
佟言无可奈何地说:“见到了……但是,她被记者包围了,接受着各种各样的记者的访问……然后不停地接着电话……没完没了地开会……”
夏冬雨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你们俩呀,不是理解就能搞定的,你需要的是某种放弃,或者是她,或者是你,或者是……你们俩。”
东尼忙说:“这个时间,也许你应该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老记着你。”
佟言苦笑了一下,说:“这一招,你那里管用,白璇那里不行了,电话都由她的秘书控制着,白璇想接也接不着了,就是接着了,也没两句话。”说到这里,佟言想起昨晚在宾馆里给白璇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秘书给挡的驾,不禁摇了摇头。
这时,陆续有客人来了,夏冬雨去招呼客人了,佟言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从口袋里拿出准备送给白璇的戒指礼盒翻来覆去看了看,心想,这么好看的戒指居然还送不出去了。
这时,五叔推开酒吧的门进来了,他看见佟言,走过来,低沉地说:“佟言,你这个时候怎么不给白璇打个电话呢?”
佟言见五叔脸色阴郁,全无平日那种神气,吃了一惊:“怎么了?”
五叔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地址,放在桌上,说:“我们是离开的突然……可是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小璇他这么在意你,会不尊重你吗?……去看看她吧,她现在需要你。”说罢,转身走了。
佟言拿起桌上的地址,看了看,心里一怔,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想到这里,他蹭的一下拿着地址出了门。
佟言按着地址找到一幢楼前,下了车,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保姆模样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佟言,问道:“您是佟先生?”
佟言点了点头。
保姆把佟言领到楼上,指了指一间屋子:“佟先生,你可以进去。”
门虚掩着,佟言推门进去,一眼看见一身黑衣的白璇,怀里抱着父亲的遗像,一动不动地坐着。佟言吃了一惊,立刻明白了一切,难过地走了过去。
白璇回过头看见佟言,禁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一头倒在佟言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佟言难过地扶着白璇的肩头:“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白璇呜咽道:“我不想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我想等自己好起来了,再告诉你……呜呜……”白璇说着,难过地又哭了起来。
佟言心疼地握住白璇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天后,浩瀚集团里,一片忙碌。白璇在办公室里看着一堆文件,市场部经理坐在一边。当看到一份文件时,抬头问市场部经理:“咱们新的连锁店的地址选定了吗?
经理点了点头:“选定了,就等上面的使用批文,说是就这一天两天的事,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批文一下来,我就去办拆迁的事。”
白璇点点头说:“要抓紧时间……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吧。”
经理出去,秘书推门进来,拿着一张打好的日程安排表:“白董,这是你今天的安排,上午9点到9点40是公司例会;10点半要去参加公司新落成的连锁店的开业仪式;11点到下午1点是和彤汇的合作洽谈;3点到新世界与文新公司洽谈联营……”
白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好了,你就告诉我,晚上有安排吗?”
秘书看了看日程:“有,一个酒会。”
白璇无奈地靠在椅子上,想了想,对秘书说:“对了,你帮我办件事,你派人给我送几包咖啡豆到蓝色酒吧……”说着,拿起笔刷刷刷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行字,递给秘书。
秘书接过去看了看。
这时,五叔推门进来,说:“璇子,时间差不多了,这个会可不能迟到。”
白璇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马上来。”
下午,佟言在酒吧里跟东尼学调酒,小梅领着一个人过来了,指着佟言对那人说:“这是我们的佟老板,你的事对他说吧。”
那人看了看佟言,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客气地说:“佟老板,请多指教。”
佟言接过名片看了看,念了起来:“浩瀚集团市场开发部?你们单位刚才来过一位了。”
那人略微有点惊讶地看着佟言:“是吗?姓什么?”
佟言本想说是过来送咖啡豆的,想了想,又摇头说:“哦,我不记得了,你是市场部的?”
那人恭敬地点了点头:“正是本人供职的单位。佟老板,我想占你一点时间,行吗?”
佟言狐疑地看了看那人,从吧台里出来,领着那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问:“请问,你想谈什么呢?是白璇叫你来的?”
那人摇了摇头,看着佟言问:“你认识我们的白董?”
佟言想了想,点点头。
那人说:“不是白董让我来的,我是代表公司来的,不过也和她有一点点关系。事情是这样的,”说到这里,那人从皮包里取出一张复印件,递给佟言说,“我要说的事,与这份文件有关。”
佟言接过复印件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盯着那人问道:“什么?你们要征这块地?”
