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night,Iwasabroad
这秋天的夜晚,让我感到茫然
没有人仰望蓝天繁星密布的夜
我和我那些秘密又能唱给谁听
你听不清吗你看不见吗你的大脑呢
大家醉了就我醒着我真傻
说不出什么感觉当我准备去告别
我心中荒草家园真理出没的夜
新的人间化妆舞会早已经开演
好了再见
我要走了我去2000年
新的游戏新的面具新的规矩学习
蓝天白云星光虫鸣还有真理多余
别当真别多问别乱猜我没有答案
荒唐是吧悲伤是吗没有办法就祝咱们都小康吧
大家一起去休闲就让该简单的简单
大家一起来干杯为这个快乐的年代
泥锅泥碗你滚蛋你追我赶2000年
大家再来干一杯为这个晕了的年代
啦……就这有多简单
啦……这个嘈杂的年代
这滋味有多美
啊!我的天呐
——朴树《我去2000年》
我从排练室里下来,在走廊里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一推开宿舍门,灯光昏暗,半空中两只红色“拳击靴”。我惊讶地向上看去,没有人上吊自杀;可爱靴子的主人高高地站在椅子上左手一碗水右手一碗小米——那是小鸡炖蘑菇的饭碗。手臂平伸成麦田里的稻草人状,撅着嘴的小甜甜在叫:“下来呀,下来呀让姐姐抱抱。”
小甜甜看到我,惊喜地跺着脚:“太好了小航!快点帮我抓住它!”
她熟悉的大胆眼神让我一时有点窒息,我说不出话来,差点退出门外。太意外了,她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宿舍呢?
大灰狼冲过来抢过我手里的便利店塑料袋,失望地倒出一堆可乐后还往里面翻,问:“烟呢?烟呢?”
“你……你怎么来了?”我懦弱地问,感觉骨头都软了。小鸡炖蘑菇扑棱棱落在我的肩膀上,翅膀的长翎刮刺着我的脸,小嘴挑衅般啄我的耳垂。
小甜甜看得惊了,她哈哈地笑笑:“嘿!这死鸟!训练过吧?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伸出手想摸摸鸽子,小鸡炖蘑菇奓了奓翅膀,飞起来,仍然去落到屋顶的通风管道上,回头用小尖嘴收拾自己的翎毛,那是它的地盘。
小甜甜生气地嚷道:“嘿,这只死鸟。肯定是母的。真不招人疼。一见着我就逃,怎么偏偏看见你就这么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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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六满脸堆笑凑近小甜甜:“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我啊,这可难说?就是朋克一点的吧,这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没错没错,我也是,我最近特爱听BLUR!”
“那不是英伦么?你丫还算个玩金属的!?”小甜甜粗声大气伸手拧了拧鬼子六眼大无神的俊脸:“告诉你啊,你没听过的歌我全听过,跟姐姐学吧你!”
小甜甜最近经常出现在地下室,很快和整个地下室的艺术流氓们打成了一片。哪怕是多次被她戏弄的大灰狼,也是如此的应对热情而自然。而且不光我们乐队,隔壁的小画家,对面的其他乐队成员。她和地下室所有人都很熟,打情骂俏相互占便宜。
那时候我把小甜甜当成一道难解的应用题,当自己还没有信心解答的时候,就空过去做下一道。小甜甜在宿舍里胡闹,我却很少和她说话,面对橡皮鼓板专心练习。最近我很少去排练室上鼓了,改和大家一起挤在地下室里练习鼓板,我对自己说这是为了把技术练得更细,实际上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么干完全是因为小甜甜在宿舍里!我无法离开小甜甜超过十米远。她好像用一根看不见的线把我牢牢拴住了。
虽然她总是一进来就跑到我床上坐着,虽然她的极短的裙角走光地抚着看书的我的耳朵,但是我不能肯定她的真正目的。
鬼子六买了双新的战靴,靴跟镶着金属哈雷标志的那种,对着镜子恋恋不舍地照来照去。小甜甜凑过去一脸怀疑地问:“是真的么?”
鬼子六说:“当然是真的!很贵呢!”扭屁股跷起脚对着镜子照靴跟儿上的哈雷钢标,回头看着镜子得意极了。
“真的?我怎么看着那么假?”小甜甜凑近鬼子六,几乎贴在他的骨架突兀的瘦胸上,于是鬼子六心有灵犀地看着她笑了:“怎么会!六百多呢!你看看这靴头!多瓷实!里边是钢板顶着呢!”任何男人这时候都会被小甜甜暧昧的笑容搞晕了头脑。
“真的六百多!?”小甜甜坏笑坏笑的表情好像看着一条被拴住的狗。
“啪!”
