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完美

吴海燕>>完美

第三章

周雪风穿着一身睡衣从屋里出来,看见一身笔挺西装的佟言站在客厅镜子前,拿着一柄小梳子很认真地梳着头发,于是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哎呀,起得真早,这一身真帅!”说到这里,嗅了嗅,说,“小心,别熏着谁……”

佟言不理会周雪风,转过身,放下梳子,看着茶几上摆着的一排证明之类的东西,自言自语着:“身份证、街道证明、户口本、开庭资料……还差什么呢?”他四下看了看,对周雪风说,“你在法院干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大学教书呢?”

周雪风说:“我还是觉得自己适合在学校里教书,学校也需要我,所以,我也就跟着感觉走了。”

佟言惋惜地看着周雪风说:“我们一毕业就一块儿找房子,一起住在这里也好几年了吧,你这一走,我还真不习惯呀!”

周雪风笑着说:“那不对呀,我走了,你与赵心宁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佟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那还说不准呢,你说,她明天的飞机,我们今天的登记是不是匆忙了点?”

周雪风摇头说:“不能这么说,既然赵心宁愿意与你去登记,那说明人家对你一片真心。”

佟言想了想,叹口气说:“唉,我对办别人的案子,心里总是很有底,可是,对自己,实话与你说吧,赵心宁一走就是两年,我心里真没多大底,我追着先登记会不会也是这种不自信的表现?”

周雪风笑着说:“你别瞎想了,既然做了,就不要怀疑。对了,你今天上午不是要出庭吗?时间安排得过来?”

佟言弯腰从茶几上收捡那些材料,点了点头说:“安排得过来,法院与登记的地方不远,我办完了登记的事再赶过去,来得及。”说到这里,看了看表,说,“雪风,我得先走了,你搬东西,我就帮不上忙了。实在没空,时间太紧,哥们儿不会有意见吧?”

周雪风笑着当胸轻轻打了佟言一拳,说:“我知道,你忙你的吧,我单位有人过来帮忙,咱哥俩儿就不客气了。”

“那好,太谢谢了,再见!”佟言拿起自己的皮包,出了门。

法庭走廊上,白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入庭,萧为走了过来,与白璇打了个招呼,也坐了下来,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佟言,便轻声问道:“佟律师还没来?”

白璇看了看表,说:“还有一个小时,你先别着急,他一会儿可能就到了。”

萧为点点头,安静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法庭的门开了,萧为与白璇起身走了进去。

这时,陪审员、书记员之类的相关人员已经陆续进来做着准备工作。萧为看了看门口,仍然没见佟言,脸色有些不安了。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佟言的手机号码给白璇,说:“这是佟律师的电话,你赶紧打给他,看他到哪了,还有20分钟就开庭了。”

白璇接过电话,自言自语地说:“这怎么可能呢?到现在还不来?”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街道办事处门口,佟言看着表,又看了看马路,仍然没有看到赵心宁的人,心里略有不安,这时手机响了,佟言以为是赵心宁的电话,打开就说:“心宁,你在哪儿?啊?……天空设计公司?……你是谁?……白璇?……哦……”他看了看表,语气缓和许多,“……我现在要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离法院很近,我保证……放心吧。”关上手机,佟言长舒一口气,看了看,仍然没看见赵心宁,佟言心里有些着急了。

这时欢子和陶殊磊两人手拉手地走了过来,两人看着门口挂着“民政科”的牌子,点了点头说:“没错儿,就是这儿。”

欢子见佟言站在门口,问道:“请问,这儿是办结婚登记的地方吗?”