那人点点头,解释说:“是这样,佟老板……你听我说……”
白璇在办公室里正在看文件,五叔推门进来,拿着一份文件递给白璇,说:“等会儿,广东清远集团的陈总要过来,我们先碰一下,统一口径。另外,市里的批文已经下来了,来得正是时候,这事可把我急的,你先看看。”
白璇兴奋地接过批文看了看,不禁皱起眉头,问:“五叔,这个地段是不是蓝色酒吧那一带?”
五叔点了点头:“没错。”
白璇放下批文,忧心忡忡地说:“哎呀,这事可先不能让佟言知道,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五叔摇了摇头说:“那怎么来得及?我已经让人去谈拆迁的事了。”
白璇吃惊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问道:“什么?!你已经让人去和他谈了?”
五叔摆了摆了手说:“你激动什么?买卖嘛?只要他愿意卖,都好商量,谁都不吃亏!”
白璇着急地跺了一下脚:“哎呀,五叔,这不是生意这么简单,你知道那个酒吧对佟言意味着什么?”
五叔不屑地反问道:“意味着什么?!吃饭谋生呗!他要是喜欢,咱们再给他买一个更大更好的还不行吗?”
白璇无奈地离开屋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说:“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五叔不高兴地说:“和你商量管用吗!你早就被感情把脑袋都冲大了!……再说,白璇,这关系到公司利益,佟言不是说理解你吗?!现在可是考验他来真的、还是说着玩玩的时候了。”
白璇看着五叔,想想说:“我想佟言他不会同意的。”
正说着,有人敲门。
白璇高声说:“进来。”
门推开,市场开发部的经理满头大汗地进来了。
五叔着急地问:“怎么样?!拿下来了吗?”
经理非常沮丧地摇摇头,把合同放在桌子上,诉苦道:“那个姓佟的,死也不卖那个酒吧……我也没办法。”
五叔气得摆着手:“出去!出去!这点事也办不好。”说着,拿起合同看了看,对白璇说,“公司要征这块地,已经下了好大的功夫,现在批文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拆迁,接着,就是上新项目,一环套一环的,不能松。”
白璇看着五叔,非常犹豫:“也许我们可以选别的地方……”
五叔摇了摇头:“如果有更合适的,我也不会这么为难你……我就告诉你一句话,你爸爸为了这个公司牺牲掉了他所有的幸福,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10年不叫他一声爸爸……况且这件事还不叫做牺牲,你看着办吧。”五叔说着,生气地出去了。
白璇看着桌上的批文和合同,心里十分矛盾。
桌上的电话响了,白璇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佟言低沉的声音:“白璇吗?我是佟言,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事找你。”
白璇心里一怔,看了看手里的批文,马上想到佟言会谈什么事,她看了看墙上挂钟,摇了摇头说:“这会儿不行,我马上要参加一个接待,佟言……你听我说,我也想找你谈一件事,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再说吧……我找你吧……那好,再见……”
电话挂了,白璇放下手里的批文,坐了下来。她想,电话里佟言没有提征地的事,但是,听得出来,佟言心里是不痛快的。可是,如何处理这事呢,白璇一时没了主意。
秘书推门进来,轻声说:“白董,广东清远集团的陈总已经上路了,估计10分钟就到。”
白璇叹了一口气,摆了手说:“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黄昏时分,佟言来到浩瀚集团门口,保安上前拦住:“先生,请问你找谁?”佟言看了看保安,说:“找你们的董事长白璇。”
保安看了看佟言,似乎认出了佟言,忙说:“啊,你是白董的朋友吧,上次来过?”
佟言点了点头。
保安摇了摇头说:“白董出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还没回来。你先等一下,我问一下办公室的秘书。”说罢,保安拿起内部电话打到办公室。
佟言站在一边,心里很矛盾,他想,浩瀚集团看上了酒吧的那地段,白璇应该先告诉他一下,怎么一点招呼也没打呢?难道她也有为难的地方吗?
这时,保安过来说:“抱歉了,先生,白董确实没回来,正在大华饭店参加一个活动。你要是有急事的话,要不上那儿去看看?”