“啊!”鬼子六惨叫,小甜甜在他靴头狠狠跺了一脚!
鬼子六慌忙脱了鞋捧在手里,然后不能置信地大声惨叫:“啊!啊!……人家的新鞋!小甜甜你太过分了!”巧克力板般脆弱地凹瘪,靴头成了个大弹坑。
“别跑!”鬼子六伸手揪住转身逃跑的小甜甜的后衣襟。小甜甜大笑着跟鬼子六扭打起来:“你不是说是真的么?里边还有钢板呢!小航,你也不帮帮我……还吹什么有钢板啊……啊!”
床板吱扭一声几乎拦腰塌掉,两个人扭倒在我的床上。“啪!”传来手掌拍击身体的声音;鬼子六大叫一声:“啊!你丫怎么这么毒!”一定是小甜甜狠狠拍了鬼子六后背一记。
我暗想:怎么不拍吐了血!
他们打闹的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恼羞成怒地冲过去把他们两个分开。我想对鬼子六说:“别理她!你不是说她是坏女人么?”我也想抽小甜甜一记耳光骂她贱:“你不至于这么下作吧?鬼子六这种缺心眼的男人也能让你这么开心么?”我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这些卑鄙的想法,于是分外羞愧,只能假装看着一本鼓谱,对小甜甜的喊叫置之不理。
亚飞的电箱琴是黑色的,廉价的蓝色镶边,两千多块的低档琴。琴颈的背面被他有力的手磨得泛白。他总是关了门在里面房间研究我们的歌,把那些早已烂熟的段子弹了一遍又一遍,琢磨里边的变化和小的改动。偶尔也弹弹《加州旅馆》或者涅槃的做平行的比较。
小甜甜装出惊讶的样子问:“呦!刚才那首歌可真好听!什么歌啊?是你们的新歌么?”
亚飞冷着脸回答:“《加州旅馆》这么出名的歌,什么都听过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没听过还真就是没听过,我对天发誓!”小甜甜靠在亚飞身边的桌子上,严肃地说。亚飞自顾自地弹琴不说话。过了半晌,看见亚飞不理她,小甜甜还是没绷住劲主动出击了:“呦,你这衣服不错呀,哪儿买的?”说着伸手想去捏亚飞的胳膊,但这回她却捏了个空。亚飞好像瞬间移动般一闪十米远,一副早就料到的晦气表情,扔下她出了里屋,板着脸拉着我就走:“到点了!小航咱们吃饭去!”
吃饭的路上小甜甜郁郁寡欢,大灰狼鬼子六伴随左右,鬼子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对骂。每当车辆驶过,大灰狼就伸出粗臂虚抱着小甜甜做护花使者状,却没胆接触她的身体。其实最郁郁寡欢的是我,沉默地远远落在队伍后面,看着前边男男女女亲密无间的场面,我在寒风中郁闷地连吸了两根烈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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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大伙都是去吃附近尹依大学的食堂,图便宜。最近变成亚飞请客,因为大家没钱了。
饭没吃完小甜甜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点事得先走,然后颇有点期待地看着我,我赶紧低头拼命往嘴里扒拉饭菜。幸好大灰狼不识趣,主动请缨护花,于是小甜甜悻悻地被搂在大灰狼的粗胳膊里消失了。
亚飞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笑了:“大灰狼还真积极啊!”
鬼子六说:“他是怕轮到他付饭钱,趁早找借口闪人哎!对了亚飞,大灰狼欠的上个月的饭钱是不是得跟他要啊,我知道你已经没钱垫了!”
亚飞叹气说:“大灰狼还好。现在最大的吸血鬼是小甜甜啊!丫比大灰狼还过分!一毛不拔不说每回都要最贵的菜!她再来吃几天咱们都得喝西北风了!一天到晚吹她家多有钱多有钱,却这么黑咱们这些穷乐手!小航你跟她说说让她自觉点!”
我说:“干吗我跟她说?”
“你最有发言权了!她来这里就是找你的,哼!刚才看你那个眼神都快直说让你送她回家了!你可真是不识抬举!”
我很不开心地反驳:“胡说!我们从来相互都不说话的。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再说……你们不是跟她……更熟么?”