佟言打量着眼前两人,心想一定是来办结婚登记的,点了点头。

陶殊磊四下看了看,还不放心,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佟言笑了笑说:“我是律师,好多案子都与这里的事儿有关,我来过这里,放心不会有错的。”

欢子点了点头,放心地拍了拍陶殊磊的肩膀说:“行了,这回不走冤枉路了。”

陶殊磊笑着说:“只要有你陪着,走冤枉路也舒服。”

欢子娇嗔地用手指按了陶珠磊额头一下说:“哼,看美死你了。”说着,无比幸福地倚靠在陶殊磊的肩膀上。突然,欢子大声叫了起来:“陶殊磊,你什么东西忘了带了?”

陶殊磊紧张地看着欢子问:“什么东西我忘了?”

欢子一脸不安地看着陶殊磊:“再想想,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

陶殊磊脸色越发不安了,上下摸着口袋,自言自语道:“身份证?带着呀。学校证明,带着呀,还有什么没带呢?”

欢子焦急地说:“我怎么就觉得少了一样东西没带呢?不行,得回去拿,不拿不行。”说着,拉着陶殊磊的手就要走。

陶殊磊没有动,伸手往怀里掏,掏出一枚漂亮的水晶工艺戒指晃了晃,欢子顿时高兴起来,一头扑了上来:“哎呀,你没忘呀,可把我吓着了。”

陶殊磊深情地看着欢子说:“我怎么会忘了它呢?别的都忘了,这也忘不了呀!”

欢子甜蜜地微笑着,接过戒指看着。

陶殊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咱钱少,先买个便宜一点的,等以后有钱了,我再给你换个大点的。”

欢子把戒指放在嘴边亲了亲,又塞到陶殊磊口袋里说:“得了吧你,等会儿登记的时候,给我戴上。结婚戒指代表的是感情,不是钱!不然你直接把存折给我捆在手指头上吧,哈哈哈。”说罢,幸福地靠在陶殊磊胸前开怀大笑起来。

佟言看着这两人幸福的样子,心里十分羡慕,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微笑,问道:“你们是来登记结婚的?”

欢子和陶殊磊点了点头。

“祝贺你们呀!”佟言真诚地向他们投去微笑。

欢子和陶殊磊高兴地同声答道:“谢谢。”

欢子看着佟言问:“你呢,这么早就来这里,办案子?”

佟言摇了摇头:“我也是来办结婚登记的。”见欢子眼里闪着异样的目光,赶紧解释说,“我未婚妻一会儿就来,我因为办完这边登记还有别的事要办,所以,先来排队了。这里好像还没到上班时间。”说着,又向马路上看了一眼。

欢子高兴地说:“哎呀,也祝贺你呀,咱们这是争先恐后,你排第一,我们排第二,没事儿,咱们等会儿,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还差这一会儿工夫吗?哈哈哈。”欢子挽着陶殊磊的胳膊,爽朗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欢子对陶殊磊说:“你别老乐呀,得抽出时间陪我去找房子,没房子,什么婚也结不了呀,哈哈哈。”欢子说着,又笑了起来。

陶殊磊忙说:“可以可以,登完记,我就记着办这事。我妈来信还问我们今后住哪里。我还没跟她说。”

不一会儿,门开了,屋里工作人员出来了,看了看外面的人,和蔼地问道:“你们是来登记结婚的吗?”

欢子、陶殊磊、佟言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说:“来吧,谁排在前面?”

欢子和陶殊磊看着佟言,佟言着急地看了看马路对面,仍然没有赵心宁的影子,只好对欢子和陶殊磊说:“那你们先进去吧,我再等会儿。”说完,退到一边,掏出手机给赵心宁打电话。

欢子挽着陶殊磊的手,说了声:“谢谢!”然后,进到了里面。两人坐了下来,陶殊磊把自己带的所有证明材料一一摆在桌子上。

工作人员一一验看着这些材料,不时地对着材料,抬头看着陶殊磊和欢子,看完最后一份材料,工作人员问欢子:“你家乡所在地的证明呢?”