佟言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想,还是觉得要见白璇一面,把事情问清楚,于是,朝路上张望了一下,见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招手拦下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对司机说:“去大华饭店。”
司机点了点头,一脚踏上油门儿,车向前驶去。
不一会儿,车到了大华饭店门口,佟言从车里出来,进到前台,打听浩瀚集团的活动在哪里举行。
“浩瀚集团?”前台接待小姐指了指大厅里刚撤下来的一块牌子,说:“他们的活动已经完了,人已经走了。”
佟言一愣,想了想,掏出手机,给白璇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话筒里传来白璇的声音:“喂,是佟言吗?”
佟言走到一边,说:“是我,我想找你。”
“你在哪里?”
佟言看了看那块撤下来的牌子,说:“我在大华饭店。”
电话里的白璇吃惊地说:“什么?!你在大华?……哎呀,对不起,佟言,我已经离开那儿了,正在……去天津的路上……那里有一个推广活动,我回来再给你解释好吗?”
佟言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忙你的,等你回来再说,再见。”
挂了电话,佟言失望地往外走去。
旅行车里空气沉闷,白璇打完电话,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五叔看到了这一切,问道:“是佟言的电话?”
白璇点了点头。
五叔摇了摇头说:“我早就说过了,佟言那小子眼界就是狭小,这事明摆着对集团有利,不然我们花那么大的力气,忙了好几年,为什么?”
白璇不满地摆了摆手,说:“五叔,你别再闹心了,烦不烦呀。”
五叔本想再说下去的,见白璇脸色不好看了,便咽了回去,嘟囔道:“有什么好闹心的?!批文都已经下来了,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白璇回头看着五叔说:“你不明白……你想想,佟言在买下这个酒吧的时候,明明有很好的机会让他重新做律师,可是他为什么放弃?!他放弃一切就是为了能过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那个酒吧给了他想要的生活。”
五叔更不明白了,说:“如果他喜欢酒吧,可以呀,咱们就再送他一个,一个更大的,更好的,更豪华的!还不行吗?他还是一样可以过他的小日子,这有什么区别?……可是对咱们来说,一天拿不下那块地,就损失一天。”
白璇想了想,对五叔说:“好了,别再说了,这样,你别再插手这件事……我去说服佟言。”
五叔看着白璇,点点头说:“那好,可是要快。”
佟言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酒吧时,已经是晚上了。
夏冬雨走过来问:“见到白璇了?”
佟言摇了摇头:“我追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追上她。”
东尼在酒吧里,看着这边问:“那现在白璇去哪儿了?”
佟言坐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去天津了。”接着,把自己一下午找白璇的经过说了一遍。
小梅听了,吐了一下舌头:“我的妈呀,一天得跑这么些地儿,这个董事长也不是好当的,可得把我累死了。”
东尼笑着说:“小梅,人家在外面跑,你累什么呀?”
小梅也乐了:“我累什么?我听着就累,要我去当,我可不当。”
夏冬雨想了想,对佟言说:“你跟白璇说明了吗,也许这不是白璇的主意?”
佟言摇了摇头说:“我没明说,我本来是想跟她见面时提这事儿,可是,没想到找她还挺困难,唉,不容易呀……”
夏冬雨看了看沮丧的佟言,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佟言惊醒,佟言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谁呀?……”打开门一看,不觉一惊,白璇提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口,一身休闲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佟言张口结舌地看着白璇:“你……你……怎么这么早?不开会了吗?”
白璇笑着问:“怎么,不欢迎我进来吗?”说罢,踮起脚,在佟言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走了进来。
佟言怔怔地关上门,看着白璇问:“你……”
“我怎么啦?”白璇放下手里的饭盒,看了看屋子,笑着说:“够舒服的呀,这个时候还在睡觉,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说着,打开饭盒,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油炸臭豆腐。
佟言诧异地看着白璇,不解地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璇回过身来,走到佟言身边,踮脚再次吻了佟言一下,快乐地说:“别那么严肃好不好?快收拾一下,吃完了,我们出发!”
佟言疑惑地问:“去哪儿?”
白璇笑着说:“去海边,我租了一辆吉普,还带了司机,几小时就到北戴河。”
佟言刚要说什么,白璇摆手阻止道:“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谈,我只想和你好好待一天。”
佟言心里一热,点点头。
黄昏时分,佟言和白璇光脚在沙滩上奔跑追逐着,两人大声呼喊,释放着自己心里压抑已久的苦闷,跑累了,两人坐在湿漉漉的海滩上,依偎在一起,沉迷地看着逐渐下落的太阳。
佟言指着布满金辉的海面,感慨道:“生活里让我们感动的东西挺多的……”
白璇点点头:“所以有人说‘生活教会我们感激’!”