鬼子六来了精神,坐直了笑嘻嘻说:“小航,你要是真没兴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我觉着小甜甜不错啊,比亚飞找的那些……豁牙露齿的强多了吧,是吧。”
“呸,强个屁!”亚飞骂道。
“真的强多了!你还真别不承认。”鬼子六说,“她挺有意思的,相当特别,是个独到的类型。”
“中国有好多亿年轻女孩呢,几千种类型!累死你也不够女人塞牙缝的。你看小甜甜那张大白脸。跟我洗脚的脸盆似的。坦白讲,她没什么劲!鬼子六你的胃口太让我失望了。”亚飞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一边说,“女人就好像咱们的粮食,以填饱肚子为原则。要搞音乐,要身体健康,就不能太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也不能追求美食,会发胖而且可能食物中毒。应该把身心都用在音乐上。女孩只能消磨你的意志,带走你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带走你的才华,毅力,金钱。坚强!把你变成无力的存在,等到你变弱了,她们就会突然发现不再爱你了。就好像网络病毒,专门喜爱那些健康强大的身体!她们把你残害,然后含泪离开,寻找下一个令她们爱上的目标!”亚飞认真地对鬼子六补充说。
“我知道我知道,看你说的,多不浪漫。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动物才对。在你嘴里成什么了?亚飞,你也真该好好珍惜尹依。多棒的女孩。”鬼子六对着另一个方向喷出烟雾,“小航,你怎么不说话?你跟小甜甜怎么可能没一腿呢?用亚飞的话来说,你可是饿了二十年了。”
我没有正面回击,冷冷岔开他的话题:“鬼子六你胸口挂的什么东西?”
“银棺材啊!原来的女朋友送的!”鬼子六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立刻忘记了小甜甜,兴高采烈地伸脖子凑过来向我炫耀。
“纯银的牛�吧,很贵重呢!”
银棺材有鸽子蛋那么大,链子很长刚好漂亮地坠在鬼子六骨头清晰的胸口。打开棺材盖,里边还有具僵尸。我满意地掂了掂银棺材的分量:好!果然够重!
然后狠狠地把银棺材摔回他赤裸的胸口。
亚飞笑岔了气,从此以后鬼子六有了阴影,只要一有人抄起他的银项链观赏,他就双手条件反射护住胸口,小脸煞白。
小甜甜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把她和那些常来地下室的乱七八糟的女人们相比较。那是些成分复杂的女人,有的很丑陋,有的很漂亮,但是在他们的嘴里,全部变成器官和感官的具体描写。
最近我常常在睡梦中梦见那个给我开价五百的女人的样子,脸白白的面目模糊,身体细细长长;小小的胸部,职业装下躲闪的腰肢;我的手穿过她的身体把她抱入怀里,享受电击般的温暖。然后就长长地出一口气,宣泄在床上。
当小甜甜和他们打闹的时候,我开始产生了幻觉,也许是我陷入了冥想之中,走了神,我往往是端着一罐可乐,面对一本鼓谱,却没有看。感觉他们突然全都变成了慢动作。那些笑容,那些尖叫,全都拖长了。我背对着他们,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小甜甜那肉肉的下巴,被开心的大笑扯成圆弧形,看到了鬼子六那瘦长的手,如何在空气中慢慢地抓向她的胸部。
我从早到晚地对着胶皮鼓敲打,在大家面前拼命地摆出对小甜甜毫无兴趣的样子,绝不去看她一眼。
别人同我说话我置若罔闻,精神恍惚被大家说成练鼓练得走火入魔。
可是很奇怪,她的一举一动我全部了然于胸。
每一刻我都知道她正在和谁笑骂,知道谈话内容的每一句,知道她指甲的颜色,知道她身上每一件小小的饰物的摇摆,知道她微妙的心情好坏。
我的练习全是机械地敲打,没法敲出任何复杂的花样,因为虽然我静止不动,我的心脏却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在身体里奔跑不停,追赶着小甜甜所在的方向。
我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我开始不停地洗澡,每天散发着洗发露的香气。我开始拼命换衣服,企图用仅有的几件破衣服营造出潇洒的效果。我偷偷在镜子前面照上一两个小时,抉择头发是散开好还是扎马尾,是要露出额头的精英派头还是要劈头盖脸的颓废效果,到底怎么样才好看?