“什么?”欢子吃惊地看着工作人员问,“单位的证明还不够呀?”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陶殊磊着急地说:“她的家乡在石河子,那可老远了。”

工作人员仍然摇头,把桌上的材料全部推回给陶殊磊,轻声细语道:“不行呀,这是我们这里的程序,少了一道,也不行。”

陶殊磊急了,说:“可是婚姻法里没有规定要这些证明?办个结婚手续怎么就这么麻烦?”

工作人员仍然不温不火地解释着:“这是我们的规定,我只是具体办事人员,你有意见,跟我们领导说去。”

欢子拉了拉陶殊磊,口气放软了,央求道:“阿姨,通融一下行吗?”

工作人员笑了笑,摇头说:“这不是我不行,这是规定呀,很对不起,请你们先回去把手续准备齐了,再来,好吗?结婚登记需要的手续材料,门口都贴着,你们先去看看,省得跑冤枉路了,下一位。”

欢子一看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了,只好拉着陶殊磊退到了一边。

门外的佟言着急地看着马路上,终于看到了赵心宁的身影,于是赶紧招手,示意赵心宁快点过来。

赵心宁一过来,佟言二话不说,拉着赵心宁就往里冲,边走边说:“咱们赶紧进去,不然我的时间来不及了!”

赵心宁很勉强地跟在后面。

佟言微笑地坐在工作人员对面,拿出一个纸袋,把里面一套材料全递过去,工作人员一件一件核对着,每一件都准确无误,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两人,问:“照片带了吗?”

佟言点头:“带了。”说着,把自己与赵心宁的小合影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鲜红的结婚证,将合影照片粘贴在结婚证上,然后,翻过一页,放在桌上,轻声说:“签字吧。”

佟言刷刷地签了,回身把笔递给赵心宁,赵心宁却没有接,佟言一怔,工作人员也诧异地抬头看着赵心宁。

赵心宁咬了咬嘴唇,说:“佟言,对不起,我不想这个时候结婚。”说罢,一扭头,跑了出去。

佟言顿时愣住了。

工作人员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把一堆材料装回纸袋,递到佟言手里,微笑而轻声地说:“你不要急,有些女孩子这时心里会有想法,你去找她,慢慢沟通,去吧。”

“谢谢!”佟言说完抓起材料跑了出去,在路上追上了赵心宁,拉住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赵心宁也不说话,扭头站在那儿。

佟言的手机响了,但是他没有心思接,他问赵心宁:“可是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房子、家具、电器,还有请柬,甚至我爸妈都准备订到这儿来的机票了,你告诉我一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赵心宁回过头,痛苦地看着佟言说:“可是我心里还没有准备好……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需要婚姻,是不是非要结婚不可……”

佟言难过地看着赵心宁,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心宁接着说:“你对我太好了……好得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得到什么,这也是我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国的原因……”

佟言大吃一惊,看着赵心宁,痛苦地问道:“难道你出国是为了逃避我……”

赵心宁分辩道:“不,不,是给你,还有我自己时间。佟言,我不是一个逃避婚姻的人,至少现在我还是爱你的,可是,佟言,也许爱上一个人是瞬间的,可是要从爱到婚姻,却是需要过程和时间的呀……”

路上行人匆匆而过,不时回头看着他俩。

赵心宁内疚地说:“佟言,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去坐一会儿,我还有些心里话对你说,这里不方便。”

佟言心乱如麻,木然地点了点头。

赵心宁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钻了进去,赵心宁对司机说:“三里屯,蓝色酒吧。”

“好勒!”司机应了一声,一踩油门儿,汽车远去。

法庭内,法官看看表,然后敲响法锤,说:“我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四章三十二条,男女一方提出离婚请求,可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的规定,萧为、张铭凯离婚一案现在开庭!按照我国《婚姻法》的有关规定,我们必须在庭上调解,请问原、被告双方是否申请回避?”

张铭凯看着萧为,坦然地回答:“不需要。”

法官看着还没有回答的萧为问:“被告方呢?”