佟言回身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照相机,对准落日拍了几张照片,说:“要是有一天我们能有机会去外地旅游,我一定要拍好多好多的照片。”
白璇笑笑,轻轻捅了一下佟言,说:“那你要答应我,别把我的照片封到纸箱子里,然后藏进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
佟言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不会的,我要收,也会把你放在这里。”
白璇惬意地靠着佟言肩膀,轻声说:“那好,谢谢你了。”
佟言放下相机,轻轻抚摸着白璇的手,心里觉得无限温暖。
落日的余晖投在海面上,海面上一片火红,不时翻起的小碎浪,就像火海里不时蹿起的火苗,景象十分壮观。
白璇看着海面说:“我喜欢海,它让我感到平静……可惜这一天过得太快了……”
佟言看着海面说:“那不一定,平静的大海好看,孕育的风暴可是吓人。”
白璇看着佟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接了一句:“我不怕,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佟言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大部分人喜欢海,赞美它宽容、广阔,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它能包容,包容土地、包容岩石、包容各种各样的依靠它生存的植物、动物……要是人,远远做不到,唉,人只有对自己的包容是无限度的……”
白璇侧着脸,看着佟言问:“那你能包容我吗?”
佟言想了想,轻声说:“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们一直都在彼此包容,要是出现很难包容的,就会有一个人妥协,是吗?”
白璇琢磨着佟言的话,没再说下去了。
夜里,一辆吉普车在北京城的路上行驶着,刚过一个街口,白璇对司机说:“请靠边停一下,我们下去有点事。”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白璇拉着佟言下车,来到路边一间豪华酒吧里。酒吧正在营业,里面有不少的客人。白璇和佟言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佟言往里面看了看,又看了看环境,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里生意也不错嘛。”
白璇漫不经心地问:“这个酒吧怎么样?”
佟言点头说:“好啊!比咱们那个强多了!……”说到这里,佟言收回目光,看着白璇问,“不会是你们公司的新项目吧?”
白璇点了点头说:“如果你愿意,这就是你的了。”
佟言一下愣住,他明白白璇的意思,问:“你说什么?你今天跟我绕一个大圈,最后……就是为了说这个?”
白璇苦笑了一下,说:“佟言,现在酒吧的那块地对我们集团真的很重要……很早就开始策划这事了,所以五叔打算给我们买下这个酒吧……我觉得……在这和在那边没有什么区别吧。”
佟言听罢,想了想,说:“很多东西如果只用钱来衡量,那当然是越大越好、越豪华越好、越值钱越好!可是,对我来说不是。”
白璇有些失望地看着佟言,没有说话。
佟言看了看酒吧里过往的客人,想了想,看着白璇颇为伤感地说:“……白璇,这事让我想到了萧为和张铭凯。萧为的最大愿望就是不断地在事业上往前走,不断扩张,赚更多的钱,而张铭凯只是想要一个能和他相守着过日子的妻子。”
说完,佟言起身走了。
白璇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佟言的背影,琢磨着他说的那番话,心里挺难受的。
佟言回到蓝色酒吧,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他觉得一天都挺好的,没想到最后那一刻把感觉弄差了。她知道白璇深爱着他。他也觉得自己深爱着白璇。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难道就是这块地梗在那儿?