我烦得要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白天和她每一个似乎无意的碰触都让我在睡眠中频繁手淫。
小甜甜这种女孩向来和乐队寄生在一起,真的就好像苍蝇挥之不去。多年以后我明白了只有她们才是真正的热爱着ROCK,用青春的全部血液,用青春所有的放肆和任性。她们对待理想是最坚决的,她们的行动彻底浸透了摇滚的精神。
无耻的应该是我们这些男人而不是女孩。所谓的摇滚精神也许在歌里能够听到,也许在鼓声中贯彻着,却并没有融入乐手们的生活。他们一边钻研旋律同和声,一边钻营取巧阿谀奉承希望能争取到好的演出机会,希望争取到出专辑的机会。他们在生活中卑鄙和妥协,叫嚣着反对巨人,却只是一群伪君子和懦夫。
只有这些柔弱的女孩才是身体力行地从骨子里从生活态度上摇滚着。她们跟认识的乐手上床,以为这样就离自己热爱的精神力量更近了。
她们的身体就是她们的歌喉,她们在痛楚和高潮中耳边隆隆地响着大师的音乐。
那些外表越是夸张和摇滚的乐手,越有可能是个沽名钓誉的外行混蛋。音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粉饰自己钓到女孩子的鱼饵,是他在地摊上五元一张买来的打口CD外包装。装了一肚子的金钱淫贱,却以一副通向天堂牧师的面目出现。他们才是最不摇滚的人!是骗子,夸耀另类的小资!
高潮过后的女孩很渴望同乐手谈谈音乐和摇滚,但是乐手们不理她们翻身睡了。因为她们既不懂乐理甚至闹不清我们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摇滚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对乐手来说,这些女孩就相当于免费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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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问题出现了,现在我的周围往往也会坐了一两个女孩,而且对我表示了不适当的好奇。一天大灰狼突然说昨天晚上听见我手淫的声音,“声特大!”大灰狼突然说,“你丫还管我要纸来着。”惊得我噗的一口可乐喷在裤子上。满屋子人啊太不给我长脸了!连小甜甜也在,这帮畜生就笑话我。左边的女孩惊喜地掏出纸巾说我来擦我来擦,而右边的小甜甜更干脆说没事我擦方便,说着拉长了衣袖就要给我擦!我赶紧制止说:“停住停住!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来!”小甜甜趁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在我肋骨上用手指一戳说:“小样的你还净事啊!”吓得我跳起来把她的手往旁边一甩:“别碰我!”
我奔上几十阶楼梯,冲到坏了灯的走廊。胸腔火辣辣怒不可遏,眼前过电影一样浮现出小甜甜和大家下贱的嘴脸,在黑暗中手忙脚乱摸索到排练室铁门上冷冷的红锈,大钥匙在铁门上划得哗啦哗啦响。终于找到了锁孔,插进去旋转,哐啷踹开铁门,开灯。
空荡荡的大房间。现在排练室又没有人了,大家和女孩在宿舍鬼混。
我轻轻靠上墙壁,深深地喘了口气,吸气,呼气……
房间中间有那么一堆好像螃蟹一样的器械,灯光那么灿烂地打在上面闪闪发亮,猩红,那便是我的鼓。它们陌生得像来自火星的飞船,我突然发现很久没有练自己的鼓了。
弯腰捡起地上的空饮料瓶子扔进垃圾桶,面对着那套鼓站了一会儿,我他妈来北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想起在这里挥汗如雨的那段时光。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很激动,那时候我看不见周围每天独自练习,像加入一个考前强化班一样热血沸腾,分分秒秒不能虚度。然而现在排练室如此陌生。一种空虚,侵蚀而上,令我麻木,令我丧失了勤奋的力量,令我甚至举不动细细的鼓槌。
两条光滑的手臂从肩膀上环住我。
小甜甜轻轻一跳,骑在我的后背上,就好像那天在大街上一样。我听见她隆隆的心跳。
“这两天你躲什么呀躲?”她的有细细绒毛的脸颊擦着我的脸颊,气息喷着我的耳朵,“小马的的。”她说。
小马的的……
我心里一酸,脑袋里面轰隆地作响,心肺好像全都软掉了。
我什么也没说,闷声不响。
小甜甜怒了:“跟你说话呢!你也回一声啊!”
我晃了下肩膀抖开她的手,就是不想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玩深沉?你当我不明白你吗?”小甜甜使劲一搡我,令我往前踉跄了一步。“你这种人……真是……明明什么都写在脸上还非得藏着掖着的。什么话也不说,平常就那么拉长着一张脸!你玩偶像剧么?你扮主角啊!切……看你那张驴脸!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纯洁呢?”