萧为回头再一次看了看法庭门口,然后,回过头,彻底放弃等佟言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对法官说:“不需要……”

这时,周雪风进来,坐在白璇身边,白璇急切地问道:“找到了吗?”

周雪风摇了摇头。

白璇压抑不住,气愤地说:“太过分了?这不误事吗?”

周雪风无奈地安慰白璇:“你先别急,这种案子律师不在,也有不在的好处,你先别急。”

法官大声说:“原告方陈述离婚理由……”

白璇还想说什么,见法庭正在进行程序,只好强压着怒火,看着法官执行程序。

……

法官看着张铭凯,大声问:“理由就是‘感情破裂’这么简单?”

张铭凯点点头。

法官继续说:“那请你对你们夫妻‘感情破裂’进行举证。”

“举证?”张铭凯一时有些茫然,“这……”

法官看着有些茫然的张铭凯,说道:“你们是否经常吵架?或者有家庭暴力的行为?”

张铭凯摇头:“没有。”

“那么是否有婚姻以外的感情,也就是第三者?”

张铭凯仍然摇头:“没有。”

“在你提起诉讼之前,你们是否已经分居?”

张铭凯点点头。

法官追问道:“是不是有协议,或者第三人证明?”

张铭凯摇头:“没有。”

法官想了想,看着萧为问:“被告方,那么你不同意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萧为看着张铭凯,大声说:“很简单,因为我们的感情并没有破裂!……因为我和所有的妻子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始终如一地放在丈夫的身上。我记得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间破房子和一张床,可是我却觉得已经拥有了天底下所有的幸福……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结婚了7年3个月零16天,如果因为这7年时间里,一个男人每时每刻面对的都是同一个女人,烦了,这叫‘感情破裂’吗?如果因为这7年,感情已经被生活消磨得平淡了、腻了,这叫‘感情破裂’吗?日常生活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激情?”

法官静静地倾听着萧为的陈述。

白璇从来没有听见萧为像现在这样说出过心里的话,顿时更加同情萧为。

萧为继续说着:“可是作为一个已经37岁的女人,我全部的生活只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家……因为我的代理律师没有能到庭,我只能为我自己的感情和婚姻‘辩护’……我认为我们的感情并没有破裂,我请求法律保护我的婚姻,驳回离婚诉讼!”

佟言从酒吧里出来,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就对司机说:“快,朝阳法院。”

而此时,法庭里的法官、陪审员商议完毕,陪审员大声说:“现在对张铭凯、萧为离婚诉讼一案进行宣判,请大家起立。”

大家都站起来。

法官大声念着审判结果:“本庭认为张铭凯、萧为的夫妻感情并没有达到实质的破裂,因此驳回原告方的离婚诉讼。如有异议,原告方可在自宣判之日起,6个月之后再次提起诉讼。宣读完毕。”

萧为从法院里出来,对白璇说了几句,匆匆离去。白璇叫住周雪风,不满地说:“走,领我去佟律师的事务所去,我要向他的主任投诉,怎么能够这样办事?”

周雪风赶紧解释:“我看你还是先不要急,毕竟最后审判的结果对你的萧总还是有利呀。”

白璇恨恨地说:“那也不行。”

周雪风掏出一串钥匙说:“行,我带你去吧,这是我住的房子的门钥匙,今天晚上我就全搬空了,明天我可能见不着你,先把钥匙给你。”

白璇惊奇地看着周雪风:“你晚上怎么进去呢?”

周雪风说:“晚上,佟言会在的,你还是先把钥匙拿上吧,他明天就搬走,你后天就可以进去了。”

黄昏时分,张铭凯抽着烟,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即将下山的落日,心情十分沮丧。

上午的法庭上,张铭凯明显感觉到萧为在法官面前说谎,然而,他却没有能力阻止她,因为她的发言可以打动法官和陪审员,而他的申诉却苍白无力。自己与她还有什么感情可言,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不能与她继续在一起生活,绝对不可以继续这种关系了。6个月,还有6个月,太漫长了……张铭凯正想着,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张铭凯转身退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周小玲推门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在张铭凯的桌子上,看看情绪低落的张铭凯,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要取消你明天的会议安排?”