佟言难过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难道事到如今,真的是必须要一人妥协?”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怔住了,忽然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方面。“与她的规模相比,我这里就太小了,为何一定要坚持呢?是自尊,还是别的因素在作怪?”佟言问着自己。
夏冬雨走了过来,见佟言闷闷不乐,轻声问道:“佟言,酒吧今天还开吗?刚才集团的人又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不在,让他们明天再来电话。”
佟言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她说:“开……吧,但也许只有今天了……”
夏冬雨转身走了,她去通知东尼和小梅做着开业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看着夏冬雨离去的背影,佟言默默地说:“总是要有人妥协的……”
夜里,白璇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端着一杯浓香的苏门答蜡咖啡,恭敬地放在父亲的遗像前,抬起头,看着父亲遗像,难过地说:“爸,你一直都在说,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我现在却丢掉了,我知道,您也希望我能好,对吗?……”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时,门被推开,五叔拎着一个小包进来了,看着这景象,他立在门口,心里十分难受。
白璇听到声音,擦了擦眼泪,回头看了看,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低下了头。
五叔走了过来,难过地扶着白璇的肩头,说:“璇子,别难受,五叔让你受苦了,是五叔不好。”
五叔这几句话,深深触动了白璇的内心,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五叔的肩头,大声哭了起来,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就好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全哭出来似的。
五叔也忍不住流泪了,他为白璇这段时间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感到难过。
哭了一阵后,白璇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五叔把白璇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慰道:“璇子,五叔对不住你,让你吃苦了。”
白璇擦干了眼泪,抬头看着五叔说:“五叔,我想好了,我觉得我还是辞去浩瀚集团董事长的职务。”
五叔反应很平静,他没有做声,看着白璇。
白璇继续说:“……我父亲走之前,一直对我说,他要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辞去董事长一职,是我父亲想看到的。五叔,别对我失望……”
五叔一直看着白璇,从小包里默默拿出一个布袋,递给白璇说:“璇子,你没有错,你父亲第一次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强求你接替公司,只能让你痛苦……所以,他在遗嘱上专门注明了,按照股份多少,由股东选举产生接任者……你可以打开看看。”
白璇接过去看了看,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五叔难过地说:“璇子,是我……是我强求了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替你父亲继续他没有做完的事情。”
白璇现在全明白了,她冷静了一下自己,对五叔说:“五叔,我明白,我不会怪你的……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其实一直都跟我爸一样好强,所以我以前一直都很厌烦他给我的钱,但是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也是我惟一一次用爸爸的名义要求公司做出的妥协。”
五叔看着白璇没言声。
白璇说:“我要佟言的酒吧。”
五叔点点头,说:“我想到了……你要真的觉得佟言好,你就去找佟言吧。”说着,从小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白璇说,“晚上,佟言让人送来了这个,你看看。”
白璇诧异地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酒吧转让协议,一枚戒指,和一封信。白璇赶紧展开信读起来:“白璇,在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现在正式对你说:我把酒吧送给你了。白璇……我说过,当包容和理解要变成伤害的时候,总是要有一个人妥协的,所以,我选择了妥协。我向你的急切和恳求妥协,也向我自己妥协……夏冬雨说的没错,我不应该把从痛苦中站起来的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的感情上,这对你,不公平……”白璇读到这里,猛地站了起来,向外面跑去。
当白璇冲进酒吧,酒吧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酒吧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椅子全倒放在桌子上。白璇心里一下凉了。她拿下一张椅子,坐在灯下,继续读着佟言的信:“我走了,你说我逃避也好,放弃也好,我除了想到走,再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我现在开始真正理解你父亲对我说的那句话‘爱上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付出更多的包容和自尊’……我现在开始相信缘分了,我知道自己逃避的是对你的爱。这个戒指原本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但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总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想它搭配你的项链一定会很好看,还有就是,戒指的设计者说,它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另一半……”
读到这里,白璇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下来。她戴上了戒指,平静了一下心情,起身回头看着这个酒吧,心里鼓励自己: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勇敢地走到底。想到这里,她慢慢地伸手,把桌上的椅子,一个一个地全搬下来,然后,走到吧台,拿起一块抹布,细心地擦着吧台上的玻璃。
这时,夏冬雨和东尼进来,白璇抬头看了看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夏冬雨走过来,对白璇说:“你不去找佟言么?”
白璇摇摇头说:“我不想勉强他。”说到这里,她看着夏冬雨问,“愿意回来和我继续经营这个酒吧吗?”
东尼快乐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说到这里,侧脸看了看夏冬雨,说,“冬雨怀孕了,我们决定要这个孩子。”
白璇高兴地看着夏冬雨,惊讶地问:“真的?”
夏冬雨腼腆一笑,满脸嫣红地点点头说:“女人真正在一个地方落脚是很难的……我现在终于落下来了。”
白璇羡慕地看着他们俩说:“恭喜恭喜。”
正说着,门推开,一个人蹦蹦跳跳跑了进来,白璇抬头一看,惊喜得叫了起来:“欢子,你怎么来了?”
夏冬雨回头一看,也高兴得叫了起来:“欢子,是你?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说完,上下打量着欢子,惊叹道,“哎呀,生完孩子,还是这么漂亮,你是怎么样保养的呀?”
欢子大声笑着说:“还保养呢,没把我累死。”
东尼关切地问:“陶殊磊呢,他眼睛怎么样了?”