我还是没说话。五分钟吧,那么静。我听见她胳膊上的手表嘀嗒嘀嗒地响,清晰得好像节拍器。
然后传来细微的金属碰击声,熟悉的声音,是轻轻敲击镲片的声音。小甜甜拿着鼓槌,吃“提拉米苏”一样小心翼翼地戳戳镲片,仿佛怕那铜片受惊跃起。
小甜甜发现我的眼神,我的眼神一定非常凶狠,因为她吓了一跳,大张了嘴僵在那里,手持鼓槌悬在空中,成了一只发现人类窥视的猫咪。半晌她自我解嘲地笑打个哈哈:“呵呵……是这样么?我还真不会……”
然后她动作夸张地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模仿舞台上的我汗流浃背的样子,嘴里还“咚咚咚”地模仿着。我觉得这个女孩可真衰。
“别敲了!”我突然大喝一声。
底鼓震耳欲聋地咚的一声。小甜甜一慌,胳膊肘碰倒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踩镲。连不锈钢架子带镲片地动山摇地拍在地上,整个排练室都是哐当当刺耳的声音。
“对不起啊!”小甜甜完全收敛了平时的嘻皮笑脸,吓得脸色苍白,缩到墙角。我惊奇地发现:她的那份畏惧表情,远比平时的放纵可爱得多。
我默不作声扶起踩镲。
“怎么搞的……”她纳闷地咬着嘴唇,“小航,我从来没想过你能这么……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微热的嘴唇就在我的耳边,她的嘴唇早已经等在那里。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自己一转身,痛快地用力抱住她。我们很自然地接吻了,先是轻柔地短促的,然后是长久缠绵的……好像那些文学中的男女主角,经过了舞会上邂逅,炮火纷飞的离别,经过了误解和悲伤,终于在夕阳和一丛白桦树下思想准备充分地发展到这一步……
我惊讶地接受了她的舌头。小而湿润。我晕了菜,只顾埋头在她的胸前,紧紧抱住她。一股一股的委屈,一股一股的辛酸,搅得我心里乱七八糟。
好像刚被释放的奴隶,我热起来了!手忙脚乱想要解开她衬衫背后的胸罩扣子。她轻轻叫了一声,我弄疼她了。我刷地把她的衬衫向上剥起一半,左手潜下去解开她的牛仔裤,那么用力!我怀疑那些纽扣会在我绞缠的手指中飞迸出去。一粒扣,两粒扣,三粒扣,触到凉凉的布料,原来女孩的内裤是如此的细滑,我的脑袋里条件反射地想起小说中常见的语言“真丝内裤”。我们已经跪坐在地板上。我双手顺着她臀部的曲线,像做高明的外科手术一般滑进她的内裤。
小甜甜突然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推起激动的我,目光锐利地瞪视我。我头发纷乱,懵懂地看着她。
“我先说清楚,”小甜甜直截了当地说,“我只能跟你接吻,拥抱。这些都没问题。但是我不能和你做爱!”
我一愣,手下也停止了。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些话。心里咔嚓一下,有什么东西是我预料错了么?
我凝视她的眼睛,黑影里的大眼睛炯炯地看着我毫不回避。我呆了半晌,愣愣地向后靠在墙壁上,呆呆地抽出一根烟,啪嗒打着火,正想凑近烟,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抬头看着小甜甜的眼睛,那是两口森林中澈冷的井,寒气四逸。
我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你还是处女?”
我好像问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从认识她到现在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像全世界最重要的问题一样折磨了我许久许久,当我的朋友们随意地谈起小甜甜的传说时,这个问题就好像魔鬼一样篡夺了我的思想。它好像比我生存的空间还要大,它无形的体积经常挤得我很疼痛,挤得我窒息挤得我睚眦俱裂。原本我以为,问题的答案早已意会不必去提,可是今天她的话令一线曙光再次冲上我的大脑,像是个郁闷已久的嗝儿一下子就突破了我的嘴巴。
连自己都愕然了,双唇不自主地吞咽着空气,想要吞回这句问话。
小甜甜那样吃惊地看着我,我甚至以为她马上就要大笑起来。
“呵呵。”她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轻笑一声,那笑声满是讥讽。她的双手缠在我脑后,一使劲,我的仓皇的脸就贴在她的胸脯上,吓了我一跳。打火机的火苗一抖差点引燃了她的头发,嘴里的烟也挤成折尺。她的胸脯柔软而温暖,很舒服很舒服。我又晕了,那么三十人斩的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以处女之身玩遍男人,难道这便是兵不血刃的最高境界么?
我听见她长长出一口气,“我有男朋友!”她那么坦然地说。