张铭凯误会了周小玲的善意,反问道:“为什么?”

周小玲想了想,说:“您……您可能需要休息和调整一下自己吧?”

张铭凯一下站起来,强压心中不快,说:“你们是不是都议论我和萧为离婚了?”

周小玲一愣,不自在地勉强笑了笑。

这一笑,触动了张铭凯敏感的神经,他高声喊了起来:“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是的,现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心里和脸上都会这样笑……高兴这个公司还安然无恙的存在!因为你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饭碗!……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周小玲没有想到会被这样训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也忍不住了,也大声说了起来:“我是关心自己的饭碗,因为我也需要赚钱、吃饭!因为你付给我工资,让你可以随意地召唤我出去、进来,但是这笔钱里不包括你就可以毫无理由地发脾气和指责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人会在意我今天穿什么、心情好不好……你是一个董事长,别人会议论你的一举一动。谁都会有痛苦的事情,如果你认为一个‘董事长的痛苦’就能比别人的高级多少,那真是太可笑了。”说完,转身出门了。

张铭凯心里一怔,这才觉得刚才自己冲她发火是不应该的,想出门对周小玲解释一下,想了想,又打断了念头,不由得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太阳落山,办公室里全黑了下来,张铭凯才无精打采地拿起公文包,出了办公室。他看了一眼周小玲的办公桌,上面整理得干干净净,旁边放了一个大纸箱子,显然,周小玲做了离开的准备。张铭凯苦笑了一下,关上办公室的灯,离开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店铺招牌闪着各色彩光,给人光怪陆离的感觉,张铭凯不喜欢这种灯光,他也不想此刻回去,信步经过一家电影院时,身子一拐,买了一张票走了进去。小放映厅里,正在放韩国电影《街心角的恋人》,张铭凯坐了进去。

看了一会儿,张铭凯心里仍然想着刚才训斥周小玲的那件事,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合适,想了想,掏出手机,走出放映厅,拨通了周小玲的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通了,话筒里传来周小玲的声音:“喂,张总?您找我有事?”

张铭凯赶紧道歉:“实在对不起,当时都因为我心情不好,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今天也许不应该那么说你……”

电话里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周小玲说:“没事儿,张总,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我妈也老说我。”

张铭凯正要说话时,突然停住了,他吃惊地看见从放映厅握着手机往外走的周小玲。周小玲没看见他,径直往休息厅的窗口走去。

“喂,张总……”话筒里传来周小玲的呼唤声。

张铭凯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你在看电影?”

“是啊?张总,您怎么知道的?”话筒里传来周小玲吃惊的声音。

“你往后面看一眼,就知道了。”

周小玲握着手机转过身一看,发现了张铭凯,兴奋地叫了起来:“啊,张总,您也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张铭凯关了手机,笑着走过去,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你常来看电影?”

周小玲笑着说:“也不是常来,回去也没什么事,就上这里来坐坐,您呢?还没吃饭吧?”

张铭凯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刚才没胃口,现在有了,你想请我去吃饭吗?”

周小玲睁着大眼睛,惊奇地问道:“真的,就怕请您,您不去呢?”

张铭凯摇着头说:“不会吧。”

周小玲想了想说:“那好,我能去的高档餐馆,您也看不上。这样吧,我带您去一个有特色的地方吧。”

张铭凯颇感兴趣地问有什么特色。

周小玲刚要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往下说。

张铭凯催促道:“说呀,在哪里?”