欢子拍了拍手说:“还说陶殊磊呢,可把我吓着了,自从他眼睛看不见以后,我们找了好些家医院,最后在部队的医院做了手术,上个星期才拆线,已经能看见了。”
东尼高兴地说:“那怎么不让他一块儿来呢?”
欢子摇了摇头说:“医生说要他先静养,还不能多动,需要恢复。我可早就憋不住了,前段时间,我看着儿子,抽不出空来。现在陶殊磊的妈妈来了,奶奶看见孙子,可高兴了。所以,我才有空过来,谢谢我的恩人。”说着,四下看了看,问,“佟言呢?他怎么没在这儿?”
众人不说话了,白璇低下了头。
欢子是个聪明人,一看这架势,马上换了个话题:“哦,下回见到他,我再谢他吧。白璇姐,我妈来信还让我谢你呢。”
白璇笑了笑,说:“谢我什么呀?我觉得我应该谢你才对呀。”
“谢我?”欢子不解地看着白璇。
白璇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从你和殊磊身上看到了完美爱情的影子,尽管你们遇到了那么多的麻烦和困难,但你们两人总是乐呵呵,十分快乐。”
欢子摆了摆手,笑着说:“表面现象,表面现象,我跟陶殊磊老吵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尽看到我们乐的时候了,哈哈哈。”
夏冬雨也受了感染,笑着说:“白璇说得没错,我也有这样的体会,所以,我总是跟他说,”说到这里,把头靠在东尼胸前蹭了蹭,说,“完美的爱情,不是财富多少,而是心里的那份互相惦记,那份互相信任和依靠,对不对,东尼?”
东尼连连点头:“对,对,对。”
欢子吃惊地看着夏冬雨和东尼,问:“你们……”
夏冬雨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东尼的胸前。东尼两手搂着夏冬雨,嘴里直乐,也说不出话来。
欢子更加吃惊地看着他们俩。
白璇笑着伸出两个食指并在一块儿,对欢子说:“他们是这个了,有孩子了。”
“是吗?”欢子惊喜得差点跳起来,连声说:“冬雨姐,你可真藏得住啊!我一段时间没来,这里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了。佟……”刚说到这里,欢子忽然看见白璇手指上的戒指,想起什么来,赶紧捂嘴。
白璇苦笑了一下,说:“欢子,没事儿,等你有空了,再过来,我把这里发生过的事给你细细说说。”
半年以后的一个晚上,大街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蓝色酒吧里坐满了客人。酒吧若明若暗的灯光里流淌着轻松闲憩的夏威夷的吉他曲,好似阵阵凉爽海风拂面而过,小梅在每一张桌前慢慢走着,随时给客人服务。白璇在吧台内给东尼帮忙。
这时,门推开了,进来一个背着挎包、戴着墨镜和礼帽的人,这人在门前稍稍迟疑了一下,直接来到吧台前坐了下来。
东尼轻声问道:“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那人不言声,拿起吧台上的酒单,翻开两页,手指在酒单上指了两下。
东尼低头看了看,问:“先生,您是要两杯咖啡:一杯苏门答蜡,一杯卡鲁,是吗?”
那人仍不言声,只是点了点头。
东尼应了一声:“好勒。”接着,动手准备起来。这时,小梅在那边招手,要东尼过去帮一下忙。
东尼看了一眼白璇,白璇过来。东尼指了指准备好的咖啡说:“客人点的,我过去帮小梅一下。”说着出了吧台。
白璇接过东尼的活儿接着干起来,她看了一眼吧台前的客人,客人戴着墨镜,满脸胳腮胡子,戴着牛仔帽,看样子是出门很久的人。她把两杯咖啡冲泡好,端到吧台的那位客人面前。
客人没说话,看了看咖啡,拿起一杯,倒入另一杯里,然后,端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
白璇看着这一切,浑身顿时像过电一样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人,心里砰砰跳了起来。
那人摘下帽子和眼镜,指着咖啡,自言自语地说:“有人说过,恋人这样喝咖啡,能喝出一样的味道来。”
白璇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情不自禁地走出吧台,扑到那人身上,轻声叫了起来:“佟言,你可回来了。”
佟言握着白璇的手,看着她手指上戴着那枚戒指,喃喃地说:“没变,没变,一切都没变,酒吧还是那样,人还是那样,没变,没变。”
白璇激动得泪流满面,她紧紧抱着佟言说:“我一直在等着你,我相信你就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你就是我的另一半……所以我更相信,你一定会回来。”说着,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