周小玲鼓起勇气说:“不怕您笑话,我每周三都会去一家叫‘闽吉排档’的小吃店去,他们家的小吃多极了!关键是……他们周三晚上8点到9点会打8折……”

张铭凯笑了笑,接过话头说下去:“那家店不大,老板娘是南方人,人很胖但很和蔼,就是说话的时候老夹杂着闽南话;而他丈夫是吉林人,所以他们家的小吃,你说不上是南还是北,尤其是打卤河粉……”

周小玲吃惊地看着张铭凯,说不出话来。

张铭凯高兴地说:“走,就去那儿……”

两人高高兴兴地来到闽吉大排档,周小玲让张铭凯找坐,她自己一次一次从里面端出盛满小吃的盘子,摆在桌子上,一通忙活后,她用手指数着桌上的盘子:“雪菜莲子、脆皮鱼丸、芥末小生、打卤河粉……没了,好吃的全在这儿了。”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快看看几点了!”

张铭凯看着表,笑着说:“差5分9点……没耽误你的‘8’折。”

周小玲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高兴地拿起筷子,却见张铭凯一动不动,周小玲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全点的是我爱吃的……忘了问你……”

张铭凯赶紧拿起筷子说:“不是的,全是我爱吃的。”说着,夹起筷子,大吃起来。

周小玲将信将疑地看着吃兴极浓的张铭凯,问道:“不会吧……”

张铭凯嘴里已经塞得满满了,只是点头:“嗯……嗯。”

周小玲笑了笑,自己也夹了芥末小生放进嘴里,没想到呛得大咳起来,赶紧喝水,眼泪也流了下来。

张铭凯嚼着小吃,快乐地指点道:“没经验吧?吃芥末一定不能用鼻子呼吸……”

说着,递过一叠餐巾纸,

周小玲接过餐巾纸,自我解嘲说:“这个……我今天是第一次吃……真辣。”

晚上,周雪风在客厅里收拾东西,佟言沮丧地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周雪风听罢,连声叹气:“唉,船漏偏遇顶头风,开庭的时候,碰上这事儿,幸好结果是驳回原告方的离婚诉讼。要不然,你们律师事务所的主任还不气死?”

佟言无奈地点点头,问:“你几号走?”

周雪风捆好最后一个纸箱子,说应该是这个星期天。今天晚上,我的东西就可以全搬完。对了,你约的搬家公司来过电话,他们说明天早晨10点钟过来给你搬东西……这回别忘了。”

佟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夜里,张铭凯把周小玲送到筒子楼住处,张铭凯抬头看看,屋子里黑着灯,便说:“白璇睡了?”

周小玲笑着说:“她还没回来呀,这个时候,她肯定没回来,要不你进来歇会儿?”

张铭凯想了想,就跟了进去。

推门进去,打开灯,果然屋里没人,周小玲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看,拿出一筒干姜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了,这里只有这个,喝得惯吗?”

张铭凯连连点头:“行行,我就喜欢这个。”说着,接过去,拧开盖,就是一大口。周小玲笑了笑,关心地说:“哎呀,别太猛了呀,小心呛着。”说罢,打开音响,放进一张CD唱片,然后,转身去拿出鱼食,一点点喂鱼缸里的金鱼。

不一会儿,悠扬的乐曲响了出来。

张铭凯忽然叫了一声,吓得周小玲猛地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张铭凯问:“怎么了?”

张铭凯指着音响说:“这是美国现代作曲家格什温在1924年写的《布鲁斯狂想曲》,又叫做《蓝色狂想曲》……我很喜欢……确切地说,我是因为萧为……她很爱这首乐曲,尤其是其中的蓝色和弦……”说着,他停了下来,连连摇头。

周小玲不安地看着张铭凯问:“这曲子怎么了,让你不高兴了?”

张铭凯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表,站起来,脸色和悦地说:“谢谢你的干姜水。取消明天12点以后的所有安排。”说罢,张铭凯转身走了。

周小玲看着桌上半瓶干姜水,有点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